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景二十二年腊月初八,龙瑄国浩京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除水流湍急的芷江之外,其余江湖皆已结了厚厚的冰层。
然而,京城上下并未因天寒而清冷,反倒是处处张灯结彩,商肆店铺红灯高挂,炮竹声声,道路两旁挤满了百姓,从城东一直排到了城西北的辰王府。人群纷纷引颈眺望,期待着早点见到名动天下、倾城倾国的逐日国韶光公主,反倒让这寒冬腊月的冰寒天气升了温。
此时正值巳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已到了浩京城东,约莫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达辰王府,应能在吉时之前赶到。
“公主,这龙瑄国天气可真冷。”墨兰隔了轿帘,忍不住抱怨,虽然穿着厚厚的素锦花袄,但却仍被冻得鼻头通红,双唇青紫,即使走了大半日,手脚上仍是没有半丝热气。
金缕衣轻轻掀开帘子一角,将暖炉递给墨兰道:“快到辰王府了,再忍忍吧。”
绝世倾城的容颜被大红盖头盖了个严严实实,再加上厚厚的轿帘阻隔了企图内探的视线,但是这却并未打消百姓看热闹的兴头,一见到迎亲队伍,依旧是喧哗声一片。
随着百姓高涨的热情,金缕衣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
很快,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慕辰的身侧,与其并肩而立,携手共度一生了。
今晚便是洞房花烛夜,虽然没有切身经历过男女情事,但是前世从书本、电影中得来的知识却从未淡忘过,她与他便要成为最亲密之人,做最亲密之事。
金缕衣自然是万分期待的,为了等待今日,她已足足等了八年,这叫她如何不兴奋?
“慕辰……”喜帕下的金缕衣不禁轻轻呢喃了起来,连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似乎也忘记了。
一路上虽然有皇城侍卫开道,然由于天寒,街上铺着厚雪,脚程便比平日慢了许多,待到辰王府之时,正好赶上吉时。
虽是天寒地冻,但是皇室礼仪却不可偏废,跨火盆,射箭,跨马鞍……种种仪制没有一样从简,这让金缕衣有些受不了了,头上顶着的凤冠着实重得吓人。
“累了吧?冷吗?”慕辰紧握住金缕衣的手,将她揽在怀中,垂首低声问道。
金缕衣亦反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手又大又暖和,热气似乎也从两人交握的连接点开始往上,直窜心窝。
“一会儿我让人暖壶甜酒,先喝些暖暖身子。”慕辰拉着金缕衣拜了天地,尚麒帝与皇后又各自重赏了二人,这才入了洞房。
入了洞房之后,慕辰便吩咐人端来了一壶煮好的米酒,几碟精致的点心。
慕辰还来不及对金缕衣说些什么,人便被众人拖出去了。
金缕衣也晓得婚宴之上,新郎是不得缺席的,因而只得自己端坐在床上,让清秋端了米酒和点心过来。
“公主,这凤冠这么重,戴着不累么?反正横竖只有咱们三人知晓,不如便取了又如何?”墨兰看着金缕衣撩起喜帕的一角,吃喝皆十分艰难,便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胡说!平时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不知不待驸马用如意秤挑开盖头自己揭下是不吉利的么?”未带金缕衣出声,清秋倒是冷了脸训斥道。
“算了,别怪她,这凤冠确实太重了些,她也是为了我好。”金缕衣的心情格外好,不但不生气,反倒替墨兰打起了圆场。
不过,为了图个吉利,她坚持着那些繁冗的礼俗,她希望他们的婚礼完美无缺,没有半点遗憾,所以即使她的脖子已经僵硬发麻了,她依旧不会将凤冠取下。
她的喜帕只能由他来挑,她的凤冠只能由他来取。
金缕衣的心是忐忑的,虽然曾经也算有过亲密接触,但皆适可而止,并未真正有过裸裎相对之时,想象着呆会儿要与他做的事,她的脸忍不住烫了起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喝酒喝的。
“公主,辰王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已经到二更天了,要不奴婢出去催催吧……”墨兰瞧着坐得僵直的金缕衣,心下有些不舒服。公主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中,含在嘴里,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主公不喊累,她却替她不平。
为了谨守仪制,也担心慕辰随时会进来,金缕衣这一下午一晚上皆没怎么动弹,生怕自己会犯了什么忌讳。
愈是在乎便也愈是谨慎,在墨兰看来,金缕衣甚至谨慎得有些傻气了。
“胡闹,王爷既是驸马,你们也已经进了这王府的大门,今后便是王府之人,怎可仍呼辰王?”虽然金缕衣今日情绪,此时也早已灰飞烟灭,金缕衣对洞房花烛夜本是万分期待的,然而此时却巴不得早点过去,只希望能早点取下头上那顶几乎要将脖子压断的凤冠。
清秋拿眼瞅了一眼金缕衣,眼中有些不忍,但是却终是轻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公主为辰王这般情痴,只希望他也能好好待她吧!
洞房内红烛摇曳,烛泪裹着短短的红烛,昭示着它即将燃尽的命运。
一身红妆的金缕衣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此时倒不是她不想动弹,而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正在她觉得头晕眼花,几欲晕阙之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我说皇弟,你这新娘子可是名满天下呀,今夜若是不好生闹闹,将来定会抱憾终身。”低沉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用看也知晓是大表哥慕煜。
紧接着便是一片附和之声,二皇子辰王花名在外,王府中三名姬妾皆是天下绝色,这韶光公主更是名动天下,今日怎样也得仔细瞧瞧,才不枉他们冒着天寒地冻直等到现在。
金缕衣听着门外的喧闹,人也稍微清醒了些,不过头却更疼了,看来即使筵席散了,她也仍是不得清净啊!
“我看还是先让辰王揭盖头吧,公主坐了这么久,天气又如此冰寒,她身子弱,怕是早经受不住了。”送嫁的金月崎声音冷过三九寒天,让众人忍不住噤了声。
慕辰步伐已是十分不稳,说起话来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倒是很快便取过喜娘递过来的秤杆,待喜娘念过祝语,一把便挑开了喜帕。
这一挑开喜帕,众人皆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双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与痴迷艳羡。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惊为天人了,原本以为辰王的三名姬妾便已是人间绝色,哪曾想到与眼前的韶光公主相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天下间竟真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慕辰整个人也怔在了当场,连手中的秤杆也忘了搁下,眼神痴迷的望着金缕衣。
金缕衣见慕辰一直这样痴望着,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忙轻咳了两声,垂头低喃道:“夫君可否先替妾身取下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