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翔身躯一晃,几乎摔倒,几步奔过去,跪倒在床前,颤颤的想去摸母亲那双消瘦枯黄的手,却不敢用力,忍着哽咽,轻声唤道,“母亲···”
然而,床上气若游丝的人连应一声的力气也无,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离翔大喜,赶紧再次唤道,“母亲,我回来了,你会没事的,我马上命人煎药,喝了药您就会好起来···”
离翔说到这里,床上的人忽然睁大了眼睛,眼泪就这么滚了出来,嘴巴嗡动不止,神色激动不已。
“母亲···”离翔赶紧住嘴,眼泪流了下来。
“离翔哥哥!”被忽略良久的幽风不得不开口打断母子二人。
离翔擦了擦眼泪,回头看向幽风,发现不知何时,屋里的丫鬟全被幽风赶出去了,屋内光线充足了很多,看上去没那么阴森了。
幽风示意他走开一点,她来看看他母亲。
离翔疑惑不解,难道她会医术?可是,即使她会医术,母亲的病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没办法,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我骗你干什么?”幽风跟旁边的南宫烨华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帮病人检查一下!”
屋外,府里几乎全部的人都站在院子里,紧张的看着紧闭的门扉。
都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离翔开始还沉得住气,现在也开始心性不稳,在门前走来走去,急得不行了。
“相信她!”离翔来回走了没几步,南宫烨华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墨黑幽深的凤眸携着安定自信的神色,令人信服,完全的相信于他。
离翔霎时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浮躁焦急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紧闭的门扉终于从里面打开了,离翔赶紧上前,却还是慢了某人一步。
南宫烨华摸着幽风的小脑袋,擦了擦她额上汗珠,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她的小手,一副不管怎么样都不放手了的姿态。
这才多久,粘人粘得有点过分了啊!幽风挣不开握住她的大手,只得随他去,让老管家打发了扎堆在这里的下人们,对离翔道,“心脏病加中度脑梗,肝脏郁积严重,还有水泡!”
“心脏病?”听到这显然不是好兆头的新名词,离翔眉头蹙得死紧。
“这,这,还有这!”幽风指着自己的心脏,肝脏,脑袋,“这三个地方,必须手术,但是···”
“你说!”幽风脸色凝重,离翔便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了,只是还怀着一丁点的希望。
“伯母的身体,一场手术都撑不下来,三场,几乎是不可能的!”内脏衰竭,不止身体,就连精神状态也消瘦得不成样子,怕是早存了死亡的念头。
以这副身体,拖了这么久了,想必是她心底仍还有一丝牵挂吧。
“我知道了!”沉默良久,离翔面无表情的点头,仿佛听这番必死的论调许多次,没有新意了。
“知道什么?”幽风看不得离翔那副非常悲伤还要强忍着的刚硬态度,没好气的冷哼了哼,“我又没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幽风,你是说···”离翔顿时激动了,如果没有南宫烨华在旁边挡着,他怕是要抓着幽风肩膀大力摇晃了。
“你把这几年里发生的事都给我说一说,不然,一点希望也被你掐没了!”幽风道。
一番促膝长谈后,幽风大概知道了雍容华贵的右相夫人,不过几年时间,为何会变得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还重病缠身了。
一切的根源,都在那座华丽的囚笼里!
再次见到离雪,幽风惊讶的程度不下于这个曾经名动嘉城的才女。
面前女子不过二十一二,正值妙龄,花一般的年纪,虽穿着华贵雍容,但面容愁苦得似中年妇女,消瘦得让幽风几乎认不出那个曾名动嘉城,令无数人仰慕的右相家的大才女,如空谷幽兰般的清幽气质,更是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如傀儡般拖着沉重躯体苟活世间的木然。
还有,那与她消瘦身躯不搭调的高耸肚子。
手一挥,满宫的宫女无声倒地,只剩下那个神情无丝毫眷恋,却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坚强活着的女子。
幽风走到她面前,轻唤,“离雪姐姐!”
靠在软塌上的女子似是没听到,目光仍透过窗杦,望着漆黑的夜色,呆立不动,幽风又唤了声,离雪的眼珠子才动了动,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到离她有一步之遥的女童,死寂般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但却是激动,愤怒与谴责。
“你还回来干什么?”离雪不顾自己几乎快要临盆了的大肚子,强硬的从软塌上站起来,无神的眼里几乎全是恨意与怨念。
“既然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离雪踉跄着走上前,猛的伸出手,朝幽风大力推去,眼中恨意已化作了满腔泪水,“可是,我又盼着你回来,快点回来···”
幽风本是能够躲开的,但是,看到那几乎站不住了的人,脚步又收了回去,站在那里硬生生的受了那一推搡。
脚下被推得狠狠的后退了两步,撞在了一具温热却带着轻微杀意的人怀里,幽风平静道,“你不要插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过让你误会的行为!”从小一起长大,即使没有那么熟,三观也不同,性格更是凑不到一块,但怎么样也是从小的玩伴,还是离翔的亲妹妹,知道她过得不好,很不好,幽风便没有办法再旁观。但是,这股恨意又是从何处而来?
听到这永远都似局外人的旁观语气,离雪眼眶里的泪终于流出来了,决堤了般,泪眼模糊,恍惚中,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绝色脸庞又出现在了眼前,死灰般的心忽然被刺激得骤然燃起了滔天怒火。
“误会?”离雪凄凉一笑,犹在梦中这几年来对那张脸不管不顾的发泄怨恨般,一股脑的尽情吐露,“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的父亲,夺走了右相府的富贵权势,如今,连我哥哥的幸福也要夺走,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