()第一章重新布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三日雷因斯王都
黑暗,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四周弥漫着冰冷、阴湿的感觉。
长年不见天日,青苔就肆无忌惮地到处生长,腐臭气味直冲鼻端,异常森寒的温度,在地上结成一层又一层的厚霜,不时又转为白烟,冉冉上冒,恶劣的环境,就是一个极度险难的地方。
而当冰封渐渐消褪,另一种异样气味,便掩不住地冒了出来。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到几乎中人欲呕的地步,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目视,但若有人看得清楚,便会发现地上满是断肢残骸。
骷髅、手、脚,还有许多稀烂一片的部位,都是给一种极犀利的拳劲轰中,将整具躯体硬生生爆破,之后就搁置在此地,腐化为骨。而累积在此的尸骸,并不全是人类,仔细观察那些散乱在地上的残肢,有些覆盖着浓密兽毛,有些闪着青绿鳞光,五指、三爪,甚至还有生着一张肉膜似的短翼。
九州大战结束已两千年,能见到这么多“新鲜”的魔族残尸,难道这里是魔界?
不!
应该不是,但种种特异的气氛,就让这绝对黑暗的所在,充塞着一股与死亡同在的气息,一种不下于魔界,近似绝地恶魔岛上的死亡气息。
只是,除了遍地枯骨,还有数不清的碎纸散落在地上,染湿之后,碎裂成片片,纵是字迹已经模糊,但仍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张的书页,而若将上头的文字还原,则会发现,上头所记载的,尽是各式各样的武功秘诀。
在这血腥肃杀的死亡环境,那些足以令天下武者抢得破头的武功秘笈,就是一样绝不协调的东西,然而,和那相比,还有另一样更不协调的东西存在着。
“啪!”
一声金属轻响,淡淡光线擦亮了黑暗,投射出碧绿的影像。造成这立体投影效果的,是下方一个人头大小的金属圆球。这是太古魔道高度技术的结晶,价值千金,更属于雷因斯的重度机密,而从这东西之所以出现在此,也约略能代表此地的所在。
光影不住闪动,变幻出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很惊人地,那竟是昨天一早发生于基格鲁,兰斯洛与天草四郎的激战实况,由潜藏在暗处的魔导公会成员所记录,再以特殊手法将心灵念写转为影像,第一时间传到此地。
“唔……耶路撒冷的镇魂曲,还有……这就是所谓的鸿翼刀啊……”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响起,也许这地方不利于大多数生物存活,但却不代表此地没有“观众”。
没有睁开眼睛,单纯凭双耳聆听,黑暗中的他,就把兰斯洛与天草四郎对战的种种细节,全数在脑海中慢动作演绎。
当兰斯洛领悟王家刀法的心诀,一刀三劲,硬撼镇魂音壁;黑暗中的他亦有了动作。
左手扬起,刀诀幻化,鸿翼刀第六式“强虏灰飞湮灭”就出现在他手上,强猛刀劲破空而发,将所有劲道集于一点,射往无边无际的黑暗,紧跟着,七声轻微爆响连接而起。
单听声音,他这招鸿翼刀的威力不如兰斯洛,但一刀七劲,这已近乎传说中天刀王五的“天刀一击,伤敌八处”,若论起对鸿翼刀的掌握,在黑暗中的他无疑就比兰斯洛更为优胜,只是,这样的发挥还未算他的完全实力。
鸿翼刀劲的爆响,迅速被另外一种声音压下。发自他的右手,在完全不藉助兵器的情形下,天草四郎的镇魂曲再现,一反先前的高亢辽阔,剑音爆发着尖锐怒响,彷似鬼哭神号般的凄厉,凌厉音剑远远传了出去。这是他对镇魂曲的理解与演绎,而他更知道,若双方在同等功力下相斗,自己该可以在三千招内挫败天草。
两大绝学联合施展,沛然气劲在斗室内震荡不休,爆破血冰,将满地纸渣粉碎成更细的碎屑,便算是坚硬骷髅也溃散成漫天靡粉。
“……唔,已能发挥九成半,半日后该可以彻底掌握精髓。”
之后,耶路撒冷的最强神功“三位一体”,也全被闭目的他所记忆、分析。直到兰斯洛莫名魔变,将天草四郎杀得节节败退,他才睁开眼睛,增以视觉辅助地去吸收天魔武技。
“……这就是天魔功吗?它果然强啊!”
亦在他睁眼刹那,之前他为何一直闭目的理由,才约略为人所知。
左眼金黄,右眼紫红,不同颜色的诡异眼瞳,像是神明的嘲弄般,分别烙印在他左右双眸。假如说金色眼瞳是魔族血统的象征,那么这样一双妖瞳所代表的,就是他不应属于这大地上任何种族的事实。
“……完美的战意,完美的招数运用,劲道集中度堪称完美,就连辅助杀伤力的疯狂都被控制在完美之内……”
观赏兰斯洛的作战,他这样低声轻喃着。比起天魔功的无比威力,他更在意兰斯洛的完美战法,用一种无可匹敌的完美,痛快撕杀面前的对手,也只有这样的作战,才会让敌人心胆俱寒,不战自败。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在将眼前所见全数吸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对所吸收的东西分析、融会与推演。
“若妹夫你重现这样的完美战体,有否可能接到我全力十招?”
大宅豪院,宽广的庭园,美轮美奂的华丽楼阁,都足以显示宅第主人的豪阔,虽然要与目前各大势力的首脑人物相比,大有不如,但宅第的主人却坚信着,自己在不久之后将能与石崇、旭烈兀比肩而立的事实。
十一月的雷因斯,正是寒冷时节,天空飘着细微的雪花,冉冉落在池塘水面,激荡涟漪,池畔花草彷似被披上一层白霜,晶莹剔透,以雷因斯稷下学士最引以为傲的闲雅风情,自然要邀上三五好友,坐在庭院赏雪煮酒,吟咏诗文,享受这天地间至美的一刻。
不过,诚然美景醉人,杯中醇酒更是芬芳,宴会主人却好像无心于此,令满座宾客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白天行,一个近来白字世家中人与所有留意白家的情报体系都耳熟能详的名字。
以族谱上的关系来说,只有极淡的白家嫡系血统,但却利用本代家主无为无能的事实,成功地统合了白家内心存不满的人士,展露他的才干,迅速崛起。
“白天行之心,路人皆知”,这话已经变成了稷下学宫内的俗谚。白天行本人并不避讳这样的形象,反而更大力鼓吹,应该让更有能力的白家人掌握大权,重振白家往日荣光。
能够让他将此事光明正大地侃侃而谈,除了白无忌本人的毫不在意外,雷因斯开明的言论风气也是一大理由。但怎样也好,假若他真的超乎言论范围,以实际行动高举叛旗,那便是一件需要负担严重后果的大事。眼下的白家人都在等待,看看这反对派的领袖,何时正式行动,也纷纷开始在心中选择要支持的对象。
在白天行自己的估算中,单要推翻那无能怯懦、满身铜臭的白无忌,并不算太困难,但目前白家大权与雷因斯宫廷密切结合,如果得不到女王陛下的支持,自己势必会遇上许多阻力。但再怎么想,莉雅女王都没有理由放弃亲生兄长,转为支持自己这不相干的外人。
所以,当花家家主花天邪,以稷下同窗的名字邀访自己,一切就水到渠成地敲定了。
说是同窗有点可笑,其实只不过是一起修过两门课而已,那家伙眼高于顶,什么时候会将旁边同学放在眼底。但总之是各取所需,自己负责牵制雷因斯内对基格鲁的军事行动,他则在迎娶莉雅女王之后,助自己登上白家家主之位。少了女王的阻碍,又多了花字世家的帮助,自己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唔,花家与雷因斯女王结亲之后,极有可能转而威胁白家在雷因斯的霸权,这点不可不防啊!)
知道今天便是招亲之日,也就是整个计划大功告成之日,白天行很难镇定下来。
急躁的理由,不是担忧失败,只是单纯地对将要到来的喜讯,感到心痒难耐而已。
在白天行的估量里,既然其余五大宗门的首脑,已纷纷表示过无意参与,身为一派宗主的花天邪,武功足以压倒宵小,又有军队助阵,女王一行人势单力孤,岂有大事不成之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破宾客们的朗诵诗文,白天行喜悦的神情,在听完心腹仆从的报告后,转为无法接受的震骇。
“招亲一战,花天邪惨败,身受重伤,花家大军已撤退回境,女王陛下日内便会回归王都。”
这简直是当头一记晴空霹雳,极度震惊下,白天行根本无暇去想,招亲的最终胜利者,新任雷因斯亲王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仓皇地想到,若女王回国,势必彻查今次阻碍救援行动的祸首,而纵使对白无忌心存轻视,但绝大多数的白家人仍是忠于皇室,何况在雷因斯人心中,在继位后便一直为人民牺牲付出的莉雅女王,就是一位可敬的君主,在这情形下,自己若被迫发难,肯定讨不了好。
但若不立刻高举叛旗,夺来大权,当女王查出事实真相后,自己岂不是只能乖乖束手待毙?
先前所有的计划,全被粉碎,焦急的心情,令白天行手中酒杯不自主地剧烈晃动,酒液飞溅。在宾客们诧异的眼神中,他以身体不适为失态作解释,并匆匆离席。
(这个花天邪,怎么这么没用?嘴上讲得漂亮,现在连我也被他害到了!)
在心中对花天邪大声咒骂,白天行走入屋里,要对今后的方向仔细思考。在进去之前,他对守候在一旁,适才通报不幸消息的心腹吩咐,立刻召集参与自己行动的几名首脑人物要立即密谈。
目送主人的背影进屋,那名心腹仆从立刻以最快速执行命令,但却不是外出找人,而是躲到素来行动的隐密处,确认无人后,自怀中取出一样黑黝黝的轻薄物体,按下按键,听见嘟声后,以规定的称呼开始说话。
“喂,启奏万恶又万能的当家主,这个想要造你反的穷贼,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和负责王城治安的第三军团长旭烈兀、长时间不回领地,只是长居王都的第一军团长石崇相比,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就是一位真正长驻边境的军人。
除非是紧急事故,不然便只有一年一度的元旦大典,才会令他踏进中都的城门。因此,公瑾这趟未奉圣旨,突然回归,确实是在宫廷内掀起一阵骚动。
大小官员无不心中揣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这位铁面元帅会在三更半夜来到王都,紧急要求面见主上呢?从以往的例子看来,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吧!随着艾尔铁诺中央王权的衰弱,这些在王都工作的官吏们,也个个觉得自己前途黯淡,难以有什么乐观念头。
公瑾的回归,的确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经过短暂的说明,在他的坚持下,事情也有了结论。
“好吧!既然周卿坚持非这样不可,那么朕就照卿的意思,对雷因斯发表公告吧!”
公瑾的要求十分简单,他希望曹寿以艾尔铁诺皇帝的身份,对雷因斯施以外交压力,用公告的形式,点数兰斯洛的十大罪状,让雷因斯人民晓得这名贼头的残暴不仁,并且在公告中表明,如若雷因斯意图庇护这重大罪犯,艾尔铁诺将不惜一战。
语气上不用说得太明,只要能传达相当的威胁感便已足够发动战争。大军要赶去基格鲁,距离上太过遥远,即使能及时赶到,在对方准备充分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还不如使用其他管道的策略。
更换新君,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特别是在开明却保守的雷因斯,想要推翻旧有制度,不但会面对保守派群臣的竭力反对,开明的舆论更会鼓动人民,抵制此事的发生。
纵然是身为女王的莉雅,也没有那么简单一手遮天,若她不忌惮这些必然酿成的反对阻力,就不用躲避到基格鲁进行婚礼。
纵然成婚,莉雅想要让国予夫君,也必须回雷因斯王都举行禅位大典,而这封以艾尔铁诺皇帝名义发布的威压告示,会更加鼓动反对派势力,也许他们会对艾尔铁诺强横的作法起反感,但无论怎样,保守的雷因斯人绝没有可能接受一位无恶不作的盗贼为王,而且艾尔铁诺的军事威胁也绝不容小觑,几样因素加在一起,营造出来的现实,该足够阻止莉雅一意孤行了。
假若这样仍未足够,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要在雷因斯境内制造内战了,姑且不论实行度难易,这个策略的本身,就大大地不合公瑾初衷,只是最后若真是没有选择,不管他再怎样不喜,为了守护艾尔铁诺,亦只能照这样执行。
“可是,深夜干扰朕的睡眠,就是为了这种事吗?虽说周卿忠心为国,但也应该有些分寸,今日换做是别人,朕说不定就……”
“陛下会如何呢?”公瑾冷冷道:“今日若换做是旁人,陛下会立即下旨拿他问罪吗?或是直接绑赴刑场问斩了呢?”
以臣子之身,向君主这般毫不客气地质问,是足以构成大不敬之罪,立即下狱的;但曹寿似乎深深忌惮这掌握重兵的铁面元帅,更已在多次打击他帝皇威信的事件中,丧失了自信,只能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而公瑾的质问,答案应该是非常肯定的……
在灯火照映中,公瑾再次打量这自己应对其竭尽忠诚的“主上”。灯光本身不是很亮,曹寿的面色看来就有些黯淡无光,更因为是在酣睡中被惊醒、匆匆披上外袍地赶来,使他无法如往常那样藉着华服、化妆,来显出帝皇神采。
少了外物遮掩,现在的曹寿,已再难掩饰由于长年纵情酒色,身体慢慢被亏损淘空的事实。和前两年相比,皱纹更深也更多了,肥胖臃肿的身体,动作亦跟着迟缓,皮肤、眼睛呈现一种不甚健康的灰败病色,这都说明了艾尔铁诺现任皇帝的身体状态。
帝王之尊,如果曹寿有意学一些上乘内功,健体增寿,那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艾尔铁诺开国祖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但他似乎畏惧习武的辛苦,整天靠着食用大量补药,来维持身体状况,然而,如果勤吃补药,就能拥有真正的健康,那练武强身就是个笑话了。
没有经过什么权力斗争,只是从同样荒yin无度而早逝的父亲手中,接过帝冠,获得白鹿洞认可后,成为艾尔铁诺皇帝,曹寿的人生就是未经考验地平顺。才干庸碌并不是他的错,只是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君王,却是所有臣子共同的悲哀。
传国才不过第四代,曹寿已无复其先祖的才干与魄力,在搞糟身体的同时,也让艾尔铁诺被弄得一团糟。武炼的日渐叛离、地方势力的严重割据、贵族与平民间的冲突日烈、李煜事件、麦石战争……等一**的考验,令号称第一强国的艾尔铁诺,实已如履薄冰,说得难听一些,目前之所以能够维持强国的假象,只是因为够份量的导火线尚未被燃起而已。
若兰斯洛真成为雷因斯王,挥军攻来,这个太过强烈的导火线,便会将艾尔铁诺一夕间炸翻上天去!
而自己是绝不允许这情形出现的……
但是,面对这样的帝王,自己又确实地无能为力……
“呃……朕知道周卿镇守西疆,劳苦功高,不过,整天这样忙于军政那也不好,还是该偶尔放松一下,享受人生,这样才不枉卿今日的功绩与地位啊!对了,麦第奇卿家明日要陪朕外出游猎,周卿也随同前往吧!”
说到此处,曹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拍掌道:“听说周卿勤于军务,从不近女色,嘿,大概是边境之地找不到好女人吧。刚巧石爱卿上月进贡入宫的十名上品秀女,都仍是处子之身,不若都赏赐给周卿吧!男人啊……还是该有一两个红粉床伴,这才不枉……”
话没说完,公瑾已霍然站起,一双目光如同冷电,直射向仍在说个不停的曹寿,威吓性十足的眼神,立刻令这艾尔铁诺帝王噤若寒蝉,讲不出半个字来。
双方气氛一时僵凝若冰点,假如有人在旁目睹,一定会怀疑那位面若寒霜的第二军团长,是否就要出手弑君了?当然,若他当真动手,这毫无抗御武力的帝皇,肯定立即化作一堆碎尸。
直过了好半晌,公瑾才再度开口,说出来的,是一种明显经过压抑的声音。
“臣忙于军务,无暇涉足风月雅事;夜已深,陛下可以歇息了,希望明日一早,能见到陛下的告示……为了艾尔铁诺的未来,也就请陛下好好保重吧!”
语毕,公瑾欠身一礼,转身离开了两人议事的御书房。直走出老长一段距离,耳边隐约听见曹寿对侍从们的愤怒责备,大意是责骂他们为何放任臣子在半夜惊醒帝王,同时也在抱怨,这铁面家伙不识好歹,远没有第一、第三两大军团长的知情识趣……
身为帝王,却连基本的识人之能也没有。暂且先不论旭烈兀,和那居心叵测的石崇相比,自己才是真正为曹寿捍卫他应有权利之人,要不是顾虑这庸碌的老**遭逢不测,自己也不必将四铁卫之其二留在他身边辅助,怕他成了旁人奸计中的牺牲品。
只是,每当想到自己必须袒护这样的一头东西,总是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在曹寿身上,已经看不见艾尔铁诺的未来;是时候把希望放在杰出的下一代身上了。
不过,说来真是有些奇怪,看曹寿现在的德行,实在很难想像,他竟能生出那么优秀的子息?这难道是因为其子孙母系那边血统的功劳吗?
走出层层宫门,蒋忠便一直守候在外,见到主帅的身影,欣喜地牵马赶上。
“公瑾大人,今晚要留宿中都吗?”
这并不是废话。身为心腹,蒋忠知道主帅并不喜欢中都。除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与往事,待在这里,与一些惹人嫌的家伙的碰面机会也相对提升,特别是那个鄙俗的暴发户石崇。
“唔……文告最快要一早才能拟好发布,加上观察事态变化,今次是要在中都留上几天了。”
公瑾沉吟着。自己不喜欢石崇是事实,因为自己一直在提防这来历不明的狐狸,也许他刻意装出一副小丑佞臣的模样,但观乎这人行事,绝不可大意,否则又怎会连一代武霸忽必烈也败在他手里?而石崇对于掌握重兵、代表白鹿洞,又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自己,也一直深深忌惮,总是向皇帝进言阻挠自己的计画。
他与曹寿近水楼台,又能投其所好,自己身在边境,确实斗他不过,这趟若非顾忌石崇从中作挠,自己也不必特别从边境赶回中都,亲自面见曹寿,要求发表公告。
不过,这次有点奇怪,自己入城已经老长一段时间,照理说,石字世家的情报网该在自己入城前,便得知这项讯息;还没进宫,石崇就应该已坐在曹寿身边大进谗言才是。
为了能让文告顺利发布,自己还特别准备了一番言词,用以驳倒石崇,说服曹寿,必要时甚至得与石崇私下达成协议,作些己所不愿的利益交换。
哪晓得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这第一军团长的踪影,这实在不合石崇的作风,是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变化发生了吗?
“那么……公瑾大人,军部已经为您安排好住处,请跟我来吧!”
善尽一名心腹的职责,在等候期间,蒋忠已经与军部联络,备妥住处,只待主帅归来,便可决定今晚的着落。
“不过,还真是让人高兴啊!这次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看到那让人厌恶的暴发户……”
与主帅有同样的心思,蒋忠毫不顾忌地批评第一军团长,但在要将坐骑交给主帅时,一阵奇异声响,划破深夜的寂静,迅速地由远而近。
已快要两年没有回到中都,蒋忠并不晓得这声音正是近一年来中都百姓耳熟能详的新“市徽”,只是,当听见那熟悉的诗文,他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天~朗日清,和~风送闲,可叹~那俊逸如我顾影~自怜;潇~洒多金,文~武双全,问天下~几人似我风采~翩翩!”
随着车子主人狂傲的诗句,全风之大陆唯一的一台劳斯莱斯跑车,风驰电掣地飙至,一下履险如夷的急转弯,车身打横,稳稳地停在两人身前,雪白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作着友善的邀请。
“凉风美月,难得贵客远来,更难得白无忌那厮终于送来燃料,不知二师兄可有兴致随小弟乘车一游中都啊?”
第一次见到这种太古魔道的昂贵玩物,蒋忠着实吃了一惊,但更想不到的是,那素来严谨自持的公瑾大人,一语不发,就往驾驶座旁坐了下去,车门一关,师兄弟两人绝尘而去。
他们两位,大概是要商讨什么重要的大事吧?
蒋忠这样想着,独自牵马走向军部安排的住处。虽然同样是暴发户,但比起石崇,旭烈兀就讨人喜欢得多,这是一件颇难解释的事。
只是,蒋忠还是料错了。天性中有一种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旭烈兀此刻就真的仅是想找二师兄乘车兜风,这一点,公瑾就很清楚地知道。
“师兄你的运气实在不坏,听说石大军团长刚刚本来也要进宫面圣,但却忽然感染无名恶疾,走到一半,就连人带轿给抬回府里去休养,没办法再来打扰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石崇又非虚弱文人,尽管有残疾在身,但以他武功之强,会这么忽染恶疾,实在说不过去,真实的理由是什么呢?
“谁知道,或许是在什么地方做坏事,给人踢到痛脚了吧!”
旭烈兀大笑,也不管跑车奔驰的声响,会惊醒两旁百姓的睡眠,他就把油门踩足,让车子速度飙至最高,几下流利的急转弯,劳斯莱斯已经冲出城门,在中都城外飞驰。
“师兄,这种太古魔道的玩物真是有趣,比大多数的马匹都要快,却不用那么长的休息,和只要更少的补给就可工作,确实是经济实惠呢!”
旭烈兀脸上出现向往的神情,道:“在神话时代之前的那个文明,人们是不是都开着这种东西,当作交通工具呢?我曾听稷下的学者提过,在那个文明的末期,人们开着一种叫做磁浮车的东西,漂浮在半空行走。连轮子都可省掉的车子,我真想看看呢!”
公瑾看了身旁的师弟一眼。在陆游七大弟子中,旭烈兀最乐于追求新事物、新改变,这是一种难得的特质,因为不断地抛弃旧的所有,换取更新的未来,这就需要莫大勇气和准确眼光。
“虽然我们用轻功可以跑得更快,但乘着这东西,我就觉得自己有种化为风,与光同在的快感。”旭烈兀笑道:“师兄,别那么死气沉沉的嘛!军务虽然重要,但适当的娱乐,也是帮助强者们找寻真我所在的关键……或者,师兄您仍为着四十大盗余孽的事情,在见怪小弟吗?好冤枉啊!我在接到师兄来信后,可是立刻就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呢!”
划清界限?也许在旁人眼中是这样,可公瑾却知道,这善于利用每一分资源的六师弟,即使受自己威迫,断绝对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援助,仍作了最后的手脚。
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并非四十大盗一党,是受麦第奇家委托,这才跟着四十大盗的残党行动。旭烈兀将他一并列入通缉名单中,逼得这人无路可走,最后当然只有和四十大盗一党人利益结合。
资料上显示,韩特已具有天位修为,换言之,旭烈兀就是送了一名天位高手给四十大盗。既不必再付雇佣金,又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一着应变的确是高明。
虽然在自己的眼中,旭烈兀某些地方还欠磨练,不过这样子的他,要坐上艾尔铁诺的帝位,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足够把艾尔铁诺治理好,不听信佞臣谗言,尽驱外侮,对内也能一一消弭大小问题,使得百姓康足,回到五百年前艾尔铁诺初创时期。或许还可以做得更好,因为艾尔铁诺的创国祖,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旭烈兀独特的领袖魅力,要胜过他是绰绰有余了……
沉着声音,公瑾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六师弟,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第二章死而复生
“什么嘛!大烂人一个,明明答应说要自愿离婚的,那现在……现在她又……”
“是啊!洞房花烛,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里面搞什么东西啊?”
“你……你不要用‘搞’那么下流的字眼!”
一口把突然冒出的话吼回去,妮儿这才发现源五郎已经悄然来到身后,正像以前那样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要换成别的动词啊!可是该说些什么好呢?用‘做’吗?”
“与那个无关,你这小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啊!果然是‘做’吗?妮儿小姐果然聪明啊!”
“没事跑到这里来,讲这种无聊的笑话,你以为自己是说三流相声的雪特人吗?”
怒气一再被撩拨,妮儿忍不住对源五郎大吼出来,可是,回应这句话的,却不是始终保持笑意的源五郎,而是“刷”的一声,由树丛中站直身子的雪特人。
“反……反正我只是个会说无聊笑话的三流艺人……”
得意的谋生技被嘲弄,有雪似乎大受打击,拔腿就跑。源五郎目送义弟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如果他不识趣地跑开,自己就要花上清场的力气,要是手劲太重,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由于心乱,没有发现有雪的藏匿,现在连源五郎也来了,只想自己静一静的妮儿,又羞又气。哥哥在甜蜜地洞房花烛,而看着那屋里灯火幸福地摇映,自己的情绪也坏到极点,本来想找一个僻静所在,独自舔舐悲伤的心情,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谁知道居然有一堆不相干的家伙来打扰!
“傻瓜!你还不懂吗?大家都在担心你啊!”
“担心?你们这些局外人,哪里会知道我的心情,我……”
“啊!很难不知道吧!恋。兄。情。结的小丫头。”
心事秘密被一语道破,妮儿显然大为惊讶,这看在源五郎眼底,实在有点好笑。古今男女皆一般,这种关于情爱心事的**,旁人全都看在眼底,却只有当事人才以为是秘密吧!呵,这样说,自己是否也正流露着同样的破绽呢?
看着妮儿没有再说话,源五郎慢慢在她身侧坐下,或许是因为心神疲倦,妮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拳揍来,或是一脚踹开,任他坐在自己的左侧。
“不用这样难过啊!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都不是一件可耻的事,珍惜你现在的心情,这样,就算以后决定要放弃了,那也不会有遗憾。”
“我、我才没有放弃呢!”妮儿道:“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哥哥,让那个女人为所欲为呢?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我一定会……”
没有再说下去,妮儿保持着沉默。虽然觉得这死人妖很讨厌,但也由于他的这一阵插科打浑,心情好过不少,不然,自己本该在这里独自落下伤心之泪的……
“喂!人妖啊!”
“嗯,什么事?”应了一声,源五郎随即后悔,这样子答应,岂不是自认是人妖吗?
算了吧!只要能让她高兴,人妖就人妖吧!真是的,男人长得美就是罪过吗?
“我……还没有向你说谢谢。”妮儿有些尴尬地道:“那天,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已经……”
回想到那日与天草初战,多亏这人妖奋不顾身地照顾自己,之后,又留下来与天草对战,九死一生,妮儿着实对他感到几分歉咎,听说他到现在还身上带伤,自然也是受那一战所累,这些……都是自己欠他的人情了。
“不用谢我。天草四郎是出了名的不杀美女,像妮儿小姐这样的美人,他是绝不会下手的,所以我也只是为了一己安危在拼命而已,可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什么唷!”
实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子,妮儿还待再说,源五郎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妮儿小姐,难道我就不行吗?”
“咦?你说什么?”
“妮儿小姐恋爱的对象,非得是老大吗?”源五郎道:“是我……就不可以吗?”
收敛起微笑的表情,源五郎这时的眼神,无比地认真;更一反平时文弱的形象,散发着凛凛男子气概。对着这张面孔,妮儿一时间根本就傻掉了。
嗯……其实认真看起来,这男人倒真是挺帅的,只是打初见面起,就对他心存厌恶,所以不愿正视这项事实而已。
他总是跟在自己后头,大声嚷着喜欢自己,讲得难听一点,还真像一头发了情的求爱公狗,或许就是因为他整天把“喜欢你”这三字挂在嘴边,所以反而听起来像句玩笑话,自己也只觉得这人以捉弄自己为乐。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四十大盗溃亡后,与他一起流浪的时间里,这人妖待己委实不错,那日与天草四郎的一战,听见自己遭到不测时,出现在他面上的,是真正的愤怒,那时,他不顾一切地与天草四郎拼个死活,那个样子,是可以说明他的认真吧!
这个男人……
“你……你总是这么说。”妮儿低声道:“总是爱这样讲,爱拿我开玩笑,我们认识也才没多久,你会喜欢我什么东西呢?”
“爱情与认识时间长短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对妮儿小姐是一见钟情啊!从我们见面的一刹那,我就对妮儿小姐……”
“胡说八道!就算再怎么一见钟情,哪有人一见面就开口求婚的?”
“咦?可是这就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啊!”源五郎笑道:“既然喜欢了,就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马上求婚,如果妮儿小姐能答应我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你、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妮儿一句话就吼回去。这种荒唐的理由,一听就像是在开自己玩笑,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意。
“我告诉你,我绝对……”
“我自千里之外而来,为你送上我的真心,美丽的妮儿小姐,你愿意嫁给这名为你迷失已久的卑微男子吗?”
又是那种认真的眼神,不带半分嬉弄,却好像深蕴着某种自己似懂非懂的情愫。对着这眼神,妮儿骤觉胸口一紧,没办法再像初识时爽快地一脚踢去。
“我……”
期待的话语,还未能说完,两人忽地听见一声嚎叫。叫声中充满愤怒、惊惶、不安、恐惧,还有一种极深极痛的悲伤,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为着失去所爱伴侣而悲痛狂嚎着。
“哥哥!”
辨出是兰斯洛的声音,妮儿险些魂飞天外,脚下更不停留,飞也似地朝新房所在奔去。
源五郎没有什么动作,因为这件属于预料之中的事,就不值得他有什么反应。
“唔!拖了半晚,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吗?”源五郎低声道:“这样对老大倒是不错,如果能在这样的心境中有所领悟,又或是创出什么新武学,那就是恭喜之至了……”
“看来,除了那妮儿丫头之外,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不算人啊!”
冷冷的话语自顶上传来,抬头一看,黑袍飘扬,梅琳已不知何时来到,正由半空俯视过来。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与你合作啊……”
“但老师你却没得选择。返魂大咒的冻结程序无比艰难,除非结合你的深湛魔力、我对灵魂学的了解,否则绝无可能成事,若不想与我联手,那恐怕你得深入魔界,看看胤禛老兄愿不愿意和你搭档了。”
“呵!叫我老师吗?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那就让我看看尽得星贤者真传的你,究竟有什么通天手段吧!”
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实力绝不下于七大宗门任何一家,若与麦第奇家的第三集团军联合,再加上背后白鹿洞的庞大势力,要压平石家、花家势力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要对抗最强大的武炼王家,那也绝非难事。这样的结合,要颠覆现今的艾尔铁诺,改朝换代,只是反掌之功。
只是,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反叛之举,竟然是由五大军团长中行动最低调的周公瑾率先提出。
而只要旭烈兀点头,称霸大陆五百年的第一强国艾尔铁诺,由明日起将换上新君。
跑车高速行驶,狂风呼呼吹过耳畔,车内气氛一时间僵凝到极点,直到旭烈兀的微笑,打破了原本的沉重。
(唉呀!又来了,真是伤脑筋啊!)
自由武炼流亡到此后,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问到,旭烈兀一副极苦恼的神情。每个掌握众人生杀大权的英杰,都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旭烈兀当然也欲权,只是构成“旭烈兀”这人的灵魂中,有着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一面。掌握无上权力固然过瘾,可是比起那个,自己却还有更想做的事……
那么,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去推辞才好呢?
该像初流亡到此时,回答说:“大逆不道!竟敢对陛下存有叛心!”
还是像今年初那样,回答:“饶了我吧!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啊!”
再不然就是干脆耍赖,回答:“二师兄,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师弟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尽管知道师兄为何会对自己提出这要求,但要不伤和气地回答,仍是件极为伤神的事。
最后,旭烈兀有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咦?星星……掉下来了!”
一种无声的心灵震撼,令两人不约而同地仰首。东方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消失不见。
星殒人亡,但直接导致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能一言而尽。
当兰斯洛抱着妻子已冰凉的身躯,从新房里发了狂似的冲出来,经过一阵混乱后,众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是摸不着头脑,为何好端端地一个人,无伤无病,进新房时什么问题也没有,会忽然就了无生机?
刚开始,妮儿还以为是来了刺客,要立刻动身去追,但听了兰斯洛的叙述,她也陷入一个更深的迷惑。
最后是枫儿拖着重伤之身赶来,这才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为了击退天草四郎,莉雅使用了她所无法操控的禁招,五极天式。在没有足够力量召唤下,莉雅改以自己的生命力,去取代奉祀给黑暗神明的庞大魔力,这才成功地击败天草四郎,保住众人的平安。
但也因为这个牺牲,已经将所有生命力耗竭的莉雅,在当时便已是个死人,凭着一些神奇术法极力拖延,这才能与丈夫共度最初也是最后的新婚之夜,却仍是挨不过天亮,就此溘然而逝。
“是吗?居然是小草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而刚刚我却没有谅解她。靠着妻子的牺牲才苟活下来,我……我真是一个最烂的男人……”
对兰斯洛而言,这个打击无比地沉重,特别是妻子在自己怀中逝世的感觉,就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过于巨大的悲痛,让一直抖擞着精神,勇于面对各种挑战的他,一时间死气沉沉,像整个灵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呆呆盘坐在妻子的尸身旁。
“兰斯洛大人,请……请您不要这样子,我想……我想小姐她一定也不希望让您……”
再怎么强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没有乙太不灭体的支撑,又一直在最前线与天草激战,枫儿的伤势就比所有人都要重。莉雅由于生命力的透支,最后一次圣力仅能稍微治疗她头部的重创,魔化体质虽然神奇,但在伤势太过严重下,效果也有限。
因此,听闻噩耗而仓皇赶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枫儿,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勉强将该说的话交代后,大口黑色瘀血自嘴里溢出,却仍想再尽到职责,多说几句。
“我……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躺吧!”有雪颤声道:“你不觉得和那边那个尸体比起来,你比她更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吗?”
和在睡眠中过世,表情恬静祥和的莉雅相比,枫儿的确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如果不是兰斯洛强行制止她的说话,让众人将她送回休息,枫儿可能就此与莉雅长伴。
“老……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也有很多男人,从新婚之夜开始就想杀掉老婆,所以你这样也还不错……换个角度想想,老婆落床就折了半价,你现在甩了她,立刻就可以找第二春,以一个男人来讲,你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唷呵……”
话只能讲到这里,与枫儿不同,有雪无法继续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旁人的竭力劝阻。
虽然有雪是满怀好意,以雪特人的积极方式,试着为义兄打气,不过甫遭丧妻之痛的兰斯洛,情绪波动的危险不在李煜之下,要不是妮儿慌忙地把雪特人轰走,难保失去理智的兰斯洛,不会顺手让义弟陪同妻子上路。
另外一方面,对于事情急遽转变的妮儿,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头号情敌的突然消逝,究竟是值得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她全然错乱掉了。
看着兰斯洛变得如此意气消沉,妮儿也再度确认了,原来兄长对那女人所放下的情感,竟是这么样的深……自己所无法比拟的深。
而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呢?
在与天草对战的时候,背后所传来的低泣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会死吧!但明明知道,她仍这么做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悔地付出了……
“为了我们共同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当时莉雅是这么说的。可是和她比起来,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自始至终只有旁观,坐享他人的牺牲,然后存活下来。
对于这个样子的自我,妮儿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那个讨厌的源五郎,这时候偏偏又不见人影。莉雅的死讯传出,他大为诧异,跟着说:“人死不能复生,请各位节哀顺变,而悲伤也是无济于事,请把目光放远,眺望美好的明天……啊!已经这么晚了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奇怪了,死老婆的又不是我,说说场面话就可以了,干嘛还真的掉眼泪。妮儿小姐你才是奇怪,干掉了头号情敌,你该很开心才对啊!呵呵,该不会……你心里正在偷笑吧!”
一记拳头印在这没良心男人的左眼眶上,跟着再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妮儿就不想再听这人妖说些扰乱自己心情的话。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哥哥的颓丧模样,会持续多久呢?
从来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软弱无用的一件东西……
兰斯洛苦笑着,凝视妻子的遗体。在送枫儿去休息的短暂离开后,当他再回到由临时礼堂改搭的停灵间,赫然发现莉雅的身体,被一块长方菱形的巨型透明水晶裹住,像是一具水晶棺材似的,让死者静静地安眠。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大概和那些魔导师脱离不了干系吧!雷因斯女王也是魔导公会主席,这点自己早有所知,现在女王驾崩,他们以这方式聊表心意,那也不足为奇。
这个样子……也好。
美美的棺材,最适合装盛妻子这样的美人。看着那巨型水晶映射光华,七彩流转交错,让棺中的莉雅看起来彷似天仙一般,圣洁无瑕,兰斯洛就觉得这比任何的化妆都要美。
伸手探去,将手掌贴着水晶棺,过了片刻,水晶好像变成液体一样,让自己能够把手伸进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咒术在运作,都已经两天了,莉雅的脸蛋仍轻泛起一层晕红,摸起来也温温的。
可是兰斯洛却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妻子在怀中逝世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躯是如此冰凉!
“老公~~要是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好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赶快把你埋了,就可以马上再找个女的暖床了。”
“啊!好过份,通常这种时候,男人应该哭着说:‘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而我也才会很谅解地向你交代说:‘别为了我而耽误你的人生,快点把我忘记,去寻找你新的幸福吧’,你这样子我根本就讲不下去了嘛!”
“可是,生活很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如果你不喜欢那样,顶多我以后和别的女人上床,脑里通通想着你,边做边吼你的名字好了!”
“拜……拜托,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好恐怖啊!当个厉鬼也就算了,但是当一个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厉鬼,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这是以前四十大盗还在石家领地作案,一次自己和莉雅的枕畔对话。不管怎么聪明,女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眼,而被这一类问题问多了,掌握到她的弱点,自己就能随口一句,让莉雅不敢再把话题继续。
然而,说起来很轻松,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么样的困难。自己非但无法轻易割舍,就连站起来走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为何非要到东西已经不在,才会领悟到它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若有任何人对自己说,自己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失意颓丧若此,自己绝对会嗤之以鼻,却想不到事情真正到来,自己却只比预期中更要没用。
当初在暹罗城与风华愕然诀别,自己并没有这么样的伤心,这样说来,是因为自己对莉雅的情感更深?还是因为连续打击之下,自己终于承受不住了呢?
莉雅静静地睡在水晶棺里,那表情似乎还在微笑。能够嫁给自己,想必她也很开心吧!自从杭州结识起,她就整天嚷着要结婚,以她一国女王之身,何等尊崇,却只对自己这么一个草莽强盗青眼有加,惭愧之余,也着实有几分骄傲。
本来也在暗自盼望,婚后要好好努力,创一番事业,不让喜欢上自己的她蒙羞,怎知道自己与她的缘份竟然这么短?莫非自己天生注定是一个不能给女人幸福的人?风华也好,莉雅也好,都是甫约定终生,就已从此永诀。
仍是穿着结婚时的那件白纱,作着新娘打扮的莉雅,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美丽与幸福,但白纱上却有明显的血渍,不知是搀扶自己时沾上的,抑或是她自身的鲜血。
染血的婚纱吗?果真是一件不吉利的东西啊!
已经两天了,这两天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坐着。感觉上,似乎不是伤心,也没有什么哀痛,只是像整颗心落入泥沼似的疲惫,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如同根没有心的枯木,漠视时间的流动,与此地同朽。
外头的大家,应该很担心吧!妮儿刚才已经进来闹过一次了,她敲击水晶棺木,愤怒地叫着。
“你不是答应过会给我大哥幸福的吗?那为什么现在把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样子就是你所给他的幸福吗?你这个女骗子!不许睡,给我起来!!”
水晶棺是很坚固,但也不能让妮儿这样骚扰。最后,是自己让妮儿出去的,只是事情也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还想在妻子身边多待一点时间,但总不能一直干扰亡者的入土为安吧!
默视棺中遗体良久,兰斯洛蓦地割破手指,沾着热血,便在水晶棺上疾指奋书。
相识以来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每次受伤时,她轻轻地把伤口舔干净,再裹上伤布;觉得失意时,也是她一直用着各种方法为己打气;不管是什么事,她总先顾到心爱的男人。
漫漫长夜,枕畔私语,夫妻情义,莉雅对自己的意义,远超过一名妻子、一名知己……
“如妻如妾,如兄如弟!”
短短八字挽联,是兰斯洛赠与妻子的临别礼物,内中蕴含的深意,只有两人彼此方知。
“我一直都是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除了老头子、妮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我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对着一个不会回答的人,讲话实在没有意义,而且既然你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么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吧……当然了,每次都是我才讲几个字,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站了起来,兰斯洛凝视水晶棺,向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你们女人好像都喜欢一些无聊话,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有哄过你什么。既然现在没有别人,那就让你这婆娘死了也笑一下吧!喂!我爱你唷!”
虽然是没有旁人,但兰斯洛仍把这最后一句话讲得飞快,除了难为情之外,也是怕自己在情绪过于激动下,做出难看的动作。
可是,这句话才讲完,旁边立刻也补上了一句。
“你是说真的吗?”
熟悉的甜美语音,跟着便是一双柔软玉臂缠上颈子。
“老公,我爱死你了!”
缓缓侧过头去,一切恍如梦境,虚幻得不像真实,莉雅的身影就贴在自己旁边,亲匿地勾着自己颈项,并且吻上面颊。
“两天不见了,有没有好想我啊?”
兰斯洛答不出话,一时间弄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他缓缓地看着旁边微笑的莉雅,跟着再猛然转头,看见自己那仍然熟睡在水晶棺中的妻子,这时候,应有的反应才在他身上出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有、有鬼啊~~~~!”
距离暹罗事件一年又八个月,曾经回响于暹罗城的凄厉惨叫,如今在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原音重现。
第三章继位人选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五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个……”
“唔……那个……”
“我想……”
“我觉得……”
“不要给我打哈哈!”
瞪着前头的妻子与义弟,兰斯洛怒气勃发,起手一掌就拍碎了桌子。
要清楚说明这混乱的一晚,着实不是容易事,因为在大多数人尚未从震惊中回复,又满脑子疑惑时,众人便对眼前的一切满头雾水。
当兰斯洛的惨叫声惊破夜空,首先有反应的,是始终在不远处徘徊的妮儿。她闻声大惊,生怕哥哥遇上什么凶险,第一时间就往灵堂冲去,却在冲到一半时,听明了哥哥喊的字句,心头大惑不解。
未及细思,她已经冲进灵堂,这时所呈现在眼前的东西,是已惊愣得呆住的兄长,还有那淡淡身影若隐若现、在哥哥身旁飘过来飘过去的新嫂嫂,虽说同样都是双脚离地的漂浮,但妮儿却绝不会把这当成运使天位力量的征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往水晶棺瞄上几眼,确认应该长眠在里头的东西,有否不翼而飞?
看看那抹幽影,再看看水晶棺,重复这个过程数次之后,妮儿面上浮现了了然的表情。
“什么呀!原来还真的是……”
不愧是兄妹,两个人的反应实在相去不远。妮儿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没能把那个禁忌字眼说出,立刻便转过头,大步狂奔而去,速度之快,远逾平时,便算是身怀九曜极速的源五郎,也必然会大为赞叹。
雪特人的反应,堪称简洁有力,步入灵堂,急促的说出两个字:“鬼呀……”,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经过两天疗伤,伤势已经痊愈九成的枫儿,抢进灵堂,见着眼前景象,莞尔之余,实是有着说不出的狂喜。
早已预测到自己的死期,莉雅在数年以前就苦思对策,除了设法躲避这未知的灾厄,也开始为“如果真是非死不可”留下退路,但构思多时,那退路委实有许多难度,一直到最后,成功把握也仅有两成……如今大功告成,虽然说不上恭喜,但起码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忍着好笑,枫儿唤醒兰斯洛。只是在清醒之后,当理智重新运作,尽管还弄不清楚发生的一切,兰斯洛却有强烈的被愚弄感觉,而在正式发作之前,他的直觉更告诉他一件事……
为了施行秘中之秘的返魂术,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两日两夜,当法术完成,纵然是梅琳、源五郎这样的杰出人物,也已经累得只有大眼瞪小眼的力气,这时,在源五郎所暂栖的木屋里,两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愤怒而快速地奔来。
“哇!死老大,直觉该灵的时候不灵,这种时候却特别灵光!枯耳山的时候,你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抱怨甫起,另一边的梅琳已经有了动作。二话不说,黑袍晃动,这令众多天位高手不敢小视的雷因斯长老,已然破窗而出。
“啊!老师,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奸诈、太不顾同伴感受了吗?”
“我又不认识那小子,要解释也是你去解释,关我什么事?”
紧跟着,兰斯洛已经碎门而入,在他揪着义弟衣领把人拉起时,源五郎只能堆起献媚的笑脸,小心道:“老大,不要那么紧张,我保证,这一切都能有个合理解释的。”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把事情好好的交代一下吧!”
对着前方俱是一脸暧昧表情的妻子、义弟,兰斯洛觉得自己就象个捉奸在床的绿帽龟公,有气无力的问着。
其实,真的要讲起来,两人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应该被人这样怪罪,顶多也只是没把施行返魂术的事告诉兰斯洛,但是这种术法难度极高,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人成功过的传说秘法,要是预先告诉了他,到时候法术失败,那岂不是让兰斯洛再伤心一次?
呃……真正要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那大概就是,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有着想看人家铁汉流泪的柔情场面,源五郎的坏心眼就不用说了,莉雅也是觉得,好想多看一次丈夫表露真情的感人场面,而且假如法术失败,那他真的为自己伤心,这也不为过啊!
不过,对着正压抑自己的愤怒的兰斯洛,这般心思当然不能直说出口。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莉雅低声道:“我只晓得那时候在你身边闭上眼睛,然后再醒过来,就看到你守在我的水晶棺旁边。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这当然也是事实,一部分的事实,莉雅确实不晓得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这两天之前的部分,那就……
有技巧的说话,将所有责任推诿得一干二净。知道这是莉雅对先前一战的报复,源五郎只能面带笑容,肚里开始诅咒雷因斯历代女王,为何生下这么个刁钻的后代?
当兰斯洛怀疑的目光瞄过来,源五郎清清嗓子,缓缓道:“因为看到老大你过于伤心,作兄弟的当然要为你分忧解劳。我和魔导公会的一些长老有交情,于是和他们商量应付的办法。要起死回生,这已是件没有可能的事,但经过一种叫做返魂大咒的法术,却可以让莉雅女王的魂魄,以这样的灵体状态继续存在,虽然说不上重生,但起码也免去了天人永隔的伤痛。”
讲起来是这样,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只不过这并非是解释的时候,源五郎决定尽快让大事化小,把眼前困难摆平再说。
无疑的,莉雅和源五郎的解释都合情合理,让兰斯洛完全没有抗辩余地,只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事实,可是,在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等等,我想到了!”兰斯洛疑道:“这么重要的事,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该不会……你们该不会是存心要看我出丑的丢脸模样吧?”
一语中的,对面的两“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脑里急速寻找开脱方法。
莉雅是十分聪慧的,而她的聪明也在于她晓得不要用智慧去处理所有的事,特别是夫妻相处之道,许多事只能讲情,不能讲理,只要双方情分常在,多荒唐的歪理都可以接受。
“好……好过分!”
一层氤氲水气,在莉雅眼眸泛起,虽说无法理解幽灵会不会掉眼泪,但她此刻看来,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我是这么样的想念老公你,即使是死掉了,当我感觉到有机会能再看着你、陪着你,就拼了命地努力想要回来。死掉的黄脸婆变成幽灵回来,这件事这么让老公你困扰吗?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我在你身边烦你,那……那我现在就再死回去好了……”
这样纯以情感为诉求的说话,并不合莉雅的个性,只是挑对场合、斟酌使用,效果就是出奇的有效。早已对妻子怀有深深歉疚,看着莉雅说这番话时的悲伤表情,兰斯洛整颗心都纠痛了起来,而当他发现莉雅身影越来越模糊,象是要就此消失时,哪里还敢耽搁,慌忙凑了上去,握住妻子微温的手掌,慌忙表示谅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就这样难过了两天,好像是大傻瓜一样。能再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是人也好,变成幽灵也无所谓,就算你变猫、变猪、变狗,你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打算混过尴尬场面的撒娇,却换到向来拙于表达的丈夫通红着脸,低声下气的深情告白,莉雅由衷感动,搂着兰斯洛颈项,深深依偎在他怀中,只看得旁边源五郎赞叹不已,心中着实纳闷:如果是变猪、变狗,老大你真的会娶一头猪狗来当老婆吗?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好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子就可以混过去了吗?嗯……那我也……)
“老大,其实要怪我是很没道理。我也是这么样的在为你们夫妻着想啊,只不过因为一时通知不及,所以才会有些许让你不快的误会发生,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那我……”
没有估量好自己的地位,就尽讲一些不适当的话,代价就是一只正中面门的拳头。
兰斯洛的重拳,轰中正演说得滔滔不绝的源五郎,把这倒霉的义弟轰倒在地。
“我***当然不喜欢!越想越觉得你是存心看我的好戏!”
(呜……差别待遇……见色忘义,有异性,没人性啊!)
“老婆,你说我这一拳打得怎么样?”
“非常的好,无比帅气,同样是一拳,天底下再没人帅得过老公你了!”
(新人拜过堂,媒人扔过墙,你们这对夫妇……好没良心啊!)
看着人家搂搂抱抱,恩恩爱爱,捂着左眼眶的源五郎,只有倒在地上悲叹自己的不幸,直至他忽然感应到某样东西,想起一事,这才不得不轻声咳嗽,打断那犹自沉浸在甜蜜对望中的两人。
“尊贵的女王陛下,您不觉得还有一件事,很需要向您的王夫坦承相告吗?”
闻言,兰斯洛再度怀疑地望向妻子,莉雅则是拍一下手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跟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幽灵便是有着幽灵的好处,在这种想要逃避的时候,开溜速度无人能及。
也在莉雅消失后不久,大惑不解的兰斯洛,忽然感应到一股自己熟悉之至的气息。
虽然在枯耳山之役后,并没有多少重遇的机会,但那股深深烙印在心头的感觉,仍是令他立刻认出了敌人。
举手一掌轰穿屋顶,透过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作着男装打扮的紫钰,漂浮在天空,冷冷地与自己目光相对。
(唉!为什么我总是要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坏事作太多的报应吗?)
源五郎实在是很想叹气。以他的立场,现在是不能让兰斯洛与紫钰再战起来的。这当然不是为了兰斯洛,而是为了势单力孤的紫钰,一旦打了起来,就站在兰斯洛旁边的自己,可没有不出手的理由。便算兰斯洛为了武者自尊,要单对单地与紫钰一战;正在绕基格鲁快跑一圈的妮儿,也差不多要回来,当她闻声赶至,可不会管那些东西,若是再连现下潜伏在旁的枫儿也动手,以四对一,便算以紫钰号称小天位第一的实力,也只有惨败一途了。
结果,这个想法好像是多虑了,这一战并没有能打得起来。紫钰也有衡量局势,对方单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源五郎,自己已未必能胜,更别说还有兰斯洛和另外一位急速靠近的天位高手。再说,当心里已经半承认源五郎是自己大师兄,她便不愿与这位相处不多的“陆游首徒”同门相残。
此番前来,主要是昨日乍闻雷因斯女王驾崩的消息后,心中极度愕然,等待一日,观察动静后,决定亲身前来查探。以龙族与雷因斯的友好关系,若雷因斯女王真正薨逝,自己也该前往悼问。而以自己的实力,若是不主动求战,那么便算是数名小天位高手夹攻,也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凝望下方的水晶棺木……人果然是过世了。紫钰不发一言,稍稍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与衣衫,在空中欠身三礼,向死者致意。
看看水晶棺中女王的模样,的确是一位美人,可惜天不假年,芳华早逝啊……
行礼完毕,紫钰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一下。
“比武招亲已经结束,我对四十大盗的缉拿,雷因斯方面不会再干涉了吧!”
这句话其实问得很怪,因为在下头的三个人里,两个活人俱是四十大盗的余党,而具有雷因斯人身份的那位,偏偏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所以紫钰这番问话,等于是没有说话对象。
但是紫钰仍是问了。因为女王过世两天,雷因斯方面却没有派半个使者进入基格鲁,这是件绝对不合理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早已有了雷因斯的人。
“***,这关雷因斯什么事?你要打的话,本大爷立刻奉陪,把你这婆娘千刀万剐,不过我和雷因斯可没半点……”
兰斯洛的怒骂声被源五郎打断,他停住了兰斯洛的话,朗声道:“要我雷因斯不干涉此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同时我也要请紫钰小姐措辞客气些,因为在你面前这位无比尊贵的人物,就是现任的雷因斯王,兰斯洛陛下!”
一直该讲而找不到机会讲的话,忽然说出,那效果就是绝对地惊人。不只是半空中的紫钰,包括身边的兰斯洛、恰于此时奔到的妮儿,都给源五郎这番惊骇听闻的说话,当场呆愣住。
“你……你说我……我……我是……”
太过震惊,兰斯洛瞪着源五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话语。
相较于他的慌乱,源五郎流畅地说道:“赢得比武招亲,击退心存不轨的花家一党,成功营救出女王陛下,立下无比功绩,而让莉雅女王委身下嫁的,便是这位兰斯洛亲王。莉雅女王日前不幸过世,在没有任何继承后嗣的情形下,兰斯洛亲王以王夫身份接掌王位,成为我雷因斯的国王陛下,关于这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天大的大问题。兰斯洛像是嘴里被塞了十颗鸡蛋一样,张口结舌,瞪着眼前这正向自己鞠躬行礼的义弟,脑里兀自不能将身为强盗头的自己,与那新头衔联想在一起。
“哥哥……要当雷因斯王?”
骤闻此语,妮儿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这一定是幻觉、幻听,因为自从刚刚撞鬼以后,什么事都变得不对劲了。
毕竟是事不关己,紫钰最早回复镇定,并且第一时间飞身离去。比起立即动手发难,回去重新思考步调才是现下该作的事。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肯定会在不久之后,严重地冲击整个风之大陆。
本来在见面时,预备要与这仇敌拼个你死我活的兰斯洛,这时却连紫钰的离开都没有察觉,只是傻傻地看着源五郎,痴呆状况之恶劣,不下于先前骤悉妻子噩耗的时候。
“不……不是开玩笑吧!我……这样的我……要成王?”
姑且不讨论兰斯洛的反应,雷因斯莉雅女王薨逝的消息是燎原烈火般,将震骇的效果传到大陆上每一处,每一个角落。
正确地推算,莉雅是在十一月三号的凌晨逝世,消息在基格鲁压了一天,终于在四号正午时,由基格鲁将噩耗传至雷因斯王都,而藉由青楼联盟的高速传报,在四号的晚间,雷因斯、艾尔铁诺、武炼、自由都市,四大势力的主要都市都已经传出“莉雅女王逝世于基格鲁”的消息。
由于事态过于复杂,人们在震惊之余,却对此事的一个重要环节弄不清楚:莉雅女王的死因为何?
不久后,由青楼联盟公布了可信度极高的官方说法:是因为艾尔铁诺花家的阴谋,“剑爵”天草四郎的行刺,虽然负责护卫的勇士们竭力抗敌,却仍是阻止不了惨痛事实的发生。
消息一出,雷因斯立即对艾尔铁诺发表严厉的外交谴责,痛责花家的无理暴行;稷下学宫内也展开十万人的追思大游行与守灵会,各式各样的标语、大字报,贴满雷因斯王都的街道,气氛庄严肃穆之至。虽然也有人要求艾尔铁诺应该负责缉拿凶手天草四郎,但因为此事太过荒唐无稽,最终也是没人理会。
雷因斯宫廷派出了盛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要迎回女王的灵柩。虽然军队素质让人摇头,千年古国的雷因斯,在仪仗礼队的水准上,确实是高人一等的。
诚然莉雅女王在位不久,但是自她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留下了许多政绩,特别是她将一身圣力毫无保留地使用,几乎是透支一般地在为人民服务,因此在雷因斯子民的心中,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王陛下,就实在是一位难得的优秀君主。
虽说当事人对于这个评价,向来是在心中冷笑不绝,不过因为平时作戏作得实在太好,当驾崩的消息传出,雷因斯国内笼罩在一片哀凄气氛中,甚至有人扶老携幼,开始在女王灵柩会经过的道路上等候,预备向女王遗体做最后的礼拜。
或许是因为这气氛太过凝重,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反而刻意被人忽略了。
莉雅女王已经不在,那么下一任的雷因斯王,该是谁呢?
这不是单单推选一个继承人的问题。能统治雷因斯的王者,是承蒙众神恩泽的使者,拥有天赋圣力,代表上天将神光慈和地普照世间。像雷因斯这样政教合一的国家,亦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坐上王座。
不管文武百官怎样绞尽脑汁,雷因斯正统血裔已断,这是摆明的事实,就算能推选出继位者,也不可能再有历代女王的天赋圣力,老百姓也万难接受女王陛下不是“众神使者”的事实。总之,只要一想到将会在这方面遇到的难题,雷因斯宫廷的大小官吏们,皆不由得感到一股打从心底的战栗感。
雷因斯。蒂伦,这个大陆东方文化悠久的古国,该不会从此亡国了吧?
所幸,在筹备丧礼的期间,这些事情可以暂缓去面对,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好好去想。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扮演了罪魁祸首的角色,饱受全大陆舆论指责的花字世家,已经不是单单用“倒楣”两个字所能形容。
其实仔细说来,花天邪走的原本就是一记险棋,成功的话,花家势力会往东拓展,进入雷因斯,实力倍增,便算没有天位高手支撑大局,实力亦殊不可侮;然而失败的话,就是像现在这样,受到各方势力交相挞伐,只不过,眼下的情形比预期中更要严重,因为莉雅女王身亡这件事,是远远在意料之外的。
尽管艾尔铁诺皇家尚未发表声明,但白鹿洞、青楼、石家、麦第奇家、东方世家,都先后发表了对莉雅女王的哀悼之意,同时也谴责花家的暴行。这在花家子弟眼中,根本就是单纯的落井下石,不然为何之前花家在基格鲁行事时,这些人半声不吭,现在事情失败,才跑出来说话?
麦第奇家之流也就算了,那个平素作为霸道残暴只会比花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石字世家,居然有脸义正严词发表“道德谴责”,这简直就是全大陆的头条笑话!
不过,当素来不干涉大陆事务的武炼王家,破例地表态,并且由当家主王五亲自发表声明,强大压力立即迫得花家上下喘不过气来。
仅仅一日间,效果就开始出现。一些平素与花家有生意往来的势力,纷纷拒绝交易,地方上民变再起,而连续的挫折更令花家子弟士气大坏,各处分舵都开始发生了门下子弟叛逃的事件。
其实,自阿朗巴特魔震之后,花家的地位就开始受到质疑,四十大盗掀起的一连串事件,更令花家没有天位高手坐镇守护的危险,清楚地暴露在全大陆人眼里。原本这次基格鲁行动,令花家子弟们将所有希望寄托其上,但最后仍然失败,连当家主花天邪都给人打进土里,像条败狗似的重伤未醒,这下子,什么寄望都全部泡汤了。
然而,绝望中尚有一线曙光,在众人把花天邪的“无能”看个清楚后,另一位足堪倚靠的花家嫡系子孙,以守护神的姿态出现了。前任花家家主之子,本代家主花天邪的异母长兄,花天养。
这个自从被逐出家门后,已弃用本名多年的男人,在基格鲁招亲之战到尾声时,忽然出现,叱喝住慌乱的花家人将队形稳定,撤回艾尔铁诺,之后便一直在运功助昏迷不醒的弟弟疗伤,并且把所有以为花家将一蹶不振,而想上门捡便宜的挑战者一一轰下。
十余次出手,他展现了自身的天位力量,看得花家低辈子弟热泪盈眶。这个男人当初为何被逐出家门,低辈弟子们并不清楚,但在这力量代表一切的紧要关头,他们才不理会传闻中这人的身份、血统大有问题,因为花家实在是需要一个天位守护神。而不久后,慢慢有消息传出来,这个已经被逐出花家多年的男人,目前正以“花残缺”之名,任职于艾尔铁诺宫廷,位居御前侍卫统领的要职。
纵然艾尔铁诺王家已无复昔日威严,但能任职于宫廷,仍是一件难得的荣耀。凭着非己所愿的种种荣耀,花残缺甫一重归故园,就把乃弟数年来辛苦建立的形象完全压倒,成了花家低辈子弟期待有加的新希望。
他们都很期望花天邪苏醒之后,能与这位久别兄长携手合作,重现花家的显赫时代,甚至……传闻中,这位花家长公子仁慈宽厚,谦逊有礼,虽然嫌婆妈了点,但如果让此人坐上当家主之位,日子肯定比现在要好过。
可惜,最后的结果是让他们失望了。
花天邪重新醒来是五号下午的事了。被兰斯洛以天魔功破胸,他的伤势就绝对沉重,幸亏受伤时尚有天位力量护身,将天魔劲的杀伤力减至最低,这才没有当场毙命。而他的同伴也实在不值得信赖,只顾着找人打复仇战的天草四郎,压根就忘记了花天邪重伤待治,后来被莉雅的舫穗之月重创,自身难保,这时才想起花天邪,却已有心无力了。
要不是花残缺奋起一身天位力量不眠不休地输功抢救,驱散掉些微入体的天魔劲,此刻的花天邪肯定一命呜呼。只是,从昏迷中慢慢睁开眼睛,带着几分错愕,确认了身前的人影后,花天邪表露出来的,是完全与善意相反的表情。
对于战败的记忆,有些模模糊糊,只依稀记得是输得非常惨,但既然现在自己会躺在这边,身上又痛得厉害,那当然是绝对的惨败了,不过,为何在这屈辱的一刻,自己居然见到这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勉强支撑起身,花天邪环视左右,冷冷地说道:“我应该已经说过,若这贱种再踏上我花家土地一步,立刻格杀勿论,你们以为我说的全是废话吗?”
左右从人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地开始退出房去,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对当家主应有的恐惧与敬畏,只是单纯地不想刺激伤者而已。察觉到这一点,花天邪更是怒不可抑。
“好哇!你们一个个全都造反了吗?”瞪着久别的兄长,花天邪道:“贱种!被逐出花家的你,为什么还有脸回来?是想再像当年一样,耍什么阴谋诡计,收买人心?还是想趁虚而入,夺花家当家主的大位?哼!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把你这贱种斩草除根!”
狂怒的叫喊,花天邪却无力将威胁付诸实现,才勉力从床上下地,衰弱的两腿,却连站稳的基本气力都没有,一个踉跄便滚倒在地,头晕眼花,恰好接触到兄长悲悯的眼神。
“你、你这贱种……你别想得逞,等我伤愈,必会亲手杀你!”凶狠的威胁,因为没有实质压迫力辅助,听起来像是路边野狗的悲鸣。
花残缺只是看着眼前的弟弟,以他的心情,其实很想说“花家家主之位,从来就不属于我,我也一直没有想过要当家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你也不必担这方面的心”,不过,这时候讲这个,只会更加刺伤弟弟那其实没必要的自尊心。
再者,非得要手中牢牢掌握住权力才能消弭掉心中恐惧感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到有人居然不想要权力的这种想法。这点,也是自己慢慢才领悟出来的。
纵然拥有天位修为,但连着两天运功救治,对自身虚耗亦是极为厉害,面色想必不是很好看,但既然弟弟视若无睹,那自己也是无话可说。
到了最后,花残缺也只能看着弟弟,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好好珍重”,跟着就转身离去。
花天邪瞪着兄长的背影,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相互友好的时光,但最后由于这贱种的背叛与阴谋,使得自己对他充满憎恨。事隔多年,当初的恨意消褪了不少,却想不到他以这样的形式,再回到自己面前。
当初将被自己击成重伤,几乎是武功尽废兄长的逐出花家,再出现时却拥有自己望尘莫及的修为,从他助己疗伤的手法来看,甚至可能已经进入天位。那这样子的话,一直自负天资不凡,又刻苦修练的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为何老天总是这样地爱开自己玩笑?
愤恨不平,再想起先前败仗,更觉得悔恨难当。战败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那个强盗头赢得了胜利,那么岂不是就成为莉雅的夫婿了?
辛苦一场,到头来却只是为人作嫁,更把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这想法让花天邪险些当场气到吐血。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多久,但仍希望作最后努力,花天邪招来手下,预备发动大军,再出北门天关,血洗基格鲁。任对方怎样强,十几万军队攻击下,也要他力尽而亡。
不曾进过天位,亦对天位力量所知过少的花天邪,当然想不到自己的战术,其实只是个荒唐主意。然而,当手下应召而来,一个过于震惊的消息,令这本来急于复仇的花家主人,重新瘫回了床上。
“什么?莉雅她……她死了!这怎么可能?没可能,没可能的啊……”
第四章天魄形式
莉雅女王亡故的消息同时也对另外一名强人造成影响。
因为行政作业的迟缓,当文书官大费周章地拟好文告,已经是四号正午,为了顾虑里头的用字遣词,曹寿还特别请提案发起人周公瑾入宫共同参详。
这样没有效率的作法令公瑾感到气结,这篇文告重要的应是迅速完成,立刻发布,才能得到先发制人的时效性,但对于缺乏足够认知的艾尔铁诺宫廷,这些筹谋无疑对牛弹琴。
假如这时候石崇在就好了……
单从会有这种念头出现,就足以代表公瑾此刻的懊恼心情。尽管石崇一直视己为眼中钉,但他并非蠢人,应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在这种事关艾尔铁诺安危的大事上,或许能相助自己,而凭着他让曹寿言听计从的本事,文告可能不用一刻钟便能发表。
无奈,连续两天,一向在皇宫出入频繁的石崇,反常地连露面都没有,更谢绝一切会客,向皇帝告了病假,在府中调养,据他府中的仆从所说,石大元帅这次的病可真是不轻……
不过,公瑾仍奉旨入宫,希望能尽快让文告发表,只是当他才把文告接过,未及细读,匆匆跑进来的宫廷官吏便向陛下与帝国重臣报告了这巨变的消息。没有多说些什么,公瑾就明白地晓得自己手中的这张文告,已经变成了一张废纸。
莉雅女王真的死了吗?不,自己并不这样认为。诚然天草四郎无比厉害,但那个已经被自己认定为宿敌的小女人,应该不是这般容易死的,何况,在没有亲眼去确认之前,公瑾不会相信这些任人编写的“官方消息”。
但真正麻烦的,是她死亡这件事本身。既然女王驾崩,又没有血裔后代,那么与女王举行过合法婚礼的兰斯洛,就能以法定继承人之身,坐上雷因斯王座了。当然这之间仍有许多困难,但在有心人拱助之下,兰斯洛成王加冕的一日已不会太远了。
之前虽然曾设想过莉雅可能采取的手段,却仍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做到如此彻底,完完全全舍弃目前身份。这是一着险棋,但却成功地将雷因斯众臣逼到一个没的选择的窘境。
现在发表文告……不,就算文告在两天前就发表,也无济于事,因为失去了主要的抗议对象,这篇文告就少了一半的意义,虽然仍可造成压迫感,但却不能有决定性的影响。
因为此次事件,兰斯洛会以救援女王的英雄身份,广为雷因斯民众所知,建立良好形象,大大有助于成王之路。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棘手了啊……
“周卿家,那……这篇文告还要不要发表?”
自从刚才听完通报,公瑾便陷入沉默,在他面前的曹寿,显出一副不安的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对于主上的心态,公瑾也觉得十分不满。曹寿一方面对那个曾痛殴他的强盗愤恨有加,常嚷着要将之碎尸万段,但另一方面,平庸的他又抱着“息事宁人”的姑息心态,不怎么想发表这篇可能令雷因斯激烈反弹的文告。
这样的心态实是自相矛盾,但身为臣子,公瑾只有在心中叹着气,尽他所能地去辅助。
“照样发表吧,但是更改掉开头的部份,语气再缓和一点,和对雷因斯的哀悼文一起发表。”
或许是因为又可以多拖一段时间,曹寿显得松了口气,这反应看在公瑾眼里,自然是直想摇头。
“陛下,虽然臣可能是杞人忧天,但从现在起,请您开始作一定程度的军事预备。”
当然,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只是看着曹寿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公瑾就知道自己说了没意义的废话。
于是,最后他也只能默默地行了个礼,请曹寿尽速发表文告,跟着便从皇宫退出。
这想必会让曹寿松口气吧,因为对着那戴着半边铁面具,又不解风情的死板军人,光是对坐,就足以令艾尔铁诺皇帝浑身不安了。
也在公瑾离开不久,后头立刻响起丝竹管乐之声,似乎要藉着这样的形式,驱逐讨人厌家伙的气息。这是十分可笑的做法,但假如不是帝皇之身,曹寿可能直接用洒盐的方式付诸行动了。
曹寿并不喜欢他,这点公瑾也知道,所以当初才会听石崇的建言,将自己罢官远黜,但曹寿似乎也还有点小心眼,不久后他也发现,如果想要稳稳坐在艾尔铁诺的帝位上,自己就是一个不可缺的存在,所以又重新起用自己为第二军团长……
局面会变得这样麻烦,公瑾实在觉得很伤神。兰斯洛要登基为帝,仍有许多外在困难,不过最后应该都能克服,而当他坐稳帝座后,挥军艾尔铁诺,报复之前所受到的一切,是十分合理的事,所以自己必须开始构思这方面的准备。
和曹寿提这些,其实是满没意义的,因为艾尔铁诺皇室已不能有效掌控军队,真正负责国防重任的,其实还是五大军团长。
唉!这时候就很遗憾,为何雷因斯不是在艾尔铁诺的西边呢?如果是的话,就算兰斯洛倾整个雷因斯的力量来攻,也有自己挡住,难成大患。但负责艾尔铁诺东部的第四军团军,却是掌握在花天邪的手里……
一支将领与士兵都不值得信赖的部队啊……
雷因斯的兵力不足为惧,那顶多与一个集团军相若,但素质上则远为不如,虽然传说中驻守恶魔岛的五色旗骁勇无双,但却没有可能擅离驻地,而且人数也极少,难以影响大局。
即使兰斯洛立即建军,开始拓展军力,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派上实战用场,以花天邪的个性,在那之前恐怕就已经主动攻击雷因斯了。
何况阿朗巴特魔震后,与其在意未成气候的军队,倒不如留意兰斯洛一方的天位高手。在莉雅的努力之下,已经有不少天位高手聚集到兰斯洛的阵营,听说东方家主东方玄龙也与兰斯洛交情匪浅,如果这些力量全结合在一起,那便是一股莫大的威胁啊!
缓缓走出宫门,公瑾犹自沉思着往后的布局。亲信蒋忠牵马迎了上来,道:“公瑾大人,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嗯。”
“那么……我就开始做回程的准备了。”
“不……我想没有那么快。”
公瑾的回答,让蒋忠大感吃惊,他记得主帅十分不喜欢中都的气氛,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好,那便应该没有理由想要逗留在此啊!不过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事,既然主帅这样说,那就要继续处理在此的住宿事宜了。
“传令给残缺、可莲,在北门天关聚集,等候我的到来。”
“咦?”
蒋忠大吃一惊,公瑾说的话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将四铁卫中的两名强人聚集在北门天关,又说他本人会亲自赶赴,莫非……公瑾大人打算要出关他往?那目的地就只会是……
“对你真是抱歉啊,蒋忠。我们这趟出来,归期只怕要比预料中迟多了。”目光远远地眺望着东方,公瑾缓缓说道:“准备启程吧!不亲自到雷因斯走一趟,看来是不行的了。”
公瑾诚然睿智冷静,但或许是因为太过集中于兰斯洛将带来的威胁,他忽略了一项兰斯洛要成王的重大障碍,且是内部障碍……兰斯洛的个人意愿!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短短时间,我要把同样的话,用同样语气再说一遍!啊!你们两个,不要给我笑得像奸夫yin妇一样!”
对兰斯洛来说,生命中最惊涛骇浪的,大概就是这三天了。互订终生的未婚妻,忽然变成了尊贵的女王陛下;新婚之夜,老婆忽然暴毙;守灵第二夜,老婆又忽然回魂,变成了幽灵……现在就更加精彩了,几个人一起指着自己鼻子,异口同声地说着:“不要怀疑,你就是下任的雷因斯王啊!”
真是精彩,自己所熟知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呢?
“还有,把话讲清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身为妹妹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妮儿也很急躁,要不是绕基格鲁跑步耗去不少体力,她的态度一定会更加火爆。
“丈夫继承已故妻子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事吧!”源五郎笑道:“在女王陛下已经过世的现在,由老大继承王位,这没什么说不过去啊!”
“这不是说不说得过去的问题,我老婆她明明就还在,为什么要由我来继承……”
“啊……我现在的状况,好像不能算是还‘在’吧!”一旁的莉雅出言反驳,而为了让大家明白她已身为幽灵的事实,说话时,她还恶作剧似的表演特技:下半身完全透明……
“够了,我要的是讨论,不是变魔术。”兰斯洛实在觉得很无力,特别是莉雅觑准他这个心病后,又表演二度特技:上半身完全隐形,讲话声音依旧传来……
兰斯洛兄妹都对鬼魂这种事非常没有抵抗力。像是此刻,兰斯洛对于妻子的恶作剧直想叹气,妮儿更是一副快要夺门而出的表情……
这情形看在源五郎眼中,实在是很好笑,不过若不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兰斯洛的怒火势必一发不可收拾,要与他冷静的沟通就有困难了。
“我觉得,这样的未来,对老大、对我们都是最好的。”源五郎道:“因为四十大盗的作案,我们已经被艾尔铁诺通缉,虽然回复天位力量的我们不必惧怕任何的追捕,但如果不想下半辈子尽耗在与他们的纠缠上,我们就必须考虑改当一个嗜杀成性的狂人,或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在这一点上,妮儿小姐应该已经很有体会了。”
回想起这一路上受到的骚扰,妮儿大有同感地点点头,如果要她一辈子都得应付贪图赏金之人的袭击,那种日子可真是了无生趣。
“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要建立势力不是难事,但也要费相当的时间与精力,并且不可避免地会与旧有势力发生冲突,既然这样,那么夺取一个现成的旧势力加以整顿,是最合算的作法。”
源五郎道:“老大,你也想对艾尔铁诺报复吧?可是当对手变成一个国家,单凭个人力量并不足够,你会需要别的东西。”
兰斯洛对义弟的话感到困扰,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么多,虽然想报复艾尔铁诺,但应该也是集中在为首之人的身上,那样子只需自己武功有成,杀进去宰人就行了吧!
“可别告诉我,你是打着只想诛灭首恶就算的念头喔!”源五郎摇头道,“想想看你的对头都是些什么人吧!与四十大盗为敌的,是整个石家与花家,他们的首领,则是艾尔铁诺最显赫的军团长,支配他们的是艾尔铁诺皇帝,如果用三角锥的等级来比喻,他们全是最顶端的那一部份人,要动这些人,你以为白鹿洞会默不作声吗?”
兰斯洛和妮儿全答不出话,他们全都没有想过,这关白鹿洞什么事?
“负责守护艾尔铁诺的白鹿洞,不可能放任老大你去伤害艾尔铁诺的重臣……不只这样,杀害我们弟兄的凶手,正是白鹿洞的大人物,照这样算,白鹿洞也是老大你的仇家了。李二哥这么样高强的武功,对上白鹿洞仍是这样收场,老大你认为我们会有胜算吗?”
复仇是绝不会改变的初衷,但白鹿洞委实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特别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人的“月贤者”陆游,一想到他,就算是妮儿这样胆大无畏的个性,也不由得担忧地望向兄长。
“撇开这些不谈,老大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呢?只想要终其一生都当个强盗头吗?”
当初会选择当强盗,是因为这是建立自我势力的捷径,名声、金钱、人才……都可以快速累积,当积蓄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正式建立势力。不过后来好像有点乐在其中,忘掉本来目的了……
可是,累积足够实力后,自己会想要做些什么呢?
是也曾经想过建国之类的构想,不过现在这样,太过仓促了吧……人生并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啊……
“如果老大你实在觉得不满,那就再听我一句话吧!”源五郎看准情况发动最后一击。
“莉雅女王已经死了,而她是为什么死的,相信你我都很清楚……看在她死因的份上,难道你不觉得有责任担下妻子未了的工作吗?”
这句话令兰斯洛浑身剧震,侧偏过头,看到的,却是妻子充满期盼的目光……
“老大睡觉了吗?”
“没有,托了你的福,我想他今晚需要好好静一静了。”
“所以你也才会跑来见我啊,也对,我们是该谈一谈了。”
源五郎看着前方忽隐忽现的幽影,缓缓道:“你我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可是你似乎不大欣赏我的作法啊?”
“我没有什么理由会欣赏吧!”莉雅道:“利用感情去迫他做不喜欢的事,这并非是我的初衷。”
“总好过为了选择手段,缚手缚脚,到头来什么事都没做。”源五郎摇头道:“你的心太软了,而且想的也太多了。喜不喜欢是一件很难说的事,也许他现在觉得无法适应,但只要实际作上一段时间,肯定会喜欢上掌控权力的感觉,到那时候,我们现在所采取的手段就是正确。”
莉雅知道,源五郎讲的很对,也就是因为他什么事都把握着正确性,所以他的话才让兰斯洛和自己无法反驳。可是,人类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生物,即使什么理由都正确,仍然会有许多困惑,没法轻易地做出抉择。
“你要明白,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比武招亲的结果,已经为众人所知,我们的敌人也开始集结,如果不在他们行动前做好预备,我们会非常吃亏。”源五郎道:“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明天一早,要开始运灵柩回雷因斯,这一路上,老大他会有足够时间去作决定的。而现在,我想研究一下另一个问题……”
话说到此,源五郎忽地闪身不见,用着九曜极速的身法,他眨眼间就来到莉雅身前,一记剑指笔直轰出。
招数威力无疑强横,手臂轻易洞穿莉雅“身体”,但却是半点效果也收不到。这是很正常的,对一个只有虚体的幽灵,物理性的武术攻击,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效。
所以源五郎的第二重攻击,在这时爆发。神色一紧,一种专门攻击魂魄的蚀魂术法,已在他右臂上运起,然而,尚未发动,一股奇异的波动,将他尚未成形的术法全数抵销。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人妖先生?”
“呵,已经找到了。”
源五郎撤招退后,道:“术法比想像中的还要成功,你仍可以像生前一样,使用那令天下术法无效化的独有异能,那么,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圣力呢?”
“好像也还在。”莉雅道:“不过不像以前,没有了生命力作支撑,现在最多一天使用三次。”
“真是得天独厚啊!”
源五郎实在很想叹气。一如妮儿的武学天份,莉雅目前的状况之良好,只能说是奇迹。
令莉雅现在以灵体状态存在的返魂大咒,是雷因斯流传已数千年的咒术,人人都晓得有这样一门咒术存在,也约略晓得施行的方法,但长久以来,却从未有人能试验成功。
与其把这当作传说中的神话禁咒,在雷因斯,更多魔导师认为这仅不过是一个笑话传说。因为当“生老病死无法被突破”的观念深入人心后,魔导师们就放弃相信这术法的可能性,认为这不过是三流幻术师行骗的最佳题材,事实上,在九州大战结束后,连“天位”一事是否存在,都成了莫大疑问时,起死回生就只是个荒诞的笑话。
黑魔法的一些咒术里,可以役使骷髅、僵尸,也有一些其他术法可以暂时召回魂魄,但那都不算真正的重生。基本上,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前往冥府,就是一个无法变更的程序,不管多高明的魔导师,都无法抗逆。
直到近六百年前,武炼三十六蛮族中的玥族,出了一名传闻具有西王母族血统的奇人,统合族内长久以来对于灵魂的研究,参以其他的黑魔法而大成,在创出诸多充分发挥灵魂特质的杀着后,更提出所谓的“天魄”学说。
以多重的特殊术法,将自身灵魂锻炼、升华,形成一种更高层次的灵体“天魄”,当生命力耗尽,魂魄归往冥府之时,人就能以天魄的形式继续存在,不受自然规律所拘束,得到一种新形式的生命。
诡异的学说,但到最后亦没有机会实现,为了要守护心爱的家园,这位奇人在术法未有大成前,率军抗敌,强弱悬殊下,最终亦令其与手下将领全数死在战场,创出的一切术法尽皆失传,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又在那身份不明的黑袍人身上,离奇重现。
源五郎并不懂黑袍人所用的术法,但却曾在机缘巧合下,偶然获得了那奇人的手卷遗稿,从中得窥有关天魄的资料,经过整理与研究,令他几乎成为举世第一的灵魂学者,并在此次大派用场。
过去两天,他与梅琳就只在做一件事:利用梅琳的强大魔力、自己的知识,将莉雅本应消散的魂魄,转为天魄。过程是极度艰难,但最后仍被他们两人克服所有问题,大功告成。
目前的结果,莉雅的状况远比预期中更理想,不但可以运使雷因斯女王的天赋:痊愈圣力,就连她能令一切魔法无效化的独有异能亦可运使,这样一来,虽然并非无敌,但她却变成了一个近乎是不败的存在:物理性攻击无法伤及幽魂,法术攻击会被她的异能抵消,天魄本身对魔法亦有一定的抵抗力,在这情形下,又有谁能伤她分毫?
“雷因斯女王的圣力,是唯一能对天位高手奏效的催愈技巧,非常宝贵,而且……身为第一幕僚,往后想谋夺你生命的人一定很多,与其费时间练武,不如这样子比较好。”
源五郎道:“而且,这样一来,一些旧有的**限制就没有了,对你会方便些吧?”
仍然保有强大魔力,却不再受**拘束,换言之,莉雅便可以直接修习具有强大破坏力的黑魔法了。
几项考量,都是对兰斯洛阵营极为有利的福音,基于这些利益,所以在早先一战中,源五郎选择冷眼旁观,让莉雅耗竭生命力地死去。
“没有错,一切都如你所说,我可以改行当黑魔导师了。”莉雅微笑道:“所以,美丽的人妖先生要小心呦!因为下一次,舫穗之月的镰刀,说不定就是斩在你身上了呢!”
纯以利益考量,源五郎所做的绝对是正确。但是人世间很多事,并不是正确就不会受到埋怨,有时候,便是因为事情的正确性,才分外显得残忍。
但是,莉雅也明白,身为一名决策者,自己的行事欠缺冷澈决断性,明知是该作,却下不定这个决心,这种时候,为了整个团体与大局的维持,便需要源五郎这样的角色。
源五郎也是晓得这一点吧!相信他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个性,只是为了情势需要,他必须让自己冷血起来,彻彻底底扮演好他的角色,一个冷静去判断要如何牺牲、牺牲什么人去度过难关的讨厌角色。
自己是不应该责怪他的,因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理解,那他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可是,明知是这样,愤怒、悲伤的情绪仍是禁不住一**地拍击心扉……
“我很抱歉,牺牲了你身为女人的许多幸福。”彼此沉默良久,源五郎忽地弯腰,向莉雅深深行礼,这才是他此次私下会面的主要目的。
“对于你……我无法做出任何的补偿,请你谅解……不,不能谅解也无所谓,对于一个扼杀掉你往后幸福的人,你就这样一直憎恶着他,会比较好过……”
“往后,我的作法不会改变,或许还会变本加厉也不一定,总之……总之……”
重复了几次,源五郎并没有把话说下去,也始终没把头抬起来,这是他对莉雅的道歉,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对象,他才允许把自身情绪表露出来。
“我不想原谅你,因为你也知道那些所谓没意义的小东西,对身为一个女人的我,对于爱着他的我……是多么重要的梦想。”
莉雅静静地说着,声音经过压抑,却也是一种难得的情绪表达。既然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智慧,戴假面具的客套话已没必要。
“但也正因我爱着他,所以在大局上,我没有选择,往后我会继续与你合作,所以,从现在起,请多多指教吧,人妖先生。”
第五章完美国家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六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虽然兰斯洛的心里尚未准备好,不过翌日,雷因斯的使者快马来到,随行的还有百余名地方官吏,在源五郎的指示下,开始移动女王灵柩、保管女王遗书。
“女王遗书?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的?”兰斯洛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自己问了蠢问题。果然,源五郎悄声答道:“嫂子刚刚弄早饭的时候,顺便写好的。”
在使者们来到时,众人也才惊讶地知道,在婚礼时担任执礼神官的源五郎,真的是具有雷因斯神官的资格,而且级数还相当的高,令那些看来有一大把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对他又弯腰、又行礼。
“老三!你什么时候变成雷因斯神官的?”
“这没什么难的啊!通过几次考试,还有经过长老会的认证、评等,很容易就可以考上了。”说着只适用于自己的标准,源五郎笑道:“现在是多元化、多证照的时代,我多考一个资格,做起事来会更方便一点啊!”
“虽然我不太懂,但像神官什么的,不都是一些年高德劭的老头吗?你到底几岁了?”
“也有很年轻的特例啊!你看我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年纪再大也有限吧!别忘了,我年纪可比老大你要小呢!不然你怎么会当到老大呢!”
“说得也是……呃!青楼的宾客、雷因斯的神官、陆游的大弟子……讲得这么好听,该不会你有一天突然告诉我,你是石家金刚堂的长老吧!”妮儿已经将这一路上所听到的,全告诉兄长,在兰斯洛眼中,这个本就来历不明的义弟,又倍添了神秘感。
“喔呵呵呵,这怎么可能呢?老大,你要相信我啊。”源五郎笑着混过去,却终究是没有正面回答。
出发前,妮儿捧了一束花,放到嫂子的灵柩前,低声道:“我不服气,但这一次我的确输了……不用离婚了,人就暂时寄放在你那边吧!但总有一天,我会再把他赢回来的……”
说话时,背后吹着凉凉的阴风,可以想见,这番话对方是有在听的。而远远看着妮儿说话的样子,就算听不见她的声音,兰斯洛与有雪也知道她大概会说什么。
“真是伤脑筋啊……”兰斯洛只能这样尴尬地说着。
“是啊!有的人多到不想要,有的人想要又要不到,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源五郎这样说着,但不知为何,听在兰斯洛耳里,总觉得这话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在开始移动灵柩的重要时刻,身为女王最忠心的秘密护卫枫儿却不见踪影,这点让兰斯洛觉得很奇怪,因为早上枫儿过来辞别后,跟着就不知去向。
“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办,得先离开个一阵子,但无论如何,在兰斯洛大人抵达王都登基之前,我就会赶回来的。”
为了这点,兰斯洛后来向莉雅查询,究竟枫儿到哪里去了呢?
“喔!这个啊……大概是自由都市那边吧!没有办法,档期排得太满了,她在我们这边耽搁那么多时间,青楼那边都已经要跳脚了……”
“不明白,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
“一个女人,有时候也会有两种不同面貌。简单来说,就是秘密任务啦!”
神秘的义弟、秘密的妻子,结果兰斯洛这天早上尽是遇到一头雾水的事情,令他叹息不已。
但雷因斯使臣的心情,可不只是单单地惊骇而已。在来此之前,他们便已听说,女王生前已经和拯救女王的勇者成婚,但却想不到这最后一任的雷因斯亲王,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俗鄙粗鲁不说,而且还是艾尔铁诺通缉的强盗头子。
会让这种人担任招亲人选,难道当时真的已经没人可选了吗?比较起来,眼前这个具有秘密神官资格,温文儒雅的俊美男子,才该是雷因斯亲王的适任人选啊!
雷因斯使臣们不约而同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当他们看到源五郎追在一名绑着马尾巴的俏丽少女身后献花,却被对方一颗大石砸在脸上,原本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原……原来只是个被虐狂,果然是物以类聚!)结果,在兰斯洛的摸不着头脑、雷因斯使臣的万分惊愕中,开始运棺回返王都,而女王成婚的详细情形,则是用特别快马,抢先送到王都,让文武百官参详。
四十大盗的作案范围,主要是在艾尔铁诺境内,还有部分的自由都市,却从未涉足雷因斯。关于这千年古国的情形,他也只是约略听人提过,从未亲眼见过,现在以这样特殊的身份,进入这国家,心中竟难得的有些惴惴不安。
运送灵柩这种晦气工作,没必要赶路,众人大可放慢步伐。起初两天,尚是国境边的偏远地带,见不到什么东西,第三天起,正式进入了中等规模的都市,雷因斯。蒂伦的风貌,才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
整齐的街道,打扫得很干净,一间间白色房舍虽然不大,却十分典雅。和艾尔铁诺、自由都市相比,这里的公共建筑少了豪奢华丽的气派,却多了一份素净高雅的感觉,屋瓦、窗台上的几何图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一般的民房,没有那么多的缀饰,却也户户栽花种草,让翠绿藤蔓垂屋而下,五颜六色的小花,在窗台的花盆中吐着芬芳。
人们的衣着,以宽松的白袍为主,尽是轻便舒适的款式。据源五郎的说法,领导雷因斯一切流行风尚的,是位于王都的稷下学宫,百姓们都以效法那里的学子,学习里头的风气为荣。这点和艾尔铁诺大有不同,在艾尔铁诺,领导服装流行的,起先是王室与贵族,近几年则由一个开着跑车,在中都四处晃荡的自恋狂,独领风骚。
俗语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当一个世家富有了五代以上,气质上头的差异,就是非常明显的。九州大战后,雷因斯在女王掌政下,两千余年之久的和平日子,人民生活富足,所培养出来的文化与气质,确实不是大陆诸国能相提并论的。
进入这样的国度,不仅兰斯洛,连妮儿也受到影响,动作变得拘谨,却大感新奇地左顾右盼。
有雪则是一反先前的活跃,自离开基格鲁后,就躲在马车里,不晓得在弄些什么东西?
“咦?这个是……”
兰斯洛侧偏马头,到旁边的一家店铺买了东西,跟着也不管队伍仍在进行,迳自在马上阅读起来。
“果然是报纸啊!真是想不到,这么样一个小地方,也会有……”
在艾尔铁诺,公家机构会印行所谓的“官报”,对象是各类大小官员,在这之外,只有一级的繁华大都市,才会发行报纸。除了经济因素外,官方压力也是一个理由,遇上石家、花家这样保守的当权派,根本不可能让底下人民有一吐所言的自由。
在自由都市,也是少数几个大都会,才能有系统的发行报刊,就如今的风之大陆而言,报纸的存在,就是经济、文化、自由……高度结合的代表,也因此,当兰斯洛在这不算大的城市里,见到报纸的出现,心内对于雷因斯立刻再起敬意。
只是,仅仅粗通文墨的他,当看到报纸上骈四俪六的文句,便立刻感到头痛。
“浑球!写成这个样子,谁看得懂嘛!”
结果,是在源五郎的帮助下,他才理解了报纸上刊载的消息。大体上而言,由于女王新丧,过半数的版面都是写满追悼文字、相关消息,但也留下一定篇幅,报导稷下与雷因斯各地的重大消息。
虽然是初到雷因斯,但听源五郎翻译报上的新闻,多半是些听起来很不错的好消息,兰斯洛便感到由衷地高兴。
关于未来的方向,他尚没有决定,可是,因为知道这是妻子的故乡,对于孕育出莉雅的这个国度,兰斯洛便想试着去喜欢。
“真是个很不错的好地方呢!富裕、自由,又有气质,真是一个完美的好国家。”
在开始接触雷因斯之后,兰斯洛发表了这样的第一感想。
源五郎微笑道:“完美的好国家……原来这就是老大你的感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