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仍是无声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似乎等着金缕衣继续往下说。
金缕衣见其依旧无动于衷,便不由得憋了一肚子闷气,却又不好发作,他喜欢的可是“乖巧柔顺”的金缕衣,若是她再发脾气的话,恐怕反而让事情更糟。
“那么,你要如何才肯信我呢?”金缕衣僵硬着身子站在慕辰的身后,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放过了他丝毫的表情。
慕辰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面色铁青的金缕衣,叹了口气道:“衣儿,我知你怪我不信你,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你叫我如何相信?难道我心里好受么?”
金缕衣听见慕辰口气软了下来,灰暗的目光终于闪烁出了光芒,心里却仍是十分沉重,委屈地说道:“你明知我从小到大一门心思想要嫁与你为妻,眼中从未有过其他男子……更何况……”
她本想将自己准备的那套说辞拿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说出来恐怕他根本不会信,到时候太医若是再与自己的说法一样,那便真的成了“串供”了,于是顿了顿便继续说道,“也许出现……出现那种情况是意外呢……”
“意外?!”慕辰一听金缕衣的说辞,轻嗤道,“莫要说你王兄如此护你,根本不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也是意外?”
听闻慕辰这般一说,金缕衣原本便已泛青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若不是这几年下来锻炼了足够的修养,恐怕她会立即爆发。
忍了又忍,终于吸了口气,故意问道:“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辰却倏然起身,看了看天色,冷笑道:“这事还是晚上回来再说吧,一会儿还要去宫里拜见父皇母后,不要误了时辰。”
纵使再不甘愿,金缕衣也只得住了口,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这才刚成亲,不能让他人看了笑话去。
外堂内,清秋见两人神色各异地走了出来,却都很快恢复成了无事人一般,心下叹了口气,虽是心中为自家公主抱屈,也只得将所有的话烂在肚子里。
除了清秋墨兰两个陪嫁丫鬟外,慕辰还派了两名大丫鬟、八名小丫鬟、十个粗使婆子伺候,另有金缕衣从逐日国带来的六名小丫鬟并两名粗使丫鬟以供驱使。
金缕衣淡淡地扫了一眼垂手而立的纸鸢,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尊贵端庄的王妃之样。
“王爷,呆会儿觐见父皇母后不知有何需要注意的?臣妾初来乍到,对此地礼节知之不详,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慕辰趁其不备,拉过了她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道:“衣儿无须担心,本王自会在一旁指点,不能让我的新王妃出半点纰漏。不过,就算有不足的地方也无妨,毕竟衣儿乃是异国公主,又是父皇的外甥女儿,礼节上的不足是情有可原的。何况,父皇母后皆是和善之人,绝对不会为难我的王妃。”
甫一接触他的双手,金缕衣顿时全身一僵,想要抽出双手,却被其握得死紧,面色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无非是顾全王府的脸面,所以才特地装出恩爱之意,不让他人看出两人才刚大婚便生了嫌隙罢了。
想至此,金缕衣心下又是一阵心凉,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何她愈来愈看不透他了?明明两人才刚闹了矛盾,他却可以假装出这般深情的模样,那么以前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重生在这个朝代,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够有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相伴一生,无论贫穷、富贵,不离不弃,这便已足够。
可是,直到现在金缕衣才发现,慕辰离她的追求甚远,以前那个完美的慕辰完全成了她一厢情愿的想象。
这样的婚姻,这样陌生的慕辰,不是她要的。
“夫君……”金缕衣刚想说些什么,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王兄?!”金缕衣见着金月崎本是十分高兴,正要起身迎接,脑海中又突然浮现了慕辰刚才的话,顿时脸色一僵,尴尬的坐在了凳子上。
金月崎目光瞥见两人交握的双手,随即收回,并未发现金缕衣神色不对。
“对了,衣衣,刚才白玉阎罗来找我,说是要替你诊脉,我将他留在了客房中,不知你见是不见?”金月崎此时倒显得有些紧张,既然白玉阎罗来找她,说明她的身子还未完全复原,再加上昨晚……虽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却也着实担忧她身子落下病根。
“咦,他来做什么?我身体好好的,又不需要……”突然,金缕衣双眸精光一闪,顿时脸上笑开了花,阴霾亦是一扫而去,语气急转,立即说道,“好好好,我正觉身子不适,想请太医帮忙看看呢!他来得倒是正好。”
真是老天助她,有了自动上门的神医玄北,她何须再劳烦贾太医?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对这名神医可都是敬畏得很,他的声望可比一个太医高了许多,只要能让他诊断她的身体,想必一定能够还她一个清白。
金缕衣相信自己不会做出有损闺誉之事,即使是另外真正的“金缕衣”也不可能,毕竟那时她才六岁。
慕辰不动声色地看着金缕衣,眼底闪过了一丝戏谑,却很快化为浓浓的关切,皱着眉头,担忧道:“衣儿,可是昨晚……”
话虽未说完,但是金月崎与金缕衣皆是了然,只是一人的双眸带怒,另一人眼中却是羞怯又惆怅。
“夫君,王兄还在这儿呢!”金缕衣脸上是一片赧然之色,头也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看他人的目光。
虽然对慕辰有些许失望,但毕竟炽热的感情不可能这么快便降温。
“白玉阎罗是神医,他能来看衣儿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本王与衣儿此时要去皇宫觐见,只能请他等上一等了。”慕辰毫不客气地将金缕衣揽进怀中,挑衅地斜了金月崎一眼。
见慕辰这般对自己,金缕衣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他这不正是为她吃醋么?若是他心中没她,又怎会表现得这般霸道?
看来之前是她误会他,他应该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更加生气吧?
不过,两人之间的问题必须解决,否则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
用过早膳,新郎新娘便坐了马车一同赶往皇宫。
金缕衣本是公主出身,宫廷便是自己的家,虽然换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但是也没有半分拘谨,高贵的气质加上倾城的面容倒是引来了众多艳羡嫉妒的目光。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月华宫。
皇后初见金缕衣也是呆了呆,虽然能从她身上看出当年慕兰沁的影子,但二者气质迥然,金缕衣虽是弱质偏偏,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觉察的傲气,全身上下亦是堪称完美,说是貌若天仙也不为过。
“呵,早便听闻逐日国韶光公主艳冠天下,本宫只当再美也便就兰沁公主那模样,倒是没想到缕衣倒是比你母亲当年还美上三分,皇儿果真是福气不薄啊!”皇后见自己的儿媳这般出色,心下亦是欢喜得紧,忍不住便夸了起来。
慕辰的眼光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浓了些:“儿臣替衣儿谢过母后夸赞,能娶衣儿为妃,自然是儿臣之福。”
说完便唤来宫女,将茶杯端至金缕衣手中,示意其上前敬茶。
这些礼仪金缕衣在逐日国便已经学过,身为公主的她本也不会怯场,因而便大大方方地替尚麒帝与皇后敬了茶,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
其后,尚麒帝与皇后又各自赏赐了些东西,交代了一些婚后应当注意的事宜,留二人在宫中用了午膳,便让他们回了王府。
才刚一进门,一名身穿黄衫的丫鬟便匆匆忙忙地窜到了两人的面前,行了个礼便焦急地说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慕辰皱起眉头,见是阙萱雅的贴身丫鬟胭脂,便也没说什么。
“不好了,今儿个早上娘娘突然身子不适,又是吐又是头晕,脸色惨白,王爷您去看看娘娘吧!”胭脂眉头紧皱,一脸焦急之色,眼神却在不经意中瞥了金缕衣一眼,见其正好盯着自己,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慕辰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转过身冲着金缕衣道:“衣儿,本王去萱雅苑看看,你自己先回房吧。”
金缕衣心底的火顿时“噌”地一下冒了起来,不过却仍旧强压着点了点头。
随后慕辰也顾不得再说什么,立即领着胭脂向萱雅苑赶了过去。
金缕衣一直冷眼旁观,心下倒是明白了七八分,又是吐又是头晕……这阙萱雅怕是有了他的孩子吧?看慕辰担心成这个样子,完全不似逢场作戏。
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她却还要假装大方贤惠?金缕衣觉得自己完全做不到!此时的金缕衣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痛打一顿。
可是,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首先,她在王府完全没有根基,根本无从下手;其次,慕辰绝对不会允许她去伤害他的女人孩子;最后,她这样做只能将慕辰越推越远。
所以,金缕衣只能冷静下来。
金缕衣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不知该往何处去,她本是打算当着慕辰的面召见玄北,让其替她听诊,然而此时他一走,若是她再召见玄北,恐怕这嫌疑就更加难以洗清了。
可若是不见玄北,凭着他孤傲的性子,恐怕并不愿意呆在王府太久,若是他一走了之,那时可又如何是好?
新娘王妃并非完璧之身毕竟是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让一个口风不禁的人知晓,玄北不但医术高明,更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应当最为合适……若是换成贾政道或者其他人,恐怕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