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于艳在温小飞租的房子里住了下来。冷小婉每天不再去学校,而是在家照顾于艳。
丁新晴和王芳知道了,都来看望于艳,笑话她太大意,说幸亏不是在高考时,不然可麻烦不小。说笑过后,她们还切磋了一下坐小月子的经验。两个人都有过“前科”,丁新晴一次,王芳两次。
每天晚上,冷小婉都是和于艳住在一起的。这令于艳实在诧异,也终于相信冷小婉与温小飞真的都是童子之身,心里不禁有些敬佩。
只是敬佩之情仅一会儿就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到好笑。她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假正经干吗?太跟不上时代啦!
可是,冷小婉并不怕于艳笑话,她心中有自己的一把尺子。而温小飞有时会反唇相讥,说于艳是自作自受。每当这时,他和于艳就会打一番嘴仗,然后在冷小婉的调停下休战。
很快到了温小飞表哥结婚的日子,温小飞与冷小婉一起去喝喜酒。出前,于艳嚷着要温小飞多带点喜糖来吃。
温小飞表哥姓张,大名叫张军,小名叫张毛蛋。温小飞从小常与表哥在一起玩,上小学时,他成绩还可以,而他表哥成绩太烂,他就常嘲笑表哥,叫他“张笨蛋”,或是“张零蛋”。这是他唯一嘲笑别人成绩差的历史,后来就渐渐失去了这个资格。而他表哥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以他的样子作为还击的把子,叫他“温丑蛋”,后来则叫成了“温臭蛋”。
一到表哥家,见到一身西装革履加领带的表哥,正满面春风地站在大门口招呼客人,温小飞便没大没小地喊了一声:“嗨,张笨蛋,今天真帅啊!”
张军见是舅家表弟,便也没大没小地还了一句:“哟,臭蛋来啦,呀,好长时间没见,比以前好看些了,是又助人为乐了吗?”
张军姐姐站在一旁,见这对表兄弟一见面就是老一套没大没小的话,便笑道:“你们两个呀,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改不了胡说八道,表弟,今天你表哥大喜,你得给他点面子,说点好听的,你看你,笑话别人,别人不也反过来笑你吗?”
“表姐,人生就是这样,笑笑别人,再被别人笑笑,大家就都乐呵。”温小飞笑嘻嘻地说。
张军早就注意到自己的臭蛋表弟身后还有一个女孩,而且相貌奇美,便禁不住问:“喂,臭蛋,这小美女是谁呀?花多少钱雇来的?”
他根本没以为冷小婉是温小飞的女朋友,知道表弟家有钱,估计是表弟花钱请来撑面子的。这种事,他的一个朋友也干过,时下很流行。
听了温小飞表哥的话,冷小婉有些羞怯,又有些想笑。她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便往温小飞身边靠了靠,故意表现出一种亲密之态,以不言自明。
“哟,表弟,这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厉害!”表姐看出来了,就忍不住惊叹道。
温小飞也不谦虚,伸手揽着冷小婉的腰说:“就是的,表姐,我今天特地带来给你和姑姑看看的。”说完,他又对冷小婉说:“婉儿,这是我表姐,这新郎官是我表哥,我们小时候经常掐架。”
冷小婉便乖巧地叫了一声:“表姐好,表哥好。”
表姐“哎”了一声,高兴地拉过冷小婉的手说:“来我看看,弟妹真漂亮,表弟真是修来的。”
温小飞笑了笑,说:“婉儿,今天你要多向表哥要彩头,他要是不给,看我怎么收拾他!”
冷小婉明白现在所谓的要彩头,来时的路上,温小飞对她讲了,说现在兴要彩头,就是喜糖喜烟。而对于“烟”这种东西,冷小婉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不解为什么还有人爱之如命。
表哥笑着说:“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好了,你们进去坐,我妈在客厅里呢,我马上去带新娘了,回来再聊。”
温小飞“嗯”了一声,就带着冷小婉朝里走。他顺便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对联,心中暗笑:这画的是什么呀?
他以前很佩服给人家掌礼簿的人,觉得会写毛趣÷阁字不简单,可此时再看这些乡间俗手的烂字,只觉得连小儿科都不到。
冷小婉看了这些字也暗笑,心想这哪里是毛趣÷阁字啊,简直就是用树棒瞎画的。
两个人进了客厅,见到了姑姑。姑姑见了冷小婉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连连夸冷小婉漂亮。在场的许多亲戚朋友也都跟着夸。
姑姑拿来许多喜糖给冷小婉,冷小婉对现在这种糖果很是喜爱,接下后说了声:“谢谢姑姑。”
姑姑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又夸冷小婉懂事。她看着温小飞,意味深长地说:“小飞呀,你真好命,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她这样说的意味不难理解,当然是因为自己侄子相貌与眼前这姑娘差距太大,担心两人不能长久。侄子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媳妇,她当然高兴,可她却不糊涂,一眼就看出自己侄子配不上冷小婉,所以心里并不看好他们,只能给一句忠告,提醒温小飞用“好好待”来尽量弥补相貌上的先天不足。
看着温小飞眉开眼笑的样子,姑姑心里话,这还在镜子里照着呢,依我看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啊。而她哪里知道,人家现在已经是命运相连、心心相印了呢。
温小飞姑爷今日也好像没病一样,在客厅与客人闲聊,只是那脸色让人看了担心。
温小飞与姑爷打了招呼,说了些吉利话,让姑爷高兴地笑了。看着姑爷黄纸一般的脸,温小飞却不禁悲上心头。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来参加姑爷的葬礼了。
客厅里的人,温小飞基本都不认识,他就带着冷小婉去洞房里看。洞房里布置得非常漂亮,床柜之类不用说了,彩灯、彩带、气球等渲染出一派喜庆,还有新郎新娘的婚纱照,和几幅婴儿的画,都在散着幸福美满的气息。
“现在的洞房是这样的呀,真漂亮,又气派!”冷小婉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新娘也很漂亮,小飞哥哥,从前我觉得新娘子穿这种白的不好,可今天却觉得也挺好看的。”
“你以后想穿吗?”温小飞问。
冷小婉摇摇头:“不,虽然我觉得好看,可我也不想穿,我还是喜欢自己的红嫁衣。”
“我也喜欢你穿那身红嫁衣,”温小飞说。
“不过,或许到时我的想法又变了,就像现在这样,以前觉得穿婚纱不好看,现在却突然觉得也好看了。”冷小婉道。
是呀,人的思想观念通常很难一以贯之,总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冷小婉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那到时再说吧,”温小飞舒服地躺在了新人的床上,“也不知道这床找人滚过没有,我来给他滚滚。”说完,他就在床上滚了起来。
冷小婉懂得“滚床”这一习俗,便笑道:“人家都是找小孩子滚的,好图个多生贵子,哪有你这大人滚的?”
“对了,你一说多生贵子我想起来了,这床脚和被角应该有好东西,我们快来找一找。”温小飞高兴地说。
冷小婉连忙问:“现在也还有这一套吗?被角要放枣子、花生、桂片和栗子,是不是?”
“是的,这都是以前传下来的,床脚下要垫钱。”温小飞说,“婉儿妹妹,你找被里的,我看看床脚。”
两个人一番忙碌,果然找到了那些个表吉利物件。“枣生桂子”进了冷小婉的肚子,钱进了温小飞的兜里。
“我们拿了不怕吧?”冷小婉边吃边问,并给了温小飞一个栗子。
温小飞说:“没事,这就是给人拿的。”
这时,又有许多人来看洞房,有的人也去翻被角。温小飞与冷小婉见了,忍着笑出去了。
他们来到了礼簿桌前。温小飞出了礼一仟块钱,换来了一包烟和一袋糖,然后就和冷小婉到桌席前找位坐下,等着开席。
冷小婉看到临时支起的大棚里有六张圆桌,已经坐了好多人。她知道这是主家招待客人的地方,心想:送上贺礼,然后吃喜宴,这和古时候大同小异嘛。
在第一排席将开之时,只听一阵花炮响,温小飞对冷小婉说:“新娘来了!哎呀,我一个人,也不闹他了,反正有人闹他,我们就看看热闹吧。”
“是闹洞房吗?”冷小婉问。
“不是,先拦门。”温小飞说,“闹洞房在晚上。”
这时,就见几辆扎着花和气球的小轿车停在了门口。冷小婉看见表哥从第一辆车上下来,后面车上也下来了一些人,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她们从车上抱下一些东西往家拿。
这一点和古代不同。古代嫁妆都是女方陪送的,有钱人家甚至还陪嫁丫环、佣人,嫁妆之多更不用说,那叫“十里红妆”,运嫁妆的队伍越长,女方的娘家越是有脸面。
现在倒好,嫁妆多是男方的,不过走走形式,男方把钱给女方,女方买嫁妆给自己撑面子。而有的呢,钱给了女方,女方也不买嫁妆,男方还得自己买,所谓的彩礼钱变成了买媳妇钱。
现在有的地方流行“万紫千红,一动不动”。“万紫”是指一万张五块的,“千红”是指一千张百元大钞,加起来共十五万。而所谓“一动不动”,则分别指车子和房子。所以有人见面就问:“你家媳妇多少钱买的?”有的甚至问“多少钱一斤”。
温小飞表哥家没有被要“万紫千红”,但要了“一动不动”,就这也已经把温小飞姑姑和姑爷刮干了。
这时,就见温小飞表哥把新娘抱下了车,往大门走来,而大门却已经被几个小伙子堵住了。
“他们拦门干什么?”冷小婉问温小飞。
温小飞说:“要彩头,不给不让进。”
冷小婉感到惊奇:“这不成拦路打劫的强盗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主家心里是高兴的,喜事喜事,不闹不喜,越有人闹,主家越高兴,你看我姑乐的。”温小飞道。
温小飞与冷小婉正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就听有人喊:“嗨,温大胆!”
温小飞觉得声音耳熟,定睛一看,竟然是小乌龟吴桂,正在从大门里往外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