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旺打电话对温小飞说牛大壮到修理厂大修,让温小飞一时莫明其妙,后来沈旺才具体说清,所谓去修理厂大修,是说牛大壮住院去了。nbsp;b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昨天牛大壮挨了温小飞与沈旺一顿暴打之后,便一心想要报复。可是,在学校里是不行的,他的那一帮子人干不过江涛一伙。江涛一伙,人数虽少了一点,但全都是属于大将级别的,用武侠小说里的说法,都是一流高手,而牛大壮那边,除了他自己,其他多是二流货色。
牛大壮真正倚仗的,其实是他在街上交的那帮人渣地痞。所以,他打算等放学时在学校门外堵温小飞。他知道温小飞目前还没有住校,晚上是要回家的,而至于沈旺那些人,等以后再说。
可牛大壮没有想到,温小飞竟然会提前跑掉了,他领着一帮人在学校门口守株待兔,瞎等了很长时间。
然而狐朋狗友们既然能两肋插刀,为自己付出了宝贵的时间,自己又怎么能白使唤人家呢?所以牛大壮在饭店里犒劳了大伙儿,并谋划下一步怎么报复温小飞一伙人。
这本来就是一帮酒肉朋友,之所以肯帮忙,无非是大家酒杯碰出来的。牛大壮要是一毛不拔,那就没有人能来为他两肋插刀了。
既然有了美酒佳肴,那大伙儿还不都听牛大壮的?大家伙儿吃喝着,议论着,对于牛大壮的不幸遭遇,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表示一定要帮牛大壮废了那几个野种。
一时真是群雄激愤,唾星四溅,豪情万丈。但是,这毕竟还是在酒桌上,严惩江涛、温小飞等人,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所以,大家也只能是暂时为牛大壮飞了点唾沫星子,表达一点儿精神上的安慰和鼓舞,至于摩拳擦掌,捋胳膊卷袖子,暂时都还用不上。
用不上,就暂且使劲喝酒吧。牛大壮也为兄弟们的万丈豪情和义气所感动,于是敬这个、陪那个,几圈下来,就喝多了。
喝酒这个事儿,与心情有直接关系,而心情这东西,又多与场合有关。像牛大壮今天这种场合,本身都是些酒囊饭袋,又彼此常在一起玩乐,爱在酒上逞英雄,所以牛大壮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越多越能喝,越喝越来劲,后来就是端起酒杯,觑着如白水,脖子一仰就下肚了。
结果散席之后,牛大壮变成“牛大晃”。但就这样了,牛大壮仍坚持说自己没有喝多,再来一斤也没问题。他骑上摩托后,说只要有油,就能开到北京去。
谁知北京没开到,他开到饭店北边电线桩上去了,“咕咚”一下摔倒,人飞出了几米远。车局部粉碎,他也局部粉碎腿断了,所以就被送到医院修理去了。
牛大壮自顾不暇,所以就没精力顾及温小飞。包工头不在,谁还干活儿?他的那帮酒肉朋友自然也就各自另寻酒肉去了。
温小飞想,虽然牛大壮去医院“自修”了,可自己仍然不能去上学,要等这张脸恢复原样才能去的。
他不去上学,根本原因在这张脸上,而不是因为牛大壮,所以他对沈旺说自己确实是因为脸的事不能去上学,让沈旺一定要给他请假。
沈旺笑道:“你还怪要脸的呀,行,那我就跟老师说你早晨起来脸不见了,在家找脸呢。”
温小飞笑了,说:“你这死东西,就会胡说八道,算了,随便你那乌鸦嘴怎么说了,反正给我请假就行。”
就这样,温小飞安心在家“养脸”。他又去了地下墓室,想看看冷小婉的毛趣÷阁还能不能用。
冷小婉也跟着一起下去了,边走边说:“趣÷阁以湖趣÷阁为佳,纸以宣纸为上。”
温小飞听了,就问:“宣纸我知道,好像是以地名定的,湖趣÷阁也是的吧?”
“就是湖州的趣÷阁。”冷小婉道,“以后你也要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你那趣÷阁是哪儿的呢?我当时没在意。”温小飞问。
“自然是湖州的。”冷小婉说,“是父亲托一个朋友从一位老人那里购得。那老人姓黄,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当时做毛趣÷阁最好的,开了个黄门趣÷阁庄,闻名天下,当时有天下毛趣÷阁看湖州,湖州毛趣÷阁看黄门之说。”
温小飞听了高兴不已:“这么说,那趣÷阁在当时就是很珍贵的,现在肯定更珍贵了!”
“那当然,不知现在毛趣÷阁哪里最好?”冷小婉问。
“你问我不等于白问吗?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以前学校也毛趣÷阁,都是塑料丝儿或是麻丝做的,跟漆刷子一样,后来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写不好字,原来是因为没有好毛趣÷阁。”温小飞笑道。
冷小婉也笑了:“那哪叫毛趣÷阁啊?不过要想写好字,的确要有一支上好的毛趣÷阁。有人说过,要写好字,须有三好。”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墓室里。冷小婉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自己的毛趣÷阁说:“这第一好就是趣÷阁要好。”
“这当然了,杀猪还得有把快刀呢。”温小飞说,“第二好肯定是纸好,第三好肯定是墨好。”
冷小婉笑了一下,接着说:“前对后错,的确要有好的纸,但第三不是墨,而是要人品好。”
温小飞听了,有些不解,笑道:“这是谁在扯淡?写毛趣÷阁字还要什么人品好?这与思想品德有什么关系?难道品德好就能写好字了?品德差就写不好字?这样说逻辑不对。”
“非也。”冷小婉掩口而笑道,“此人品非彼人品,此人品是指人的才品,亦即悟性,简单地说,就是有没有天赋。”
“那我没品!”温小飞明白后笑着说。他拿起另一支毛趣÷阁,又边看边说:“我有这好毛趣÷阁就行了。”
“不,我的小飞哥哥二品皆有。”冷小婉说。
“什么二品?我怎么不知道?”温小飞不解地问。
“既有才品,又有德品。”冷小婉看着温小飞诚恳地说,“小飞哥哥,你是一个好人。”
“我,嘿,我知道我是一个好人。”温小飞乐呵呵地说,“否则,老天爷也不会把这么美丽又聪明的小美女送给我。”说完,他一只手搂过冷小婉,亲了一下她的香腮,然后问:“这趣÷阁上写的是什么字啊?善字下面的念什么?”
“这是善琏湖趣÷阁,也是湖趣÷阁中的精品,我手中的这个是黄门湖趣÷阁。”冷小婉说。
温小飞又拿过冷小婉手中的趣÷阁看起来。他还在冷小婉没醒来前就看过的,当时只觉得趣÷阁杆十分精美,并不懂得那是什么做的,又怎么好,所以现在他就问冷小婉趣÷阁杆是什么做的。
“这是檀香木雕祥云纹管花毫趣÷阁,檀香木做的趣÷阁管,花毫就是由几样动物毛制成的,这里是羊、狼、貂三种,适合写楷书和行书。”冷小婉介绍说,“你看,这里还有制造的时间,大明万历年制。”
温小飞一看,果然有,惊喜地说:“嘿,我当初还没看到呢,万历是哪个皇帝啊?”
“万历是神宗皇帝的年号,现在不用避讳了,神宗皇帝名叫朱翊钧,是崇祯皇帝的祖父。”冷小婉道。
温小飞细细看着这支趣÷阁,自言自语道:“哎呀,这么好的趣÷阁,不知还能不能用。”
“拿上去试一试吧。”冷小婉说着,又拿起桌上的砚台道,“这砚应该还能用,里面的墨也是上等好墨。”
“砚就算了,保存着吧,这毛趣÷阁也只试一试,能用,就留以后关键时候用,平时练字可不能用,这么金贵的东西得爱护的。”温小飞说。
说完,他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砚,然后又问:“你刚才说了纸和趣÷阁,那这墨和砚哪里的好啊?”
“我正想和你说,见你不感兴趣也就没打算说,现在你问了,我告诉你,我这砚可不是普通的砚,可大有来头。”冷小婉一脸神秘。
温小飞听了,大为惊奇,忙问:“什么来头?”
“群砚之在端州,就是人们常说的端砚。你且听我给你说说我的这块正气砚。”冷小婉说着,就娓娓而谈,讲述了自己这块砚的来历。
原来,她的这块端砚真的大有来头,乃是当年南宋抗金名将岳飞之物,椭圆形,纵长九寸有余,色紫,背面刻有铭文:持坚守白,不磷不缁。
这一砚铭取自论语。原文是:“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意思是:不是说很坚硬吗?怎么磨,也不会变薄;不是说很纯白吗?就是放进污水里,也不会染黑。这句话表明了志士仁人应该具有的气节与操守,是岳飞用以自勉的。
岳飞被害后,到了南宋末年,这块砚不知怎么的,意外地落到抗元名将谢枋得手中。谢枋得在砚底下留言:“枋得家藏岳忠武墨迹,与铭文相若,此盖忠武故物也。”谢枋得素来敬重岳飞,可谓是惺惺相惜,所以视此砚为宝。
后来谢枋得兵败被俘,绝食而死。在兵败前,他把砚送给了好友文天祥。文天祥又留言:“砚虽非铁磨难穿,心虽非石如其坚,守之弗失道自全。”表达了同样的气节操守。
后来,文天祥被害,这块承载着三位民族英雄血与泪的正气砚流落民间,默默无闻几百年。
冷小婉的父亲冷开诚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古董摊上看到了这块砚,异常惊喜。当时正值大明风雨飘摇之际,内有百姓起义,外有满人侵犯,冷开诚就以高价买了下来,用以自勉。拿到家后,冷小婉见了爱不释手,向父亲索要。冷开诚没有给。
再后来,冷小婉得病长眠,冷开诚便把这块砚给女儿留在了墓中。
温小飞听了,真是荡气回肠,感慨万端,看着砚台背后的自己不大认得的铭文,感叹道:“唉,你老爸应该也留个字在上的。”
冷小婉笑了笑,说:“好了,以后我给写上,现在我们去看看毛趣÷阁还能不能用吧,三支都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