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西山村照顾他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沈明珠。
因为在西山村的时候,“沈明珠”根本就没有给他炖过鸡汤。
在他住的院子里,的确有一只母鸡。不过,却是一只鸡那个时候,楚靖北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他挣扎着,却无力挣脱……
妈妈。
那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整天在院子里“叽叽”地叫着,“沈明珠”经常会拿一些米给它们吃。
后来,他的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她便推他到院子里晒太阳。她说,多晒太阳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那个时候,她蹲在他的身边,看着那群小鸡,在院子里追逐、刨土、捉虫……
有一次,一只老鹰在上空盘旋,它盯上了那群小鸡,鸡妈妈将所有孩子都护在羽翼之下,似乎要与老鹰斗上一斗……
那时,楚靖北也是感动的。
被一只母鸡所感动。
为母爱所感动。
然后,她冲了上去,拿起棍子和石头,赶跑了老鹰。
当时,楚靖北笑着说,“你护得了它一时,却护不了永久,为了它不落入鹰口,不如炖了它,给我补补身子。”
她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吃油腻,最不适宜喝鸡汤。而且,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杀鸡了,你也甭想着我给你做鸡汤。”
楚靖北不过是开个玩笑。
其实,从那之后,他也很少吃鸡。
不是沈明珠!
当年,在西山村的,他承诺“不离不弃两相守,生死相依到白头”的人,原来不是沈寒依!
楚靖北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雷电击到一样,痛到麻木,痛到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沈明珠,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沈寒依……
如果沈寒依戴着面纱,跟沈明珠应该是很像的,而且,那个时候她声音嘶哑……
还有,这些年,说出“不离不弃两相守,生死相依到白头”的人,只有沈寒依……
可是,不对!
不是沈寒依!
当初,沈寒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靖北也想过,可是,他觉得不可能是沈寒依!
因为沈寒依是个跛子!
突然,在西山村的一幕一幕无比清晰地回现在他的脑海里。
起初,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他一直都认定眼前的人,就是沈明珠,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走路的姿势,那个时候,她穿着一条长裙,长得有些夸张拖在地面的长裙。
她似乎很少在他面前行走。
她跑出去赶老鹰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到。
老鹰被赶走的时候,他倒是发现了她走路有些不对劲。
“明珠,你的脚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崴到了。”
“要不要紧?快让我看看!”
“没关系!”
他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才不敢让他看脚,他也没再坚持。
楚靖北越想思路越清晰,心越往下沉,沉入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在西山村,那块玉佩是她戴在脖子上的,挂在衣服里,外人是看不到的,似乎十分重要,那条红丝线,分明已经是戴了许久。
沈明珠的玉佩是挂在腰间的,一直都是用冰蚕丝挂着。
韩逸墨交给他的玉佩是系着冰蚕丝的。
楚靖北突然记起沈瀚漠看着那块玉佩时奇怪而复杂的眼神……
那时,她说,她都不会再杀鸡了。他根本就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沈明珠是堂堂郡主,何时杀过鸡?何谈“再”字一说?
这三年来,沈寒依为他做了许许多多的菜,如今想来,却没有做过鸡汤……
楚靖北,你真是蠢啊!
楚靖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到底做了什么?
楚靖北将嘴里的鸡骨头嚼得“咯咯”直响,却浑然不觉。
那声音那沈明珠觉得有些恐惧,无比心慌。
“靖北哥哥……靖北哥哥……”
沈明珠轻声唤着。
可楚靖北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只在全心全意吃着鸡,喝着鸡汤,直到一点不剩。
如果这汤里加了药,楚靖北真希望是毒药,让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然后,他便觉得一阵头晕。
以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头痛欲裂。
心,依然痛得麻木。
“楚靖北……”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
是沈寒依。
楚靖北缓缓睁开眼,沈寒依就坐在他的面前。
木然地,楚靖北望着沈寒依,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沈寒依一怔,一时弄不清楚楚靖北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清醒了。
韩逸墨对于楚靖北的表现也感到奇怪。
“楚靖北!”韩逸墨试探着叫道。
楚靖北这才发现沈寒依的身边,还站着韩逸墨。
“楚靖北……你可认得我?”韩逸墨也弄不清楚楚靖北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青宵摄政王韩逸墨,本相怎会不认得你?”
韩逸墨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摄政王,能否跟本相出来一下?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哦?好……当然。”
楚靖北说“单独”,便是不便让沈寒依知道的意思。
望着两人出去的背影,沈寒依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
楚靖北的表现,完完全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按理说,楚靖北应该首先发现自己身在蓬岳才是。
可是,楚靖北分明没有注意到这些。
是他没有注意到?还是他早就已经知道?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都是记得的?
沈寒依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可是,楚靖北既然说“单独”,她便不会去偷听。
二人来到了外面,无人之处。
“韩逸墨,这玉佩王爷是从何得来的?”楚靖北拿出了那块玉佩。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楚靖北是如何知道的,韩逸墨并不好奇。他也知道,楚靖北早晚会有一天知道的。
真相就是真相。
他都能够发现,楚靖北迟早也是会发现的。
“从何得来?关于这,本王已经解释过了。”
“这玉佩是谁的?”
“沈明珠的。难道丞相忘了吗?这是沈明珠给你的定情信物?”
“王爷确定这是明珠的?”
“当然。本王可以发誓。”
“那么,另一块呢?”
“另一块?什么另一块?”
“跟这一模一样,系着红丝线的那块玉佩!”
“嗯?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上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这个,本王确实不知。”
韩逸墨若存心跟他装糊涂,楚靖北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没想到,丞相醒来后,最关心会是这个问题。”韩逸墨望着楚靖北笑着。
楚靖北总觉得他的笑里莫测不明。
“什么意思?那王爷觉得本相应该最关心什么?”
“丞相就不看看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吗?”
“嗯?”
经过韩逸墨的提醒,楚靖北这才环顾四周。
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
“这是哪里?”
“蓬岳。”
“蓬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逸墨依然望着楚靖北笑着,笑得高深莫测。
“就算我想细细讲给丞相听,只怕丞相也听不了了。”
“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马上,你就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