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不同于荣亲王府,幽静简单,整个宅子却比荣亲王府大了很多,又由于靖王府人口简单,因此空出来的院子不在少数,她住的这处院子毗邻靖王妃的住处,又隔着一个颇大的莲塘。
杨幼禾笑了笑,谢过常跟在靖王妃旁边的常嬷嬷,掏出早已备好的二两银子作为打赏。
常嬷嬷笑着接了,让出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嬷嬷给她看。
“姑娘,王妃说先让您用着,过些日子再由您亲自挑选。”
“多谢嬷嬷了。”杨幼禾不卑不亢的笑着接了,亲自送了常嬷嬷出去,回头时,便含着笑打量几人。
“我这里规矩并不是很多,只要做好手里该做的事情就行,做错事不必瞒着,知错就改,一般不会追究,还有,我的院子中不容许欺骗。”
她顿了顿,目光便有了一些凛然:“如果让我知道了,那我这里也容不得你了。”
“下去吧。”
待众人出去,她才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又回到了在杨家的日子,仿佛蹉跎的这些日子都是错觉。
含画,谣书,白雪团梅,黄妈妈,还有玲珑,你们究竟在哪,过得好不好?
她轻轻闭上眼睛,长而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轻叹。
待这里一切都了了,还能回到过去吗?
回答她的却只有窗外一轮明月。
立在屋檐之上的祁渊静静矗立在原地,将她眼里的落寞茫然收进眼中,手指微微握紧,片刻后轻声苦笑:“果然还是忘不了么?”
微风拂过,吹动他黑色一角,与她有着相同的低沉落寞。
与靖王府相隔不远的相府里,白衣男子对月而立,手指轻轻的摩挲过怀里的一个嵌锁的檀木匣子,目光悠远而惆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檀木匣子上的金漆已经被磨的斑驳,甚至可以看出它原本的颜色。
香气浓烈,似酒如花。
身后不知何时现出一个人影,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欣长孤寂的白衣男子,轻轻叹息一声:“公子今日又没吃药?”
“丹寒,你知道,我不想忘了,一分一毫也不想忘…”
“公子…”他眼里浮上痛苦之色:“幼禾姑娘已经去了,属下亲眼看到的…公子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折磨自己至此?”
“丹寒。”他蹙眉,语气里有些不容分说的制止和不满:“连你也相信了么?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
“公子,不要再折磨自己身体了。”丹寒蓦然开口,语气里皆是疼痛:“就算您再怎么不信,斯人已逝,事实就是事实,您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恐怕…”
“不必再说了。”宋嘉言沉沉蹙眉,眼里皆是抗拒之色:“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丹寒有些默然,垂下眸子将手里的信纸递上前,语气里有些恍然,不知是轻松还是失望。
“不是她。”
宋嘉言手指微微一颤,垂下眼睑。看不清眼中神色:“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丹寒复而轻叹一声,担忧般扫视男子一眼,抱拳退出。
宋嘉言蓦然站了一会,眼中神色变幻不定,负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捏紧信纸,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将信纸举在眼前。
展开。
神色几番变化,嘴角涩然,信纸便轻飘飘的落在了脚下。
嘉禾,三晖关人,父母早亡,曾受城主姬桑收养,后因姬桑与哈吉密谋败露,不知去向。
现今18岁,以收养之日为生辰,冬月十五。
姬桑不知去向,此不足为证。
可是…幼禾喜欢桃花杏花,嘉禾却独爱牡丹,幼禾喜欢吃点心,嘉禾喜面食嗜辣,幼禾喜欢喝龙井,这个嘉禾却独爱和花茶,甚至二人喜欢的颜色和书籍都大为不同。
她的字飘逸出尘,很是大气,可是这个女子的字娟秀小巧,灵气有余,气势不足。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喜好总会有破绽,可是她,与幼禾确确实实的是两个个人。
可是祁渊带回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所想所见的那样简单?
宋嘉言将手中的盒子细细打量着,似乎想要打开,却又颓然般垂下了手,嘴角泛起苦笑,你果然是躲着我让我来找你,可是却从来没有打算让我找到。
无论如何,他都要接近祁渊,不管他身上有没有幼禾的消息,这次,他绝不会放手了。
“公子。”
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子立在不远处,咬着唇似乎有什么话说,姣好的眉眼带着淡淡的忧伤之色,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宋嘉言的眼睛却半点没有在她的身上逗留。轻轻蹙起眉:“何事?”
女子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隐忍的不屑厌恶,却又立刻笑了起来,明媚璀璨,没有半点浊色。
“公子该回去休息了,三更到了。”
“你先去吧,不用管我。”宋嘉言背着她,语气里没有半点起伏。
“公子,您身子…”
“阿椒,我容许你待在这里的缘故,想必不用我再次提起,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公子。”
女子有些不甘的喃喃一声,眉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戾气与怨毒。见宋嘉言不为所动,垂着眸子柔柔应了一声。
“公子早一点休息,奴婢先行告退…”顿了顿却又笑了笑:“溯流公子不日启程。”
“我知道了。”
宋嘉言轻声应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
女子咬着嘴唇又看了他几眼,终究是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宋嘉言手掌握紧,猛然间却睁开眼睛来,向着身侧幽暗之处抿唇。
“既然都来了,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溯流朗声笑着从黑暗之处现出身来,握着剑抱胸而立。
“看来阿椒也有被你骗的一日。”
“非也,我只不过是提前解决了麻烦,快马加鞭,今夜刚好到了而已。”
宋嘉言勾起唇角,脸上神色意味不明:“我竟不知,现在的你脸皮厚到这个地步。”
“啧啧啧,无需这么毒辣。”溯流笑了笑,眉眼里却含着几分讽刺:“阁主的意思而已,为了一个女子,你还要怪我到现在么?”
“为了一个女子?”
宋嘉言抿唇,回头神色凛凛:“没有杀了你算是你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