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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第一部 第二集(1 / 2)

()第一章暹罗结义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罗

“喂!你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这当成某种改版游戏,以为只要结拜了,忠诚度就永远不会下降。”

“这姑且不论,以老大的文化水平,你认为他可能知道那种游戏吗?”

“唔……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你们两个在那边说些什么?”发现自己的意见遭到漠视,兰斯洛颇为火大,不满意源五郎、有雪在听到他的意见之后,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没……没什么,大家继续,大家继续。”有雪笑着脸,打着哈哈。

“关于我的提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兰斯洛环视众人一眼,道:“我很开明的,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有雪知道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自找倒楣;源五郎则是在思索这提议若是成立,会造成什么影响,自己又能不能利用这影响来做些什么?

暂且不论这提议背后的意图,在大陆上,结义金兰,是种极高层的誓盟,那象徵着一群男子之间,因誓约而后市祸福相依,生死与共,永不离弃。如有违誓,则终生为人所不齿。

尽管如此,并不是每一个誓约都能被贯彻以终。虽然在大陆上,确实是有不少异姓兄弟的故事,传为美谈;但相对的,也有许多遭到践踏的誓约,每一步都伴随着悔恨的陈迹……

无可置疑,兰斯洛提出了一个让人不得不正视的提案,问题是,其他人的意向如何呢?

花次郎以一贯的倨傲姿势,把目光高高抬起。他压根儿就不认为这群人有与他结拜的资格,源五郎身份不明,另外两个人简直是杂渣那一级的,抱着是什么居心都不知道,这种结义简直可笑。

最后,有雪第一个表示赞成,从他雪特人的立场来看,不管怎样都不会吃亏,这好比穷人永远热爱与人共享财产,是同样的道理。

源五郎迟疑了一会儿。这个外表看来极度柔媚的美男子,有着短暂的沉默,跟着,他若有所思地笑了,朗声道:“好啊!就结拜吧,能与大家结为兄弟,五郎觉得非常荣幸呢!”

一旁的花次郎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源五郎会如此自折身份;但是,再想深一层,从他在打赌的那些话看来,这人对兰斯洛几乎保持着绝对袒护的态度,那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兰斯洛也有些意外。虽然没有像花次郎那么明显,但自己也感觉得出,这外表文弱的源五郎,绝非如此简单,他会这么干脆地一口答应,确实和预料中不同。

四个人里面,有三个人同意,该算是多数通过了,虽然没有拉到花次郎下海,让兰斯洛暗呼可惜,不过这也是想当然尔的事,并不奇怪。

兰斯洛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当天立誓,歃血为盟。”

“老大,要不要准备香案?”

“好哇,你连三牲祭礼一块儿准备吧!”

“喔,那我就去……”

“去死啦!”

看着兰斯洛瞪大眼睛,有雪终于领悟兄长说的是反话,安静地开上嘴。

“英雄也有落魄时,虽然我们今日一文不名,但我相信日后大家都能出人头地的。”兰斯洛道:“我听老头……嗯,我听人说过,结义首重诚心,只要我们有心,形式上的东西就不必了。”说着,他取出了个盛满清水的小碗,跟着抛去手里的匕首,转而抽出了腰间的宝刀。

“为了表示诚意,古时有人斩鸡头立誓,亦有英雄壮士断腕,我兰斯洛遥想前人,雄心不已,今日决意效法古人……”

“哇!老大,别乱来,手很重要,不能乱断啊……”

有雪声音未完,兰斯洛已手起刀落,用刀尖在指头上刺破一点,滴了小小一滴血进碗里,动作落差之大,让素来以寡廉鲜耻著称的雪特人,吃惊得险些吓掉了下巴。

“本来呢,血是要流多一点,以表心迹,不过我体谅大家身体虚,滴一滴聊表心意,这样就可以了。”心里打着歪主意,兰斯洛大言不惭,开始宣誓。

“我,兰斯洛,从今日起愿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祸福相依,如有违誓,教我日后不得善终。”

誓言听起来很完美,但不知是发音不正,还是怎样,当说到具体誓言时,兰斯洛念的却是同甘共“煮”、祸福相“离”。

姑且不论“同甘”,很明显的,这个提议结拜的男子,一点都没有与兄弟“共苦”的意愿。

而这一点也默默地看在其他人眼里,源五郎苦笑一声,提刀刺破手指,朗声宣誓。

“我,源五郎,从今日起愿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祸福相依,如有违誓,教我日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咬字清晰,誓言也说得极为分明,无可挑剔,只不过,当他口里宣誓,脚底却背着兰斯洛,在地底写“不”字,这叫“君看睢阳雁,各有稻梁谋”,反正你不仁,我不义,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

有雪的位置在他背后,看到这幕光景,什么担心都放下了,源五郎才一说完,立刻夹手抢过钢刀,刺破手指,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堆。

“我,天地有雪,从今日起愿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袖裆相依,如有违誓,教我日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五雷轰顶,男盗女娼,一门英烈,绝子绝孙,上刀山,下油锅……”

嘴上发誓像吃生菜,脚底就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地“不”个不停,兰斯洛看不见,还以为这雪特人真豁了出去,发那么多毒誓也不怕应誓,果然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到了极点。

在上方俯视的花次郎,把这场荒谬的结拜看得一清二楚,本来气愤的心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这三个伪君子的结义竟然是如此结法,日后情谊可想而知,只怕不用大难临头,就各自争着先飞了。

或许是想讥嘲一下吧:当有雪发完誓,花次郎蓦地跃下树来,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取过宝刀,席地坐下,冷笑出声。

“哼,各位拜的好兄弟啊!小弟受诸位豪情感召,自身虽然不才,故也效法一二。”说着,也学有雪适才的姿态,信口胡诌。

“我,花次郎,从今日起愿意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祸福相依,如违此誓,情愿日后万雷轰顶,万箭穿心,万蛆钻脑,万蚁蚀身,万毒侵体,万……”

誓言说了一堆,刀子却只是在手腕旁晃来晃去,反正大家做戏而已,这血滴不滴,早已没了意义。

话还没说完,源五郎突然往左一跌,撞倒了旁边的有雪,而有雪好死不死,整个人压往正满口胡言的花次郎。

有雪甫动,花次郎立即警觉,空着的左手推出擒拿,要把有雪摔出,却有一股诡异劲道透过有雪急速袭来,花次郎一时应变不及,推出的左手给反压了回去。

只听见“唉唷”一声叫痛,有雪给花次郎投掷了出去,而后者却怔怔地楞住,看着自己的手腕。

有雪刚才那一压,恰好让刀刃自他手腕上划过,登时血流如注,一道血流,自手腕成串滴往碗中。

“哗!表明心迹也不必割成这样吧,花老二,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你真是义气中的义气,义得不能再义了。”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兰斯洛,感动、佩服得五体投地。

花次郎则是楞在当场,他知道兰斯洛的刃有古怪,所以刚才急凝护体真气在左手,自信能挡住任何利器一击,哪知却还是给伤了,这柄神兵……可能比估计中更有来头……

兰斯洛瞧他对刀发呆,全中不安,赶忙将刀取回,而花次郎看到了手腕上的血迹,这才清醒过来,在感到剧痛之余,他爆发了盛怒。

“你……你们……”

“唉!真可怜,有人打赌赌得快,输得更快喔!”

源五郎别过脸轻叹,一脸无辜的表情,而有雪则是满面惊诧,喃喃道:“哇!誓言发得那么毒,全是万字辈的,花二哥你不怕将来应誓,死得奇惨无比啊!”

誓已经发了,生米早成熟饭,此时发恼无济于事,总不成当场就宰了这三人出气吧!

百般气恼之下,花次郎吃了这个闷亏,恨恨地瞪了源五郎一眼,重新坐下,冷笑道:“大家走着瞧!”

兰斯洛这时也看了出来,花次郎挨了个大闷棍,只是此刻不宜趁着便宜卖乖,还是打铁趁热,正事要紧。

“好,既然大家都那么有心,我非常欣慰,我们四兄弟现在决定一下排行吧!”

兰斯洛道:“我今年一百二十五,大家呢?”

为了某些虚荣心,兰斯洛虚报了岁数。

抢在有雪之前,源五郎笑道:“小弟今年十八,非常年轻,还请诸位兄长指教。”他外表虽然年轻,但照风之大陆的常理来判断的话,至少也过一百,这么说不但是窜改,还大大有可能是省略百位数之后的结果。

有雪差点没喷出口水,花次郎则是冷声道:“你也能算十八,那我不是也该是十八。”

他这句本是讥讽,哪知道源五郎打蛇随棍上,笑道:“是啊,我和花二哥都很年轻,不像兰斯洛老大那么苍老。”

“死人妖,到底谁才是老人?”兰斯洛很想这么问,但倒过来一想,自己的个性也的确不愿意称人为长,所以就厚着脸皮,接受了这苍老的批评。

“喔,原来大家都那么年轻啊,我今年八……”有雪刚要说话,冷不防旁边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直逼而来,兰斯洛的眼中带着杀气,好像在说,“你想比老大还大吗?”

有雪正为之冷汗直冒,源五郎又凑近来,低声道:“想不想买棺材?知不知道雪特人寿衣的尺码多少?”

“小弟今年八……只有八岁,诸位兄长请了。”反正只要有便宜占,辈份什么是不打紧的,这就是雪特人的哲学。

结果,顺序已定,兰斯洛为长,花次郎居次,仍是次郎,源五郎是老三,而可怜的有雪则是四人中的老么。

在有人表面欢欣鼓舞,有人肚里大声咒骂,众人心里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四人义结金兰,歃血酒为盟。只是,相较于花次郎,剩下三人的血量就显得很没有诚意。

而在许多年后,四兄弟中有人回首前尘,不禁惊讶着此时的排行,竟暗合某种巧合性。

“干杯,愿我等情谊长存。”这是兰斯洛的举杯词。

“干杯,愿我等有福同享。”这是有雪的真心话。

“干杯,愿尔等言出必践。”这是花次郎的悔恨词。

最后,四人中最美的美男子,以其无人能及的优雅笑容,为祝祷词划上休止符。

“干杯,愿我等之誓言,超越姓名与身份而永存。”

这番话背后,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一时之间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当源五郎说完这句话而举杯时,剩余三人中,有两人确确实实地皱起了眉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八日,这个以“暹罗四结义”之名,广为后世所知的誓约,正式缔结。

同甘共苦,祸福相依~~当时,四人都对彼此的诚信没有多少信心,更有人在饮下血酒后,立刻将之丢入忘却之井,发誓此生再不想起它。然而,出乎当事人意料的,这个誓约被紧紧维系,直至最终,未有稍违。

盟约缔结后,花次郎臭着一张脸,飞身上树,倚着树梢倒头就睡。因为如果不赶快睡着,他说不定就会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像杀狗一样宰光这群刚结义的金兰兄弟,特别是那饮过血酒之后,一直在贱贱笑的源五郎。

明知自己已成为别人憎厌的对象,源五郎却满不在乎,迳自与兰斯洛、有雪商谈眼下去向。

既然与石家结下偌大梁子,最理想的作法就是离城避风头。有雪这么提议,另外两人也没有异议,兰斯洛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同意。本来应该今晚连夜开溜,但城门已关,只好改订在明日一早,四人偷溜出城。

商讨确定,源五郎将树下略微清扫,靠着树干入眠。

尽管环境简陋,但这貌似娇贵的翩翩公子,却很能甘之如饴,睡得舒舒服服。

当兰斯洛问起,为何紧跟着花次郎,一人睡树上,一人睡树下?源五郎简单回答:“因为我想尽快和二哥建立非比寻常的兄弟情谊!”

而当兰斯洛再问起为何不到屋里睡,起码有地板;源五郎正色道:“好的地万是要留给大哥睡的,我身为义弟,怎能不为大哥着想呢?”

兰斯洛大是感动,连有雪也为之一惊,暗忖道:“这个老三不但是人妖,而且还妖得非比寻常,连我吃饭的本事都抢去用,难道是个雪特妖?”

花次郎曾解说过,众人现在藏身的这所废屋,是他的秘密避难处之一,连带周围十几条巷子,都是流民来来去去,暂时不会有人来骚扰。

兰斯洛睡在地板上,夜已深沉,却怎样也无法入眠,脑中犹自想着日间的一切,翻来覆去之后,干脆一脚踢醒酣睡中的有雪,拉他出去挥霍。

“大哥,外头风声紧,这样好吗?”

“有啥不好的,明天就要离城,就算是观光,也该找个机会大吃大玩一番,这才不枉来此一趟嘛!”

“那要不要叫醒二哥、三哥,大家兄弟该祸福与共,丢下他们去快活,这样不好吧!”

“我没有丢下他们啊!我们出去快活,回来的时候带几道剩菜给他们当宵夜,这样就是尽义气了。废话少说,你走不走?”

说到最后,实际利益占上风,有雪和兰斯洛溜上了街,在雪特人的介绍下,找了家装潢华丽的妓馆,进去大啖美食。

虽说是享乐,但目前实在不是大摇大摆张扬的好时刻,是以兰斯洛依旧是用毡帽遮面,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酒菜不停送上,兰斯洛与有雪好好填饱了饥饿多时的肚子,跟着便狂饮各色佳酿,虽然身在妓馆,却将全副心神放在饮酒吃饭上,弄得一众莺莺燕燕心中嘀咕。

饭饱酒足后,兰斯洛表示要到外面吹风醒酒,便拎起了陶醉在身旁丰乳玉肤中的有雪,狂笑道:“姑娘们,大爷吹吹风就回来,哪个先脱光衣服躲进被窝的,等会儿重重有赏!”

在一片嗲声绮旎中,大步出门。离开包厢,兰斯洛问明厕所方向,却反向而行,左绕右拐,到了妓馆的后花园。

此处假山花丛,流水潺潺,树上有鹦鹉麻雀,碎石小径的尽头有个池塘,布置得很是典雅,兰斯洛迳自坐下,大口呼吸。

给凉风一吹,本有六七分酒意的有雪恢复了清醒,赞道:“老大,这顿真过足了瘾啊!咱们先吃个饱,等会儿再去干他个饱,嘿嘿,兄弟已有好多年没尝到那滋味了……”说着,他低声笑道:“大人物果然出手阔绰,我本来还以为您身上没钱呢,想不到……”

“你没想错,我身上的确是连一毛钱也没有。”兰斯洛道:“所以才挑妓院来吃饭,混淆人家的目标,开溜比较方便啊!”

“啊!那我等一下岂不是爽不成了?”

“明天一早就要跑路了,你这时候还在想女人!”兰斯洛道:“留点体力,等一下说不定还要杀出重围呢。”

“就算不想女人,也要想想兄弟啊,咱们俩空手回去,什么宵夜也没有,怎么对得起二哥、三哥。”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种事我早想到了。”兰斯洛哂道:“你看这池塘里,那么多鱼游来游去,肥肥的,顺手捉两条带走,回去就有得交代了。”

有雪一时间无言以对,愣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溜?”

“等一会儿,你看,后面有几个家伙在盯着我们,摆明是防我们趁机偷溜的。”

“那当然,大哥您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妓院吃霸王饭的吧!”

花园僻静清幽,远处传来笙歌丝竹之声,映着辉煌灯火,尽是一片繁华景象,兰斯洛俯视池水,自己的身影伴着一弯弦月,在水面摇曳不清,瞧着这景象,他叹了口气。

“大哥,怎么这两天我看你好像不开心啊!有什么心事吗?”有雪道:“莫非是因为被逼着跑路,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而叹气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啊!照我说,你还真该学学我们雪特人,心里包袱少,多轻松自在。”

“不是为了这个。遇着了实力悬殊的敌人,暂时撤退以避其锋是正确的求生法,有什么好可耻的呢?我才不要为了面子而去了命。”

兰斯洛道:“我这趟来暹罗,原本是刺探情报,准备干一票大案子,但是现在与运宝礼队错过,案子是来不及做了,又莫名其妙与石家干上,现在要准备跑路,想起来自己真是一事无成,很不甘愿啊!”

这番想法困扰兰斯洛好一阵子,自离杭州以来已半年,除了组了一个三流的盗贼团,武功、势力几乎毫无长进,很多事都不如预期中顺利,每每念及,颇感郁郁。

这次目睹了石家、东方家的财势、派头,自己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才能拥有;再加上酒意上涌,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一面说,自己也觉得可笑。明明是刚结拜了三名结义兄弟,但不是居心叵测,就是暗怀鬼胎,没一个可以相信,相较之下,有雪还安全一点,结果最后自己沦落到和雪特人谈起心来,想起来真是天大讽刺。

“我说大哥,其实你也不用太感慨,石字世家势力雄霸,大陆上谁不得忌惮再三,咱们几个人应付不来,这是正常的事啊。”有雪道:“何况,以大哥你柳一刀的威名,放眼大陆,任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乃至于荡妇**,哪个娘们不是摇头怕怕,这又怎能说是一事无成呢?”

被提起此事,兰斯洛顿感浑身无力。入暹罗以来,就以这件事最倒楣,莫名其妙被当作大yin贼,甜头没尝到,弄得一身腥,假如真的柳一刀始终不曾落网,自己岂非要背负这恶名一辈子!

“做yin贼难道也算丰功伟业吗?”

“怎么不算?能让一半的人类谈你而色变,这可是了不起的功业啊!”有雪正色道:“做yin贼有什么不好?秈乞丐一样,想吃就吃,想办事就办事,逍遥自在,这种优渥的职业哪里找得到?大哥你该知足啦!”

荒唐的言语,却因为说话人讲得认真,兰斯洛反而不知怎么回答,静默片刻,不觉莞尔,再看看有雪一脸正经表情,不禁大笑起来。

“老四,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啊!”兰斯洛微笑着,心里轻松许多。看这雪特人是那么努力地想帮自己打气,如果还垂头丧气的,岂非辜负了这一番心意。

“去,你这雪特人真没见识。让一半的人类谈我色变有啥了不起,有朝一日,本大爷要盖一个好大好大的漂亮房子,把这天笼罩的所有土地都做我的后宫,这才叫旷世功业!”

“啥!那我们不是没得混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大哥您英明神武,雄才伟略,真是人类的舵手,天上的明星,伟大得不能再大了。”

“说得好!唔!后头监视的那些家伙还在紧盯不放,真是讨人厌……”兰斯洛一把拉起有雪,大笑道:“好,为了纪念我们兄弟此刻的豪情,我们现在就一起对这池塘小便,气坏后头那些跟屁虫!”

雪特人素来粗鄙无文,大哥有令,更是不落人后,连忙拉开裤带便撒。只是,快意过后,有雪才想到问题严重。

“大哥,你不是说要捉这里的鱼回去吗?那现在……”

“糟糕!我全忘了!”兰斯洛惊呼一声,发觉后方有人靠近,一边暗喜计策奏效,连忙拉过有雪躲在假山后。

他原本计算,妓馆警卫看到两名恶劣客人破坏环境,一定会怒气冲冲地过来阻止,那么只要自己躲起来偷袭,便可将人打昏,从容逃逸。哪知,这时竟有十几人一齐往池塘这边走来,看样子又不像警卫。

“七爷,已经把周围的闲杂人等赶跑,这里清静,说话不怕人听到。”

“众兄弟要记着,咱们行走江湖,最忌隔墙有耳,特别是这类妓院娼寮,那些婊子们都是不可轻信的,说话非得小心不可。”

为首一人说话告诫,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藏匿在假山后的兰斯洛与有雪不胜诧异,冤家路窄,竟是碰上了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

兰斯洛与有雪出发后不久,倚卧在树下休憩的源五郎伸伸懒腰,两眼一睁,微笑道:“呵!做人的小弟真可怜啊,老大出去逍遥快活我却得熬夜劳动,真是差别待遇。希望老大等会儿真的会带宵夜回来。”

站起身来,刚欲举步,源五郎回头向树上笑道:“花二哥,兰斯洛老大他们出去逛街了,我现在要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没等树上有所回答,源五郎又道:“不跟我一起去也没关系,但是,可千万别又偷偷跟来,口是心非,这样不好喔!”

话一说完,周围无风无息,眼前一闪,花次即已面色冷峻站在跟前,寒声道:“你想去哪?”

“坐得气闷,随便上街去溜达溜达啊!花二哥不喜欢逛街吗?”

花次郎道:“废话少说,像你这种人三更半夜往外溜,一定没好事,说,你要去哪?”

“别这么说嘛!二哥。”源五郎笑道:“大哥和四弟去吃饭,小弟寂寞难耐,想上街看看夜景而已,你要是有兴趣,大可和我一起走啊!”

花次郎冷哼一声,并不多言,跟着源五郎一起翻出墙去。这小子奸滑似鬼,深夜行动必有所图,他本想蹑在后头窥探,但既然这打算被他发现,那便索性直接明跟。

出了藏身的贫民区,源五郎迳自往城中的主要干道行去,步履轻快,他将长发束在脑后,穿着男士衣着,不用担心给人误认作女子。

绝世的俊美男子,立刻成为两旁行人侧目的对象,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偷偷瞧着他,再和旁边同伴窃窃私语,又一起脸红嘻笑。

始终在后保持一丈距离的花次郎,看得不知该笑该叹。不可否认,源五郎的相貌之美,在男子中实为生平仅见,暹罗少女热情活泼,不少女子主动结伴凑上前去,邀源五郎进两旁茶铺小酌,想趁机结识,若非他熟练地婉转辞拒,真的要给弄至寸步难行。

(好家伙,这种脸蛋来跑江湖真是浪费了,那小子实在是……咦?)

在花次郎怀疑的目光下,源五郎忽地加快脚步,闪进旁边一条暗巷,往左一拐,又钻进了另条巷子,就这么两拐三绕,最后在一条小巷停下。

小巷尽头是另一条小路,而在那小路对面,是一栋极具气派建筑的后方围墙。

花次郎没来过这里,但却曾由正面看过那豪宅,那是暹罗城城主的官邸。

暹罗城是东方家的势力范围,换言之,这官邸也是东方世家在暹罗城的根据。

“你在搞什么鬼?逛街怎么逛到人家家来了?”

“呵呵,因为我信奉着四海一家的崇高理想,就我来说,人与人之间的所有藩篱,都是不必要的拘束!”

“哦!你每次闯空门之前都对自己说这种话吗?”花次郎冷笑着靠近,却看见源五郎伸手入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你又在做什么?”

“逛特别的地方,就该有点特别准备,我忘了把人皮面具带在身上,花二哥你身上有吗?”

“我不用那种不干净的便宜东西,还会让我的皮肤过敏,恶心死了。”花次郎道:“怎么?非得要人皮面具才敢做事吗?我瞧你武功不错,干脆直接破门杀进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花二哥说笑了,我又不是李煜,这样冲进去只有变肉酱的份。没面具有没面具的作法,我还有一个最古老、最笨却也是最方便的改扮方法。”

“哦!什么方法这等神奇?”

“蒙面人!”

源五郎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丝质品,套在头上,展开身形,如燕投林,高速飞越小路,从那堵围墙上射过,进了墙内。花次郎暗叹一声,脚下发劲,随后追上。

“咦?花二哥,你不蒙面吗?”

“大丈夫来去光明,我既不做卑鄙勾当,当然不怕破人认出,为何要蒙面?”

“是吗?那到时候人家只追着你跑,可千万则怪我喔!”

花次郎一怔,源五郎已飞身而起,往官邸楼房掠去,他略一考虑,终是放弃了改扮的打算,紧蹑其后。

之前他与源五郎两度交锋,不仅吃了大闷亏,更连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武学路数都没看出,全中老大不忿,这次跟踪,其中一个因由就是想看源五郎施展武功,推测他的出身。

果然,源五郎不再刻意掩饰,左闪右晃,在各树梢顶轻轻掠过,无声而快速地飞跃。花次郎在后旁观,只觉得对方身法飘逸灵动,潇洒至极,但在每次落足、改变方向的瞬间,会骤增为骇人的高速,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若非自己贴得够近,又刻意运足目力,说不定真会给这奇异身法甩开。饶是如此,也跟得大感辛苦。

(好邪门的轻功,江湖上闻所未闻,有点像我自鹿洞武学,又有花家瞬息千里身法的影子,这人妖小子是什么来头?)

心中有着明显的疑问,花次郎又怀疑起源五郎的来意为何?

暹罗虽非大城,本地也没什么杰出人物,但此处既然是城主官邸,必然会有相当程度的守卫。可是看源五郎毫不停留,在房舍中穿梭前进,又将巡逻的东方家子弟时间算准,安然躲过所有哨岗机关,显然是热门熟路,绝非首次前来。

之前源五郎说过,他曾刺探过东方家的情报,难道此行也是要做同样的事?

花次郎纳闷着,源五郎已掠往主楼东侧的一处单栋楼阁,瞧那建筑款式,似是专门的会客厅,而十数名东方家子弟神色严肃,小心翼翼地把守巡逻,兼之灯火通明,要悄没声息地靠近过去,委实不易。

“哈!把守的这么严密,一定有好东西,今晚没有白跑啊!”

隐约听见前方人的低语,花次郎暗自纳闷,这么严密的把守,凭武力硬闯不难,但要在不惊动警戒的情形下偷渡过去,自己就大感棘手,不知道前头的源五郎会有什么妙策?

这想法才一起,本停在前方数尺的源五郎,蓦地出现在身边,跟着又如羽箭般前奔,藉力掠回原来落脚处,足下不停,瞬间加速至肉眼难办的高速,身形一幻即逝,再看到人时,源五郎已藏身在楼阁旁一棵大树上,向这边招手。

(真见鬼!这究竟是什么轻功?听都没听过!)

花次郎心中骇然,开始有些明白,源五郎为何能在自己之前两剑下毫发无伤。

适才一连串的极速移位,后跃、前飙,全在电光石火间,莫说场中十几双眼睛全都没察觉,便连自己这个特别留心的,也只勉强捕捉到些许残影,这等高速,委实匪夷所思,源五郎既然身怀此技,一身武功可能比先前预估还高得多。

要像那样飞身过去,不被警卫发现,花次郎自认没这本事,无可奈何,只好改向绕路,转了老大个圈子,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空隙,连忙窜过去,飞落在源五郎藏身的树上。

这棵树枝叶甚是茂密,又紧贴二楼窗口不过数尺,本来颇具雅致,现在却成了偷听的最好藏身所。

源五郎神情专注,侧耳聆听房内动静,花次郎也感好奇,凝神听去。

第二章戊火神雷

房中人分做两方,正为着某事而争论。花次郎认得其中一方首脑正是暹罗城主,东方豪德;另外一边带头的,声音好熟,微一思索,是与已有杀弟之恨的石存忠。

双方争论正激烈,石存忠坚持,自己一力为迎亲而来,与东方家是友非敌,如今弟弟石存悌为人所杀,除了要动员手下在暹罗城大肆搜捕,也希望东方家予以协助,封闭城门,检查往来份子。

东方豪德则以兹事体大,眼下暹罗城各方人士汇集,贸然封闭城门,必生变乱,他不过是小小一名驻派城主,无权也不敢做这决定。

“石大将军要在城内缉捕凶徒,老夫可以让您便宜行事,但要封闭城门,遂户搜查,此事牵连甚广,老夫需要一段时间仔细考虑,请见谅。”石存忠在艾尔铁诺任有军职,东方豪德以将军称之,但对这将军的要求,却一意推拒,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老夫听闻那花风流不过是狂生一名,石字世家乃当世之雄,以贵派的人力物力,擒杀此獠该是易如反掌,为何这般劳师动众呢?”

亲弟惨死,石存忠伤痛之余早已极度焦躁,现在又听了这番隐带嘲讽的言语,面色为之一变,只是勉强按捺住性子,沉声道:“花风流那厮剑法不凡,与他一起行动的那几人,也非泛泛,我方大举围捕,要杀他们自然不难,但就怕在此之前被他们逃出城去,分头藏匿起来,以后想找他们就得多费手脚,因此才请城主协助。”

道理充分,但不管他怎么说,东方豪德就像是个毛坑石头,既不答应,也不断然拒绝,几名石家亲卫队更忍不住拔刀出鞘,惹得对面的东方家子弟也抽出兵刀戒备,弄得双方气氛极僵。

见情势不对,石存忠抢先斥退手下,命其退至楼下待命,同时也要求东方豪德摒退左右与他密谈。但这东方豪德显然是无胆之辈,见石家亲卫队撤光,却仍顾忌对方发难伤人,迟迟不敢答应。

石存忠怒气勃发,他平时处事极为干练,但此时交涉遇着这么个三流角色,好话说尽,对方半分情面也不给,说不得只好露几分实力。

“城主,得罪了。”石存忠双掌推出,前后按往东方豪德胸口。后者不料他说动手就动手,全下一惊,觑准来势,也是双掌鼓劲推出。

四掌相碰,东方家的炽热火劲实有独得之秘,立即占了上风,东方豪德暗自欣喜,将火劲源源不绝往前推送。

哪知,送出的人劲像是遇着了一座伟岸高山,不管他怎么鼓催,将火劲逼得波涛汹涌,仍是无法越雷池一步,还渐渐被逼了回来。

东方豪德一张老脸涨得血红,汗流浃背,料不到这后辈的内力如此浑厚,此时才知道这十三太保之首确有过人之能。

旁边的东方家子弟见情形不妙,一齐抽出兵刀,往石存忠斩去。

石存忠面不改色,大喝一声,大地金刚身内劲往旁爆开,连串金铁鸣响,几件兵器迸碎满地,所有来犯者全给震倒,躺在地上呻吟,东方豪德也给震退数步,只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不受内伤。

这一幕,窗外两人虽未目睹,但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源五郎甚至向花次郎大打手势,表示石存忠武功好强,说不定比花次郎还厉害之类。花次郎知他有意挑拨,转过头去,不做理睬。

“石存忠!你这是什么意思?欺我东方家无人么?”

惊魂甫定,东方豪德立即站起,老脸上满是怒容。

“城主误会了,我等这次为结亲而来,对东方世家岂敢不敬,只是我方有心示好,也希望贵派表现出相应诚意,望勿凡事刁难。”石存忠拱手致意,说些顾全双方颜面的场面话。

石字世家行事,一向就是好言不成,便是武力相向。

若非顾虑东方家,照平常作法必是杀人立威,现在仅是稍稍展露实力,教这群排外意识极浓,又眼高于顶的骄傲家伙晓得厉害,不再留难,已经算是客气了。

源五郎再次向花次郎做鬼脸,花次郎险些一剑回过去,突然,一股警兆在两人心头升起,房内火光大盛,只见一道红影夹带劲风,朝石存忠无防备的后心击去。

兰斯洛与有雪藏在假山之后,屏住气息。兰斯洛本来瞧见仇家,就想冷不防扑上去,砍他两刀再说,但瞧这夥人似乎有话要谈,也就冷静下来,默听石存和等人的谈话。

“七爷,咱们这次与东方家联姻,大爷是何等身份,那东方家却只以区区一名族女出嫁,岂不是小觑了咱们?”

一名亲卫队提出这问题,其余诸人也七嘴八舌,说着来到自由都市后,受东方家人白眼的情形。

“嘿!七大宗门里,白家与东方家是出了名的孤僻封闭,其中又以东方家最排斥外人,除了生意之外,绝不与外来往。这次若非觊觎我们石家的矿产,想与我们合作,甭说是族女,连条母狗都不会放出来。”

石存秈道:“其实这联姻不过是利益结合,只要能谈得妥,管他娶的是什么。嘿!东方家的冶炼技术,加上咱们石家的矿产,这两者若是结合,从此七大宗门无人能敌,咱们凭此可以在义父驾前压倒老二那一系,下一任当家主的位置,也就是老大的囊中物了。”

兰斯洛归纳话里的讯息,知道原来十三太保分成两派,各自争夺下任当家主的继承权,这次与东方家的势力结盟,显然就是石存忠这派发展的良机。这些资料已经记住,可是,自己最关心的石家运载的那批珍宝,下落如何呢?

“可是,七爷,东方家的态度好古怪,忽然通知咱们不必再把聘礼送去东方总堡,又要咱们呆在暹罗等联络,弟兄们都觉得这次联姻行动不太顺遂啊!”

“唉!大家想的也没错,这几天坏事不断,老九莫名其妙给人宰了,东方家也对咱们的态度转变,要不是咱们刚刚先捉回了那对狗男女,说不定东方家那批矮儿的嘴脸还要更猖狂呢!”

“七爷,弟兄们都很奇怪,刚刚捉到的那对男女是什么来头?”

“女的就是东方家这次出嫁的那小娘皮,男的似乎是她姘头,年纪轻轻,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当众劫花轿,两姘头一起私奔。说也奇怪,这男的武功低微,那日混战时花轿旁尽是好手,怎么他竟能抢了新娘,全身而退,这里头实在透着古怪啊!”

兰斯洛也觉古怪,本想继续听下去,但旁边有雪却拉扯他衣襟,面露胆怯,又指指石存和肩上两尾盘旋吞吐的毒蛇,显然极是畏惧。

“胆小鬼,这点东西就怕啦!”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他们人多势众,要是在这里闹起来,对咱们不利啊!”

兰斯洛想想也对,既然知道那批珍宝暂时还被石家留在暹罗,基本目的已达,可以撤回去好生研究一番。

才刚要离去,有雪低声提醒兰斯洛,千万要注意脚边与身边。

“为什么?”

“根据我们雪特人的经验,每次偷听完想要逃跑,都会踩到或踢到什么东西,然后破人追杀。不要不信,这很灵的。”

“杞人忧天!你看看这附近,全是草地,又没瓶罐又没石头,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们发现我们。”

兰斯洛嘴上说话,却仍估量了一遍逃跑路线,确认无危险后,这才放心行动。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才悄悄地跨出数步,附近一棵树上的鹦鹉看见,立刻拉开嗓子大叫:“客人要跑了!客人要跑了!”

此处是妓馆建筑的死角,过去就屡有客人从此开溜,因此除了派人戒备外,也专门放养了头仅会嚷此一句的鹦鹉,果然奏效,只是却害惨了正忙着逃跑的兰斯洛二人。

“有人!”

“有人在偷听!”

石家亲卫队忙乱起来,四下搜寻。石存和反应极快,抢先跃上假山高处,立即发现了兰斯洛的踪迹,起初只觉得眼熟,但随即从那健壮的身躯和黑色毡帽,认出来人正是下午与花风流为伍的那青年。

“好小子,你别跑,给我站住!”

“神经病,听你的就是乌龟!”

兰斯洛携着有雪拔足狂奔,对这玩蛇的变态毫无好感,希望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石存和指挥手下四面包围,自己则急迫在后。自下午一战后,他对兰斯洛那身深厚无匹的内力、削铁如泥的宝刀念念不忘,光是想起就觉得心痒难耐,所以才不随石存忠前往东方家,自己率了十几名亲卫队出来,打算吃吃喝喝后到处搜寻,哪想到真有这般巧,在此便碰个正着。

“小子!你跑不掉的,给我乖乖停下!”

石存和一面追,一面从后发射暗器。兰斯洛闪避躲过,却拖慢速度,加上并未当真练过轻功,终于在接近围墙处给石存和截住,稍微一顿,亲卫队也已追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哈!手下败将,还敢在本大爷面前装腔作势,看你们也不是好东西,本大爷就把你们全给宰了,为民除害。”

虽然被围起,兰斯洛毫无惧色。下午的那一场,敌方虽然人多,但也奈自己不得,反而还闹个手忙脚乱,若非自己中毒在先,头晕乏力,说不定战局还反过来大获全胜。现在少了个石存悌,自己又未中毒,只要小心不被毒蛇咬到,以强横内力配合神兵,区区十几个人何足惧哉?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在卖狂,等一下杀掉你之后,我就看看你帽子下长的是什么丑脸。”

“真的想看丑脸,何必要脱我大哥的帽子,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不就得了吗?”

给有雪的挑拨弄至怒不可抑的石存和从亲卫队手中接过配刀,挥斩向有雪,果然不出他所料,兰斯洛挥刀来救,双方迅速对拆三招,凭着神兵锋利,兰斯洛再次将石存和的厚背刀削断。

这结果早在石存和意料中,趁着刀断,闪身贴近兰斯洛,一掌便往他胸口印去。

距离太近,兰斯洛又得同时闪避敌人肩上两条毒蛇,当他瞥见这掌没什么毒指甲、金刚套之类的阴损暗器,拼着剧痛加身,挺起胸膛,就要以护体真气硬接这一掌。

照惯例,纵然自己疼得口吐白沫,也必能将石存和震得半死不活。

掌力击在胸口,护体的雄霸真劲立刻反弹,蜂拥而出,怎知袭体劲一发即收,反弹劲力失去目标,在体内乱窜起来,而石存和趁这空档再度发劲,一掌就把兰斯洛轰得离地飞返。

“哇!老大!你没怎么样吧!”

惊见本来威风八面的兰斯洛,跌地潦倒,有雪连忙凑上探看。

兰斯洛忍着咳血的冲动,站起身来。敌人用的手法似曾相识,虽然没有上趟花次郎那般巧妙,但道理是一致的。自己猝不及防,挨了那一记重手,要不是身体健壮,恐怕连肋骨都给打断了。

亲卫队高声叫好,石存和亦是面有得色,早先他向石存忠报告那场混战始末,提到兰斯洛的情形,石存忠皱眉询问后,便传授了这一记手法。

三月前的一场地震后,自由都市许多武者没来由地功力暴增,甚至还有从未习武之人,一夜之间得了几十年内力的怪案例,震惊全大陆,也为武林增添大笔变数。

石存忠传授的那记手法,只是个掌劲控驭的小技巧,倘使对方内力收发由心,这技巧便全然无用。但是对于自由都市这批徒然内力增强,却没有相应能力运用的暴发户,这小小技巧便可以将他们轻易击倒。兰斯洛的一身内力其来有自,与这些人不同,但在不会运用这点上却是一致,石存和不明其中道理,一试之下,果然奏功。

(***,这王八蛋内力强得像妖怪一样,用了老大的方法,还是震得上半身发麻!)

虽然得手,石存和仍暗自骇然,不过却更为欣喜。他出身毒皇门下,又蒙异人传授,晓得一些吸取他人部份功力的邪法,来自由都市之后,已擒了十多名“补品”,预备送回中都提炼,增长功力。相比之下,眼前的兰斯洛好比仙丹神药,想之便垂涎三尺,非得要弄到手不可。

这番想法兰斯洛自是不知,但从敌人眼神里的贪念,他也感觉到这并非只是生死厮杀那么简单。旁边的雪特人更是深有所感。

“大哥,你虽然蒙面,却还是魅力不凡啊!”

“你老大刚被人打了一掌,痛得要命,你在这里胡扯什么?”

“大哥,你看看那家伙瞧你的样子,摆明就是想得到你,你再看看那个玩蛇玻璃的眼神,那和我们雪特人盯着一名脱光衣服的妓女有何分别?这仗要是输了,我长得丑还无所谓,大哥您相貌堂堂,只怕……后果堪虑啊!”

给有雪一说,兰斯洛遍体生寒,仔细瞧瞧敌人的奸笑,越看越像,满腔战意登时消失无踪。他并非胆怯之人,和强敌做生死斗,绝不会畏缩,但如果对上一名变态怪物,在提起斗志之前,全身就已经被鸡皮疙瘩盖满,无以为继。

“嘿,小子,你将手中宝刀献上,束手就擒,你家七爷便饶你不死。”

石存和见兰斯洛动作有异,以为他受伤之后,见己方人多而心怯,自己又对他那一身强绝内力颇为顾忌,乃出言劝降。想着“灵丹”手到擒来,更是得意得而露微笑。

岂知这番话、这微笑听在兰斯洛耳中,却起了反效果。敌人肩上双蛇盘旋舞动,说话声音阴阳怪气,盯着自己的眼神更是古怪,他说饶己一命,为何要饶,莫非当真是……

“去你个死玻璃,你自己找根棒子慢慢玩吧,想要本大爷陪你做那勾当,想都别想!”

兰斯洛大叫一声,拎起有雪,回头夺路外闯。亲卫队知他手中神兵厉害,不敢阻挡,迳给他杀出一条路来,奔至围墙边。

“不用惊慌,我自有法宝,你们睁大眼睛见识吧!”

刚刚卸去反激劲道,仍震得自己半身发麻,现在兰斯洛情急逃命,贸然追上去,要是他拼命起来,随便给自己印上一掌,到时哪有命在?石存和不敢冒险,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拿出一枘黑黝黝的小铁剑,迎风一展,立即散发出刺鼻血腥味,中人欲呕。

此剑名为“白骨锁心剑”,是石家长老秘赠的宝物,能追踪伤人,剑上有剧毒,中剑一刻内不得解药,便即化为脓血。因为炼制时损伤人命,剑上长附怨气,寻常人携之不利自身,石存和也没有贴身收藏,只是这次要追捕兰斯洛,才启用这阴损邪物。

“嘿!睁眼看着,今日让你们长长见识,明白我石存和的手段。”

用剑割破手指,锁心剑接触鲜血,更是邪芒大盛,石存和得意一笑,将剑对着砍破围墙,大步奔出的兰斯洛,微力掷出。

照以往,受邪力所控的锁心创会自动追踪敌人,直到插在目标物上!可是,这次锁心剑甫一脱手,笼罩的邪芒立即消失,锁心剑也如一柄废铁般掉落地上。

亲卫队大吃一惊,纷纷以一种狐疑眼神望向上司,不明白这手段奥妙何在。石存和更是一副吓掉下巴的震撼表情,难以置信地拾起铁剑,再次割破手指,让剑沾上鲜血,再朝兰斯洛消失方向**掷出。

铁剑发出凄厉尖啸,割破空气,画出一条完美抛物线之后无力地坠落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锁心剑……”

石存和呆楞住,怎也不相信锁心剑会失效,旁边的亲卫队这时也知上司出了大丑,不敢直说,侧言探问:“七爷,那两个家伙好像跑远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废话!一群饭桶!给我追人!”

石存和如梦初醒,暴跳如雷地呼斥亲卫队。肩上两条蛇嘶嘶吐舌,听来竟像某种笑声。

这头石存忠惊讶回身,双拳第一时间击出,与来人两掌相抵,架住攻势。

火影朦胧,瞧不清来人面目,只觉袭来火劲炽热滚烫,与东方豪德同级,仅是占了偷袭的便宜,炙得双拳有如火焚,但自己凭着大地金刚身的牢固护身劲,只要能守住一时,便可逐渐占回上风。

(这里毕竟是东方家地头,不宜与他们闹僵,让他一让叉有何妨?)

石存忠极是精明,审辨情势,当下便想撒手后退。谁知略微一撤,对方的火劲蓦地以倍数增强,排山倒海压了过来,连石头都能煮融的高温,让他双拳瞬间就疼痛得失去知觉。

劲力遽增,绕体火焰更是烧得旺盛,在石存忠眼里,赤红色火舌鲜艳得甚至迸射飞跳着,内劲非独猛烈,后势更是源源不绝。这并非寻常东方家武学,石存忠脑中顿时浮现了一个与窗外两人同时想到的名词。

(东方家掌门神功,六阳尊诀!)

石存忠奋起金刚身功力,强行突破箝制,抽身后退。

还好对方也不打算迫人太紧,由他一震而脱,狼狈后退。

“哈哈,存忠世侄,你的金刚身较诸几年前大有长进,一代新人换旧人,再过几年,老夫可万万不是你们小一辈英雄的对手啦!”挫败石存忠后,来人收起绕身火影,朗声大笑。

石存忠听见笑声,心中一凛,只见一名老者笑着接受东方家子弟的见礼,锦袍华服,三络长须,身材微胖,瞧来像个富有的大财主,配合刚才见到的六阳尊诀,刹时惊讶地想到这老者身份。

窗外源五郎向偷窥伙伴悄声道:“是东方家的代理当家,东方玄虎,听说这老家伙倨傲自高,平常连踏出总堡一步都不屑,现在突然来到这里,一定有问题。”

花次郎点点头。知道东方家本代主人东方玄龙,长年恶疾缠身,多年前又因练功走火,需停闭关疗养,因此将当家俗务交给胞弟东方玄虎打理。此事江湖中人尽皆知,但对于东方玄虎其人,那情报便少得多。

东方世家的排外性极重,除了生意外,不喜与外界来往,有些人甚至因封闭过久,妄尊自大,不屑与外界接触。东方玄虎即是此派代表人物,平时若无重大事故,连东方总堡都不踏出一步,旁人自然对这人了解不多。

花次郎听人描述过这代理当家的长相,但却未曾相识。不过,由刚才那轮交手看来,东方玄虎以长辈身份,武功本也胜过石存忠一大截,却仍采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法暗袭,让石存忠一招间使输得灰头土脸,其行可议,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两人对望一眼,着意凝住气息,把一切可能泄漏自己存在的讯息降至最低,严阵以待。

“世怕在上,小侄向您见礼了。”石存忠以石家二号人物的江湖地位,实不逊于东方家的代理当家,只是依着年岁辈份差距,石存忠仍以长辈敬之。但看对方大剌剌地接受,将这视作当然,运回礼也没有,石存忠心中亦是有气。

然而,他是极识大体之人,不会因此事发作,再想以东方家一贯的高姿态,会由代理当家亲赴暹罗与己会面,也算是有相当尊重,这样一想,心意登和。

“东方世伯能亲来此地主持大局,实在太好了。”石存忠瞥过余人,道:“小侄也正有许多事要与世伯商讨。”

“嘿!世侄乃实派十三太保之首,精明干练,何用我这昏朽老头饶舌多言。”东方玄虎道:“我们出嫁的族女私逃,这群酒囊饭桶枉费出身于此,遍寻不获,最后居然是由贵派把人找到,既有这么卓越的办事能力,又怎需要我东方家的喽啰多事插手?”

石存忠今夜来此,除了就搜寻敌人一事寻求协助,也是要将逃婚的郡名女子送回,现在听到这一番明褒暗讽的言语,险些气得吐血,暗忖东方家人心胸狭窄尤胜传闻,今日两家联姻,新娘逃婚,自己不兴师问罪已是宽厚,想不到将人毫发无伤地送回,竟还反过来受这一顿奚落!

“能及早将人找回,纯属运气,并没有其他因素。”石存忠道:“世伯既然这样说,那么协助搜索一事,便略过不提,小侄另有一事请教,希望世伯屏退左右。”

“既需指教,便应该集思广益,为何要屏退左右呢?世侄,你有欠身为大丈夫的气概啊!”东方玄虎挥手示意部属退下,口中却仍不放松,抢占言语便宜。

石存忠看室内只剩两人,沉声道:“这趟运货来此的路上并不顺遂,为恐节外生枝,既然您亲自来此,我希望能尽早对戊火神雷的交易一事,做出定论。”

窗外花次郎心中一动,本来就预期石家与东方家,是藉此次联姻做结盟,没想到果如源五郎之前所言,是牵涉到某种武器交易。

然而,看东方老儿气焰嚣张的态度,哪里有半点和气生财的友善样?

果然,东方玄虎板起老脸,仰天哼道:“什么戊火神雷?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

想不到对方矢口否认,石存忠一时间羞怒交集。

一个半月前,东方家派遣密使来访,表示由于日前离奇地震的破坏,东方家的产业受创甚深,为了尽早恢复,希望能与其他势力结盟,其中又以拥有丰富矿源的石家为优先,因此,提出一项强力兵器“戊火神雷”计画,打算与石家结盟,联手开发。

这计画立刻获得当家主石崇的高度重规,在反覆确认后,虽然有些疑虑,但仍决定照计画以联姻为名,派石存忠为首,携带大批充作聘礼的款项,前往东方总堡商谈合作事宜。

若与东方家优异的铸造力结合,石家实力大增,甚至能一举压倒宿敌麦第奇家。而促成此事的石存忠,地位当然水涨船高,故而石存忠对此万分慎重,怎如今日到了地头,对方最高层竟像从没此事似的否认。

“唉!世侄你稍安勿躁,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老夫也甚是遗憾。”东方玄虎见石存忠脸色不善,叹了口气,很惋惜地说道:“你有所不知,本来我们与贵派的合作计画,已经初步底定,戊火神雷的开发资料也快整理齐备,但不知怎地,贵我两派合作的消息外泄,现在七大宗门的首脑只怕都已知晓此事了!”

“怎会这样的?这事在石家被列为最高机密,怎有可能……”

“现在说这已无意义。这十天来,麦第奇、花家的当家主先后遣使,希望敝派终止这件合作;王家、白家也来信表示不乐见贵我两派的联盟。”东方玄虎叹道:“十天来敝派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说到底,敝派是以经商为业,必须和各路人马维持一定的友好,不能为此甘犯众怒,这合作案只能遗憾地放弃了,不过,若贤侄不弃,联姻仍可继续,如何?”

饶是石存忠精明强干,骤闻此事,刹时间仍给弄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听得一切的两人,各有表情,源五郎摇头悄声道:“可怜啊!这位石大侠真的是受人愚弄了!”

花次郎待要追问,屋内忽有喧闹,一名东方家子弟入内报告说,城里东大街发生厮杀,几名疑似石家正在追寻的人物,于该处出没。

石存忠蓦地抬头,冷静而压抑地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石家终会讨回应有公道,婚姻之约,我等不敢高攀,就此别过!”

兰斯洛拖着有雪在街上急奔,能抢到这样的空暇,主要是因为后头有个神经病,说要放飞剑射杀自己,所以才有时间逃命。

不过,情形仍末乐观,天色已将拂晓,街上也出现了些行人,自己两人逃跑模样醒目,追踪者一间便知。于是转过巷口时,兰斯洛吩咐有雪跑向另一边,分道扬镳。

“人是我和花老二杀的,他们主要追的目标是我,由我把人引开,你趁机去找老二和老三,知道吗?”

“大哥,您真是义薄云天,盖世豪侠,小弟对您……”

“这话等脱险之后再说吧!不然留着当祭文也不错!”

后头隐约传来人声,两人急分东西。有雪跑向众人栖身的梧里老巷,气喘吁吁,路上行人见着一名雪特胖子赶投胎似的甩头狂奔,无不错愕。

但雪特人终究是身矮腿短,没几下功夫,后头便响起六七声呼喝,那是找对方向的石家亲卫队,其中并没有石存和的身影,这让有雪心内一宽。

(真狗运,那个玩蛇的去追老大了!)

心里尽管这样想,但自己也没有摆平亲卫队的能力,烟雾弹也早被挥霍光,除了比跑步能力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咦?这票石头都是外地人,对这里路巷不熟,也许可以靠这甩脱他们!)

脑里闪过这念头,雪特人决意将之实行,记忆中,南大街的第三小巷底右转,有个鲜为人知的狗洞,从那边逃跑,应该可以用脱这票追踪者。

不过,这计画似乎太乐观了点,当跑得全身湿透的有雪,终于抢先奔到南大街,立足在第三小巷底,看到的却是一睹新砌厚墙,和一个“道路封闭,敬请改道”的木牌。

“有没有搞错,挑在这时候施工,这就是天不从雪特人愿吗?”

有雪对着厚墙怪叫,想回头再跑,巷口又传来人声,追踪者已往这靠近,这下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逼进了死巷子。

“怎么办……是不是该想办法说服那些家伙,雪特肉酱不好吃……呃,可是万一他们爱吃的是肉饼……”

人影越益清晰,可怜的雪特人为自己命运忧心万分,突然,他的肩膀被轻轻戳了一下。

“不要吵……我现在很忙……咦?”

本能反应之后,有雪才想起,自己后头只有墙壁,怎么会有人戳自己肩头呢?

猛一回头,一幕难以置信的景象,一只如白玉般雪洁无瑕的手掌,没可能地从墙中伸出,五根水葱纤指,不是一般的修长美指,也没擦上花汁,却灵巧地可爱活动着,传达示好的喜气。

有雪给这只手掌的美丽看得呆了,直到食指尖俏皮地戳在他鼻子上,又往右边指,这才明白意思。

“呃!是要我从这边走吗?但是这边是墙啊!”

对于这个必然的疑问,纤纤玉指反腕扣起,然后**地弹在他额头上,表示手掌主人的责备。

“好痛啊!耍我走就走吧,今晚尽是遇到怪事!”

有雪嘟嚷几旬,硬着头皮往厚墙走去,说也奇怪,当他身体碰到墙壁,那堵半尺厚的土墙就像不存在一样,任他穿过,直直走到另一面的巷道。

有雪仍在发呆,手掌又从墙壁里出来,推了他一把,有雪会意,急急忙忙跑开。

墙的另一边,追寻而来的石家亲卫队,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雪特人穿墙消失,另一道窈窕倩影则不可思议地出墙中缓步踱出。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虽然作着男装打扮,但脸蛋上甜甜的妩媚笑靥,却使人轻易就明了了她的女性身份。

尽管不是那种倾国绝艳,可是全身上下都荡漾着一股高雅贵气,特别是那双大大的水灵眸子,慧黠里微带几许俏皮的神韵,则让每个人打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心窝就整个甜起来。

未曾见过这等脱俗佳人,亲卫队全看得眼睛发直。少女微微一笑,在确认过全场人数后,以那独有的甜美嗓音,轻巧地开口了。

“如果我夫君在此,一定会劝各位赶快逃的。可是,我是个坏坏的黄脸婆,如果不请各位在此歇息一番,那么很多人就要伤脑筋了。”

跟着,少女拍拍手,煞有其事地合掌道:“不过,放心吧!既然有神职人员在场服务,各位就不用担心丢到那个世界以后的事了!”

在亲卫队员来得及将她的话意与那暖人嗓音凑合前,另一股充满不祥气氛的压力,已令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一个瘦长的男子身影,不知何时悄立在巷口,堵住他们的退路,浑身散发的肃杀气氛,教人完全清楚他的来意。

离他较近的几名亲卫队,都有种陷身五里雾中的怪异感,天色已拂晓,他们与这男子的距离并不远,理应能看清对方相貌,可是,这高瘦男子全身却仿似笼罩在一种看不见的烟雾中,饶是距离数步之遥,他们仍看得模模糊糊,没法准确描绘出来人的面孔。

终于,那高瘦男子出手了。

与俏丽少女先前的动作相仿,他在与一名亲卫队员错身而过的刹那,中指扣起弹在那人额上。亲卫队员不觉有异,却忽然闷哼一声,天旋地转,舌头吐出,就此倒地,昏迷不醒。

男子一路行去,中指弹在每个接触到的亲卫队员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闪躲这一记弹指。与其说他动作太快,倒不如说,是他身上那般冷漠至极,又肃杀至极的森寒死气,震慑住亲卫队员,令他们身如千斤,难以移动。

男子走到尽头,看不清五官的面孔上,一片死寂,他站立在少女身旁,静候主子的下一个指令。

“好厉害啊,能操控压元功的施力,只晕不杀,功力又有进步,证明你这几个月没有偷懒,很好很好!”浑不因骇人手法而惊异,少女笑意丝毫未减,“是最近在西西科嘉岛上练出来的吗?辛苦你啦!”

男子没有回答,少女亦不以为意。她太清楚这人惜言如金的冷漠个性。也是这份极度坚忍的个性,让他在常人视为畏途的西西科嘉岛上,非但得以存活,更练成上乘武学。只是,逼不爱说话的人说话,本身就是种乐趣呵!

不过,虽然他冷冷地不发一言,却总是那么明白自己的心意,从没有弄错过半点。刚才暗示的“那个世界”,仅是睡梦里的世界,如果他真的大开杀戒,把这些人送上黄泉,那就未免滥杀无辜了。

“嘿!你别总是这么副扑克脸嘛!我们现在可是在旅游,在休息放假喔!”少女笑道:“虽然说晚了一点,但总算是在一切开锣以前赶到暹罗了。我为了这次旅行,可是准备了很多东西喔,放轻松点嘛!看,我进城的时候还买了旅游导览手札呢!”

男子维持沉默,面上依旧冷峻,但心底却不禁有苦笑的冲动。虽然他有义务要服从这女子的一切要求,但是,如果能换个形式,是不是好一些呢?

“哈!有了,先往东大街走,这手札上说,那里几家店铺的瓜子、椰酥远近驰名,很适合我们的需要喔!”

“……”

“我没说错喔,看好戏的时候,最适合一面磕瓜子,一面喝茶了。你敢不相信吗?”

第三章神秘女郎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罗

世事公平,有已经脱险的一方,便有极需旁人援手的一力。

不知道另一边的有雪已然无碍,兰斯洛仍在择路急奔,紧追在后的,则是石存和与其肩上的两头毒蛇。

“真是不公平!怎么只追着本大爷一个人跑!”兰斯洛难忍抱怨。

此刻天色已近拂晓,路上行人渐多,但看兰斯洛一副古怪打扮,石存和又杀气腾腾地直追,没半个人胆敢出来阻止,通通闪躲到一旁,以免卷入事端。

姓石的这家伙武功普通,不过除了玩蛇的本事外,暗器的造诣似乎也有几手,在后头死命追赶,污言秽语一路骂个不停,铁镖、铁针之类的细小暗器像是不要钱似的直丢,自己直线向前跑,无暇闪躲,还真的中了几枚,疼的背后发麻。

(这么跑下去不成啊!得想个办法取回主动!)

脑中一想,登时有了主意,趁自己还跑在前头,转弯时立刻藏好,待石存和逼近,算准他颈子高度就是一刀。

事出突然,石存和确实没想到这个给自己追得像狗般逃命的敌人,还有回身反击的胆量,险些就给这一刀砍飞脑袋。

可惜,中招的位置有蛇只守护,兰斯洛本来想凭着神兵锋利,连蛇带人一起斩掉,不料却低估了石存和的反应,被他以蛇只挡刀阻住,兰斯洛臂上加力,将那尾毒蛇削成两段,力道用尽,正想再发力,另一边的蛇竟机灵地贴着刀背往手上窜。

上次中毒的经验余悸犹存,兰斯洛乍见毒蛇窜来,动作不禁为之一顿。石存和逮着空隙,侧头避过刀锋,跟着近距离便是一掌,与其同时,贴在刀背上的毒蛇亦暴起攻击。

兰斯洛的反应也不慢,撒手放刀,胸口才有感觉,瞬间挑动刀尾弹起制出,落位奇准,在石存和胸腹间画了道血痕,若非仓促施力不足,立即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石存和吓得怪叫连连,退后数步,兰斯洛却给一掌震飞得老远,暗自奇怪为何自己的护体真气发挥不出效果,给敌人掌力一带,更险些反伤自身。

(糟糕!来不及把刀捡回来!)

但性命重要,趁着石存和还在惊骇中拉远距离,兰斯洛发足再奔,转过两个巷口,听闻后方脚步声又起;心想这不是办法,胸口在接连挨了两掌之后,又着实痛得厉害,抬眼望见前方弯道尽头是堵石墙,当下藉着助跑加力,到墙边**一蹬,连跃带爬地翻过了墙。

人翻过墙,立即听到石存和赶至,一声咒骂后转往右边奔去的声音。

(呼!逃过一劫!)

心中暗叹,兰斯洛探手背后,先把几根射进体内的铁镖拔出,另有几根铁钉射得深了,没法靠自己来拔,只有晚一点再想办法了。

(痛死了,多坐一下,等到那玩蛇的变态走远了再开溜。)

想要平安脱逃,兰斯洛却没有打算等待救援。虽然被人追杀得满街跑,还不算丢脸,但如果最后要靠人来救才能脱险,那可真是糗到家,以后自己更没有发言权了。

只是,那柄长刀毕竟是一品神兵,就这样落人石存和手里,真是惋惜加懊悔,非得想个办法弄回来不可。

没了长刀,身上的武器就是靴中的匕首,兰斯洛取了出来,充作防身。

冷静下来,稍稍打量附近情势。天色微明,尽管尚未日出,但也能大概看清这是个半大不小的庭院,多半地方草木横生,欠缺打理,甚至有点脏乱,但西首围着凉亭的一片花圃,倒是整理得不错,花草盛放,暗香浮动。

兰斯洛有些吃惊,花圃中似乎有个女子的身影,模模糊糊的。

为了证实,他悄悄地站起身来,放慢动作走上前去。

果然,尽管距离还没法看清楚,但的确有个女子在花圃中打理,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蓦地,一个恐怖念头闪过兰斯洛脑海,那是前几日误入沈家梅园,在那阴森森地方遇见的恶劣回忆,事后虽然没和人提起,但只要一回想到,身上总是一阵恶寒。

不过,那应该与这无关吧!

这座庭院与沈家梅园不像是同一建筑,而且现在即将日出,云层中隐约释放出几道晨曦,百鬼辟易,遇鬼又怎会在这种时候?

半是好奇,半是为了警戒,兰斯洛从那女子背后踱了过去。

当双方距离拉近,兰斯洛没由来地有种感觉,眼前这素裳女子,说不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单薄的白色袍子,和身而披,勾勒出纤细身段,长长黑发像乌缎般垂下,额外衬托出颈项的雪白,浑圆肩头的美好曲线,令人看了心头一跳。

素裳女子的心情似乎不错,未知语言的歌词,用一种细致嗓音唱出,柔和曲调让听者心头为之安宁祥和,便连远近鸟儿也有意无意地应和啾鸣。

阅人不能算多,但兰斯洛有种直觉,这女子会是个不逊于源五郎的大美人……呸!呸!怎么和源五郎比较起来了!

当兰斯洛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想多听一会儿悦耳仙乐,歌声忽地停止,素裳女子侧耳聆听,肩头微颤,好像察觉了后方来人。

兰斯洛见她反应,知道下一步不是逃跑就是呼救,不管哪种,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情急之下别无他法,抢先一步将匕首架在她颈畔,低声威胁。

“别出声!你一动,我立刻就杀了你!”平时抢劫的惯用语脱口而出,兰斯洛惊悟场合不对,忙补充道:“我不是坏人,是被人追急了,到你这边来躲躲,明白吗?”

担心匕刀会割破皮肤,兰斯洛不敢放实,一边说话,一边转到正面,藉机看清楚对方面目。

果然和预期中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女子比预期中更美上几十倍。

不是普通的艳色,像是画中的绝代丽人脱出纸上,美得脱俗出尘不似凡物,柳眉凤眼,秀鼻樱唇,肌肤细嫩得像是可以掐水出来,清艳绝伦,精巧却鲜明约五官,教人不禁叹服造物主的神奇。

更难得的,是这女子浑身上下,自然散发着一股怯生生的纤弱,伴着那长及小腿的青丝,更显得身材娇小,让人本能地想将她搂进怀里,轻怜蜜爱,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也在这时,兰斯洛才明白以前听过的说法:世上果真有种女孩,是天生下来就该受到呵护,连受点伤都教旁人心痛。

当这感觉升起,拿凶器吓唬这娇怯怯的人儿,非独是种亵渎,简直是种罪恶了。兰斯洛慌忙收起匕首,但是,却好像有件事不太对。

尽管惊得脸色苍白,浑身打颤,可是这美人儿的眸子,却空洞得没有半点惧意,正确来说,甚至没有丝毫感情。

挥手在她眼前晃晃,眼睛眨也不眨,推测登时得到了证明。

“姑娘……你的眼睛……”

兰斯洛刻意放缓声音,但那素裳美人仅是瑟缩身子,想往后头躲去,完全不敢与他有分毫接触,虽然那副怯怜怜的凄艳姿态,看在眼里别有动人风情,但想到自己被当作坏人,感觉仍满不是滋味。

“算了,是我不对……这位小姐,你别害怕,我是个粗人,但也不会随便伤害人,只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就会走开……咳!咳!”

兰斯洛往旁边坐开,喉间却忍不住咳了起来。平时他承受外力,都有雄霸真劲护体,这次却被敌人引走护身劲,直击人体,再加上雄霸真劲反噬,饶是天生耐打,也伤得不轻,勉强压下一直想呕血的冲动,却止不住连接而来的咳嗽。

(真倒楣,任务没进展,破人打成内伤,刀搞丢了,在这里还被漂亮小姐当作坏人,本大爷的运气跌到了谷底吗?)

“请……请问,这位壮士,您身上有伤吗?”

兰斯洛一怔,抬头一看,那素裳美人已退到两尺外,面上惊惧依然,但却蚊声轻语,像在说什么,只是听不清晰。

“小姐,你的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如果你嫌我气味不好闻,那我可以再坐远一点。”兰斯洛又往旁边移开半尺,但咳嗽却更加剧烈,嘴角甚至有些血沫。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素裳美人细声道:“听您的声音,是胸口为掌力所伤,如果痛得厉害,那就按住腋下两寸、第四骨节处,会舒服一些的。”

兰斯洛着实诧异,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大美人,竟然知晓医理。依法一试,疼痛未减,但是想咳嗽的感觉却大为减缓,好过许多,心中一喜,转头望向素裳美人,只见她听到咳声渐歇,面上亦有安心的喜色,为着伤者痛苦减轻而喜悦。

“多谢你,小姐,你的方法真有效,学过医术吗?”

兰斯洛想凑近道谢,但女方却像只受惊云雀一样,眼角含泪,猛往后挪,直返撞到凉亭的基石边。

“我不靠近,不靠近,你别吓成那个样,我真的不是坏人。”兰斯洛着实懊恼,要斯斯文文哄劝女孩子,这种事员不是自己所长,要是这时候源五郎那小白脸在此就好了……

唉!人家姑娘是瞎子,要小白脸何用?

“对……对不起……”

咦?

抬头望去,素裳美人侧垂下头,让大半张娇容遮掩在长发下,怯声道:“我……我明白您没有恶意,可是我……我很没用,听见外人的声音就不习惯,所以……”

柔弱的声音,转来像鸟儿悲鸣,让人晓得单只是这几句话,已是她鼓起勇气说出的。

兰斯洛心中一宽,仔细想来,能拥有这么大的院子,当然是位千金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会怕生是当然的。虽然说她怕得似乎厉害了点,但人家身娇肉贵,又眼有残疾,怎能和自己这粗胚一概而论?

想再说些什么,后方墙外突然传来斥喝声,这下子,不但那素裳美人又瑟缩地颤着身子,连兰斯洛也面色大变。

“小子,你别以为自己跑得掉,你石七爷就知道你藏在这里,甭想逃走,今天捉不到你,石七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声音听来充满狂态,自然是因为夺得宝刀后信心大增,想要捉人的同时顺便试刀了。

(该死的臭石头,怎么追得那么紧!)

兰斯洛心中咒骂,却苦无应付之策,失去宝刀,敌人武功又在己之上,护身真气也没了作用,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一个主意是趁人还没进来,先行逃跑,但石存和追进来后,说不定会迁怒于这里的住户,特别是这么娇弱的千金小姐,倘使稍有损伤,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看到女儿家惊怯不已的模样,兰斯洛胸中胆气顿生,哪怕是愚勇也好,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牵连旁人。

“喂!等会儿你在这里躲好,别让人看到你啊!”

“谢……谢谢,外头的人是恶人吗?”

“没错,是个很坏很坏的恶人,还是脑子有病的变态,你在这里藏好,不会有事的。”

才吩咐好,后头就哗啦连响,石存和懒得另外寻门,凭着宝刀锋利,直接在墙上割出一个洞门,进来见到兰斯洛,面上表情就像捡到万两黄金般惊喜,看得兰斯洛直冒冷汗。

(来得这么快!该怎么办?正面攻过去不行,那该用什么方法……)

情急之下,仗着胆气想出个主意,虽然很笨,但抛开性命不要,说不定反有一丝机会。

(顾不得了,速战速决!)

石存和手持神兵,想像将兰斯洛炼化吸食后,自己功力大增的美好远景,脸上甚至露出得意微笑,志得意满,刚想出口再嘲弄几句,怎知兰斯洛大喝一声,势如疯虎般冲了过来。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吗?”

对方自暴自弃地乱冲,石存和大乐,但这浑人情急拼命,自己可不愿就此一刀宰了他,挥动宝刀,打算将他砍成重伤,或是斩下一两只手脚,废了他的战斗力便是。

(就是这样!)

长刀挥出,兰斯洛看准方位,竟合身扑上,锋锐刀刃毫不费力地透体而过。但兰斯洛恍若末觉,和宝刀以同一方向、同一速度移动,这样一来,宝刀仅是刺穿身体,却没办法造成更多伤害。

“你……你疯了吗?你这疯子!”

宝刀锋利无比,轻易就可将人体切做两截,那傻瓜竟敢主动用身体接刀,石存和给这拼命声势骇住,一时手足无措。

兰斯洛趁机擒住他握刀手腕,甫一接触,石存和护腕暗针便刺破手掌,仅余的一条毒蛇亦代主防卫,咬在兰斯洛手臂上。

(不能放!一放就输了!)

知道这是唯一胜机,兰斯洛紧握住他持刀手腕,不让刀子挥动,同时一记头槌用尽力道砸了下去,双方距离过近,石存和惊惧之余哪能闪躲?

“喀啦”一声脆响,石存和头疼欲裂,眼前一片血光模糊,吓得魂飞魄散,第一反应,空着的一掌,毫无保留地重击向兰斯洛胸膛。

这反应早在兰斯洛计算之中,当下毫不防备,当胸口响起骨碎声,鼓荡内劲激得腑脏出血时,他力聚喉间,将那激喷出来的热血,全喷向石存和头脸。

“呸!”

兰斯洛不会运气,口中喷射的力道不大,但这些热血是受反噬的雄霸真劲所激,聚射喷出,双方又是相距咫尺,威力岂同泛泛。另闻石存和长声惨嚎,满面凹凸血坑,一只左眼全瞎,痛叫着往后退,跌出墙洞外。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石存和高声哀嚎,似是怕被人趁机宰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双手捧面,鲜血不断流下,头也不回地快步逃走。

而兰斯洛尖刀贯腹,重掌击胸,伤势亦是极重,但内心却是欢喜,一是石存和被伤得不能作战;二是自己被击退时紧按着刀柄不放,重夺回神兵,虽血流如注,却仍算赢得漂亮。

“嘻……嘿嘿!总算做了点有面子的事……咳!”

这时细碎脚步声从后方接近,跟着就是一阵摸索,几根纤纤手指按放至脉门,检索伤势。

石存和已退,这里除了自己以外,就只剩那名怕生的大美人了。可是,是因为她还怕得厉害吗?为什么她的手指那么冰?冻得自己直打哆嗦。

“唉!为什么你伤得这么快?我明明才帮你治疗过没多久啊?”

咦?这是什么意思?

意识渐渐不清,兰斯洛没法多思索,本能地只想到人家大姑娘来到身旁,自己狼狈地躺着不好看,想坐起身来。但由于身体乏力,起到一半,又往后跌,手臂乱挥。

照距离算,右手该会碰到那姑娘,可是,直到自己跌躺回地,两条手臂却毫无所觉。

是因为人家闪得快吗?

不太可能!人家是瞎子啊!

兰斯洛突然有种怪异绝伦的熟悉感觉,他转头往旁看去,此时,天际晨曦已现,在阳光中,瞧得很清楚,那素裳美人两眼无光,却很担心地瞧着自己,而自己的右臂就像穿过空气似的,从她的小腹穿了出去。

“你……你是……”

“对不起啊,我……我认得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曾经帮你包过伤的……”

前几晚的恶梦涌上心头,或许是伤势发作,这粗线条男人做了一件令他日后回忆起来,丢脸不已的举动。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大哥出事了?真不好,怎么会这样呢?”

回到落脚处,从有雪口中明白事态,源五郎皱起形状美好的眉毛,感叹状况变化太快。

有雪道:“我看老大这次糟糕了,二哥三哥怎么还愣着?不赶快去搭救吗?”

花次郎反应冷淡,就他看来,在这种风声正紧的时刻,没有足够的防身武力,又要不知死活地到处乱逛,有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不知道确切位置,随便乱跑也没用。”源五郎摇头道:“而且,计算双方的功力差,战斗可能早已结束,纵使我们赶到也无济于事了……”

“你的意思是,老大已经死于非命了吗?”有雪脑子转得最快,“那别多说了,看看老大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产,大夥儿分一分,包一包,就此各奔东西吧!”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大生死未卜,这么快就拆夥,我看不好吧!”源五郎道:“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老大死了,那我们除了默哀,其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是受伤藏起来,我们到处乱找反而引人注目,更加危险,那不如等他自己回来;所以,只有一种情形我们派得上用场,就是老大被生擒回石家!”

“有可能,我看那个玩蛇家伙瞧老大的眼神好猥亵,一定是觊觎老大的身体,所以很可能捉人回去……唉唷!这下可大大不妙,采花者恒被采之,柳老大的报应临头了!”

“所以我们得快去救人啊!但是,这任务并非易事,不是普通人能办成的……”

一听到话题方向,敏感的花次郎立刻有反应,抢先道:“麻烦事别找我,这次活该有人自作自受!”

源五郎笑道:“二哥,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该负责老大安全的。”

花次郎瞥了他一眼,哼道:“闯进石家多危险,花风流又不是花凯子,我可不做超过风流名剑应有能力的事!”

“那就麻烦您努力发挥应有实力之外的潜力吧!现在石家一定也很乱,只要二哥打起精神,救人不会太难的。”

源五郎微笑道:“大哥有事,我们都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大家一起歃血立的誓,二哥该不会现在就想反悔吧!我们是无所谓啦,不过当初你发的誓那么毒,以后恐怕连喝水都得小心呛死!”

花次郎犹豫一阵,终究是站起身来,“哼!遇着你们,算我倒楣了!我去尽尽人事,你们两个在这里准备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我早就准备好了,可是,我想老四大概只准备独吞掉我们三兄弟遗产,独奔东西!”

“呃!我只想想而已,这你也知道!”

“哼!”

花次郎拎起光剑,踏步出门,转眼就不见踪影。有雪担忧地间道:“三哥,只让二哥一个人去,行不行啊!”

“不用担心,花风流是白鹿洞中堪称高手的人物,外表看来也许有点怪,但实际上却可靠得多呢!”源五郎笑道:“更何况,老大和我们这些贱命不一样,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贵人与美人,傻子才替他担心!不废说话,快拿出你刚刚偷藏的鸡腿,我肚子饿死了!”

悠悠转醒,骤觉周遭冰寒刺骨,兰斯洛不由一惊。

“别急着起来,小心伤口!”

急切的语气,听得出说话人的关心,睁开眼来,熟悉倩影映入眼帘,美人含笑,绝对是赏心悦目的光景,但在想起昏倒前的种种后,成了恐怖的延续。

“哇~~鬼啊!”

顾不得伤口发疼,兰斯洛立即坐起身来,狼狈地向后运返数尺。在其他的许多方面,兰斯洛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但遇着这种没法挥刀消灭的东西,他在苦恼之余,的确感到畏惧。

仔细看看身上,手臂、小腹的伤口已被包扎,手法依稀有些眼熟,与前日身入梅园时相同,那也就是说,这名女鬼已经两次救助过自己了。

处身之地并非是昏倒时的庭园,而是被移到梅林之中,林叶间透出的阳光,代表已经天明,但这梅林着实古怪,明明是白天,林子里仍幽暗得有如深夜,温度更彷佛置身雪地,冰寒得连吐气都冒成白烟。

有雪说,暹罗人素来传闻,沈家梅园宿有厉鬼……

厉不厉还不晓得,有鬼却是铁定的。在阴森森的幽暗衬托下,一身单薄的袍子更散发出惨白萤光,映着如云肤色,长发披面,瞧上去完全便是一副厉鬼模样,再瞥见左右几株梅树下,都放着骨灰瓮似的坛子,更教人为之心惊。

“你是什么人?”兰斯洛惊道:“不对,你、你是不是人?”

几缕阳光从枝叶间洒下,照在她身上,虽然没有像传说中的鬼魅一样,发出痛苦哀嚎,但整个身体却变得有些模糊,微微呈现透明,这无疑已说明了一切。

想了一会儿,对方露出很为难的笑容,“我……现在这样,应该不算人吧!”

(果然是个女鬼)

兰斯洛颤声道:“你……你变成这样,有多久了?”

“我记不得了,大概有好些日子了吧,自从住到林子以后,就一直是这样子了……”

那日仓皇逃跑后,曾向有雪问过,听他说当初沈家有个族女,年纪轻轻就病死,她生前喜爱梅林景致,死后葬于梅林,看来多半就是眼前这一只了。瞧她一副娇弱模样,果然是大家闺秀,不过变鬼这么久,想必道行极高,说不定等一下立刻变成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己误入鬼窟,这下可危险了。

但是……她两次医护自己,看来不像是有恶意啊!

“为……为什么你要一直眷恋在这里,不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小姐你为何不赶快超生,要留在这遗祸人间!

“我也知道不该逗留在这里,但是,除非有人帮忙,不然我没办法离开这里。”

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找替身!?

“嗯!对……对不起呀!”

“啥?什么事?”

“我真是太糊涂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请教您的姓名呢!”

“女鬼”轻轻地说着,欠身致歉,她一直是用跪坐的方式静静坐着,这一下欠身,姿势委实典雅好看。

兰斯洛却看得直冒冷汗,老头子在山上曾经说过,凡是鬼物,都会骗取人的姓名,用来行勾魂摄魄的邪术。自己原来还猜想这女鬼并无恶意,怎知马上就露出尾巴了!

“混、混帐,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兰斯洛虚张声势道:“凡问别人姓名前,都要先说自己的名字,这是基本礼数,你连这都不懂吗?没有家教!”

大着胆子,猜想这些千金小姐最重视礼仪,眼下不敢自报姓名,只好先胡混过去,再找机会逃掉。

幸好,计策一举奏功,女鬼面上果然露出不安,连忙欠身歉道:“对不起,真是我的不对,我……我叫风华,失礼的地方,请您千万则见怪!”

(沈风华!名字还算不错……)

兰斯洛摇摇头,自己现在哪有心情管这东西,该尽快找机会开溜才是。动作一大,牵动原来伤口,疼得直皱眉头。

“很疼吗?真是对不起,这里的药材不够,我只能止血、拔毒,做紧急救护,没法帮您止疼。”风华双眸紧闭,但却倾过身子,聆听兰斯洛的声音与呼吸,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您的体格很好,只要善加调养,过个十来天就没事了,不过,可别再添新的伤口了。”

看她殷殷切问的温柔神情,轻声细气的娇怯,兰斯洛不禁纳闷,这女鬼和传说中的厉鬼大不相同啊!看起来也不太像别有用心。而且,自己有个荒谬的想法:比起自己表现出来的畏惧,这女鬼似乎更怕自己。

老头子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难道真是这样吗?

姑且大着胆子一试吧!

“呃!风华小姐,你的动作好像有些奇怪啊,比如说,和人说话时,是不是不该把头侧一边呢?”

“对……对不起,我是个瞎子!”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像很喜欢拿对不起来当开头词,这样很不好啊!”

“对……对不起……”

“又来了!”看对方泫然欲泣的可爱羞样,兰斯洛胆气大壮。倘若撇开对鬼魅的恐惧,和这样美丽的一名佳人相处,是任何男人都求之不得的事。

“轻松点,别那么拘谨嘛!我是人,你不是人,你却还怕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对不起……”风华迟疑一下,将头垂得低低的,小声说道:“因为,您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男人,所以……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啥?

兰斯洛奇道:“你生前……不是,你以前从来没和男人说过话吗?你家里没有男人吗?你老爹呢?”

“我没有爹。”风华满面通红,摇头道:“她们都是女性,又说男人很污秽,如果与男人接近,就会玷污我的心灵,所以不让我和男人接触。”

“你说的她们,是指你的娘亲还是其他亲人?”

“对……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娘,也没有其他亲人。”

“呃!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呀?”

“难怪你这么早就变鬼,你这人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太过明显的直言,却是兰斯洛衷心地感叹。以前是曾听说那些贵族千金,被教育得扭扭捏捏,简直像是另一世界的动物,却没想到还有夸张成这样的。照她说的,那这女的多半是父丧母亡,托给他人教养,打懂事起便与男人隔离。

用这种模式教育,内容可想而知,难怪人虽然漂亮,看起来却是一副呆呆样。

想到这里,兰斯洛甚至觉得这女鬼有些可怜,活着的时候生命乏味,死了以后也只孤伶伶地栖息在这阴暗梅林,过着不见天日的幽闭岁月。

瞧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胸中豪气顿生,觉得自己应该帮帮这可怜孤魂,别让她徙自遗恨于此,但深想一层,鬼物要超生,靠的就是找替身,拯救美人固然是好,赔上自己性命可划不来,这笔生意不能做啊!

(虽……虽然我很哈,但是好歹也给我个人类吧!送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过来,看得到摸不着,不是摆明**你家大爷吗?)

一面想着,兰斯洛叹起气来,这时阳光越益增强,风华的身影逐渐转淡,清秀娇容上也出现几分不适。

兰斯洛道:“你被太阳照到不好吧!要不要去避一避?”

“谢谢。”似乎仍不习惯于与男子相对,风华再次低下头,蚁声道:“我平时寄宿在这林中的井底,如果您的伤口有变化,就请您……请您……”

兰斯洛心中暗忖,鬼才来找你,嘴上却是满口答应。

“啊!对不起,到现在我还没请教您的姓名,真是失礼,您……”

尽管这女儿看起来不太像会害人,但是小心为上,兰斯洛仍不敢说出姓名,只是,要是不讲,倘使被她缠住不能离开,那也很麻烦。

脑中一转,终于有了主意。兰斯洛正色道:“哦!你听好了,我姓柳,大名鼎鼎的惜花大侠柳一刀,便是你家大爷我了。”

石家队伍本来并未预计驻扎在此,但是世家势力辽阔,在暹罗也置有产业,便停驻在城西的一所别墅中。

此时石存和被兰斯洛喷成重度伤残,尚未归来,而石存忠离开东方府第后,带人前往搜寻,这时恰好又传来几名石家子弟被人发现昏死巷中的消息,整间别墅乱成一团。

也因此,花次郎不费什么力气,轻轻松松的潜入,里外搜索一遍,毫无所获后,预备离去。

突然,在经过一间屋子时,听见里头谈话。

“喂!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被大夥儿打成这样?”

“这小子坏了大爷的事,是大爷的仇人,刚刚被捉了回来,众兄弟拳打脚踢,能不去掉半条命吗?”

花次郎闻声停下脚步,偷瞥一下屋内情形。只见四个石家亲卫队,佩带兵器,相互闲聊着,正中央挂了一只大麻布袋,内中有人传出呻吟。

“……是这里没错了,该说是手气太好,还是手气太不好,居然真的救到那废物?”花次郎低声自语:“就这么杀进去,给人认出很麻烦,身边又没带面具,那么……哈!现学现卖!”

门内四名看守聊得正高兴,忽然传来敲门声,四人不觉有异,开了门,见来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孔,均是人感诧异。

“你是什么人?好面生啊!”

“面生是当然了,我是蒙面人!”

这答案令四人大惊,纷纷拔刀以待,却全都在出鞘之前,给人迅雷不及掩耳地击昏。

“去!只要看不见脸,有没有布都差不多啦!”花次郎割断绳索,让麻袋落地,内中伤者似乎被摔痛,低低呻吟一声,不太像记忆中兰斯洛的声音,但是呻吟这种事怎能做准?

“唉!怕你啦!两日内居然连救你几次,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钱!”

花次郎哀叹一声,背起麻袋,趁外头人声迫近前,窜身消失在空中。

兰斯洛离开沈家梅园,确认外头没人追捕,这才敢放心走在街上。

原来遮脸的那个毡帽,不知何时已失落,只能低着头,快步在街上行走,希望在被人大叫柳一刀之前,觅路回去。

沈家梅园闹鬼的传闻,在暹罗深植人心,纵是白日也少人接近,这对隐匿行踪很有帮助。石存和给打成重伤,能不能安然与同夥会合还不知道,自己该趁这时候赶快回去。

“***,忙了一晚没休息,肚子好饿啊!”

兰斯洛身体健壮,食量不小,饿得也快,特别是在刚刚离开梅园时,莫名其妙闻到炒瓜子的香味,肚子就更饿了。本以为附近有小贩,找了半天,什么人也没有,委实懊恼。

走出几条街,忽然看到几个人在墙上张贴文告,瞧服色,似是东方家子弟,兰斯洛侧身躲在一旁,等他们张贴完离开之后,这才现身出来,观看文告。

念的书不多,一些文诌诌的语句看不太懂,好在这篇文告写得也挺白话,只不过内容实在过于震撼,看着看着,兰斯洛眼睛瞪大了起来。

“这……这个有意思!哈哈!”

猛然一把撕下文告,快步奔往众人栖身处。

贫民区的废屋里,两个把宵夜当早餐吃的偷闲份子,满意地拍拍肚子。

“所以呢!事实告诉我们,聪明人是永远都有便宜可捞的,至于那些智能比较低的,就只有臭着一张脸,到外头出任务了。”

源五郎似醉非醉,和有雪胡言乱语着。正确来说,他是今晚最享福的一个,既没在外打生打死,又可以轻轻松松掠夺有雪积存的战利品。

雪特人的贼性使然,有雪早在妓馆大吃大喝时,就一面偷偷地藏起部份菜肴,只不过这趟稍微夸张了点,直接偷藏起两只烧鸡、一罐葡萄酒,现在正好趁人少,赶快吃光。

也就在两人酒醉饭饱时,门被人大力推开,精疲力尽的兰斯洛,一进门就跌坐在地上。

“咦?大哥!”

“大哥回来了,花二哥呢?他去找你了啊!”

“花老二去找我?没遇着啊!”

有雪道:“大哥,你真了不起,那玩蛇的变态多么凶神恶煞,你竟能在他手底逃回来,作兄弟的太佩服你了!”

“放屁!什么逃回来,本大爷把那混蛋打到遍体鳞伤,哭着开溜了,这叫凯旋而归!”

说得漂亮,但同伴们却投以不信任的眼光,兰斯洛无奈,只得把与石存和激战的情形细说一遍,比手划脚之余,当然不免加油添醋几分,听得两人面露讶色,惊奇于老大的胆色。当然,由于梅园撞鬼之事说来不太光彩,也就略过不提,只是大概说自己藏入一所废园。

“哇!大哥,您真是神勇盖世,是英雄中的英雄啊!”

源五郎也笑道:“嗯!的确不简单,大哥,您说您被那厮的蛇咬中手臂,据我所知,那尾毒蛇的毒性相当偏门,没有独门解药或是高手驱毒,毒发之后必死无疑,大哥您现在仍能面不改色,压住毒性不发,真是好本领啊!”

这一说,兰斯洛也想起,风华曾说帮自己做了止血、拔毒的紧急处理,照源五郎的**,看不出这女儿竟有这么好的医疗本事,但这事现在自是不好直说,只好胡扯说自己抵抗力强,上次被咬过一趟,这次同样的毒已经奈他不得。

“咦?大哥,你那口刀呢?怎么不见了?”

有雪疑问声中,兰斯洛惊觉配刀不在身边,稍做回想,自己昏倒前刀犹在腹,重伤奔逃的石存和绝不可能回来抢夺,那多半还遗落在沈家梅园。

“我弄丢……不!带那么好的东西上街,目标太明显了,我把它藏在一个安全地方,晚一点再去取回。”

要取回,就会再碰到那女鬼,想起来就头痛,还是先处理别的事吧!

“不扯那个,你们看,这是我刚刚回来时发现的东西!”

兰斯洛从怀中取出一封文告,源五郎与有雪凑近观看,文告的主要内容,是东方家将于暹罗城举办一场比武招亲。

七大宗门里,是有人曾以比武招亲之类的手法,招募不同门派的高手加入,但这对向来注重血统传承的东方家,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文告之中,对本次与石家的联姻只字不提,看上去好像只是另一场独立活动,但前日长街混战后,石家礼队滞留暹罗,联姻计画受阻的情形早已看在众人眼中,现在加上这封文告,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明白其中关连。

“大哥,上头说不拘身世、不拘背景,欢迎四方英雄参与,我瞧您大可去报名参加,去作东方家女婿啊!既可赢得大笔嫁妆,又可抱得美人归,岂非一举两得。”

有雪欢天喜地建议,兰斯洛却兴趣缺缺。他是有打算去参加这次比武招亲,趁机混入,把那批嫁妆全数掠夺。

至于美人嘛!自己最近时运不好,环绕在身边的美人,不是人妖就是女鬼,还是暂时回避女色安全一些。

“你们慢慢看,我先去洗把脸,再来与你们研究。”

兰斯洛挥挥手,踱入后堂。源五郎再瞥过一次招亲文告,心中暗笑。这事原本也在预计中,而受此影响所及,相信不用多久,暹罗城便会为之暗涛汹涌吧!

“去!你们两个倒轻松,尽让我一个人劳动!”

两个人兀自重看文告,花次郎却大步推门而入,一甩手,背后的大麻袋摔到地上。

“人救回来了,你们看看有没有缺手缺脚吧!反正祸害活千年,少几只手脚也是能活下去的。”

花次郎牢骚几句,却见有雪与源五郎表情讶然,睁大眼睛瞧着自己。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对吗?”

源五郎不答,迳自让有雪解开系绳,打开麻袋。

“二哥!您在外头冒险犯难,辛苦我们是知道的。”

源五郎瞥向解封的麻袋,一个遍体鳞伤的青年昏倒在其中。

“不过,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们,这位仁兄是谁呀?”

第四章比武招亲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罗

兰斯洛与花次郎的碰面,自然又是一阵冷嘲热讽。不过,四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麻布袋里的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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