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宫,发现一切似乎都是原样,什么都没变,只不过我清楚地知道,什么都变了,人不是当初的人,事不是当初的事,叹了口气随着慕清走进安宁宫,只发现那人已经率着人等在殿门前。
我眼睛一酸,悄然避了避,掩下心中的酸涩,只随着慕清行礼,“清陵王侯夫人慕诗雪见过大王、见过母后、见过王后。”微微曲着腿,行了一礼,微抬着眼,看着站在慕醉身旁,一身红衣的无比娇羞的卓暧,只觉得似乎我嫁给慕清这个决定做对了。
“哎呦,身子不好,行什么礼呀,这都是虚的,你能过来,母后心里就很高兴了。”孝端后有些拘谨地往我身边站了站,却不知该如何举动。
我动了动唇,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卓暧抢了先:“妹妹来的还挺早的啊,怡蓉都在这里等了许久了,是吧,母后。”
似乎今天都等不到我说话呢,孝端后回身状似才发现了她的身影,“你,你怎么在这儿?谁允许你进安宁宫?傅苹,你年纪大了,办事是愈发的不尽心了!”
“母后,怡蓉是本王带进来的,再说今日诗雪回来,人聚齐了,也是个好兆头。”慕醉无奈地对着孝端后解释,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过我身上。
按照以前的状况,此时此刻,我应该要劝劝孝端后,让她放宽心,不过实际情况是我故作不知地将人倚在慕清身上,感到早间起的早了些,有些没睡好,现在只想着再好好地睡上一觉,哪有那个心思去为卓暧开脱,再说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好兆头,什么好兆头,哀家不见她,天天都可以有好兆头。立刻让她从这安宁宫里出去,哀家不想见她。”孝端后的脸一板,整个人身上的那种国母的风范便摆了出来,“你也别跟哀家说什么她是哀家的儿媳,哀家孙子的娘亲,这肚子里的,是不是哀家的王孙,还不一定呢。立刻出去!”
“母后,你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怡蓉腹中的是不是本王的孩子,本王会不知道?以后这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到了。”他面色铁青,对这样的话题很是不悦,作为一个男子,更是作为一个君王,孝端后的话无疑是在质疑他。
“母后,算了,我们赶紧先进去吧。”我顿了顿,才出声将孝端后拦下,并非为着慕醉解围,纯粹是站在外面这许久,着实累了些,再不进去,晚上歇不好,又是自己个儿受罪。
“也是,哀家这脑子,倒是忘了诗雪的身子不好了,快进来吧。”她拉过我的手,摸了摸我在阳光下有些苍白的脸色,转身想要进去前,又对着慕醉道:“你清楚?清楚什么呀!”
看着慕醉那张脸,心底无疑多了几分畅快,见他又将目光定在我身上,我迤迤然地施了一礼,“大王自便,诗雪先进去了。”随手拉过慕清,往殿里走去,也不看慕醉那阴阴沉沉的脸色,看多了,据老人说,孩子出生后长得不好看呢。
待坐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慕清在我背后垫了靠垫,有些担忧的地说着:“怎么样啊,是不是累得厉害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少思虑些才是好的,却不料今日便瞧见了卓暧,劳了心神,累是自然的,“没关系,休息休息自然便好了,你别担心。再说了,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一碰就碎了的。”
孝端后坐在上首,只看着我,有些局促的样子,让慕清捏了捏我的手,眼神儿是一个跟着一个。
“母后,今日诗雪回来——”我顿了顿,又看着门边走进来的慕醉,止住了刚刚尚未说完的话,“不知道母后备了什么膳食,诗雪现在都有些饿了。”相信孝端后现在不会愿意让慕醉知道他的身世,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来做那个恶人呢?
“备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这般饿样,难道清儿的侯府里短了你的衣食了不成?”孝端后笑着打趣儿我,虽说如此,但仍然是傅姑姑赶紧去端了点心过来,“等等啊,你傅姑姑端来点心,先垫垫肚子,待会儿就可以用午膳了。还真是像小时候一样,一来哀家的安宁宫,就吵着要吃食,一转眼儿的功夫啊,都嫁人了,不久后,也要做娘亲了,这时间哪,过得还真快。”
慕清也点着头,“是啊,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
我看着他有些酸涩的样子,只凑到他耳边说着:“都过去了,没什么事情可以再分开我们了。”知他是想起了被慕醉囚禁的那三年,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的捏了一捏,示意他不用担心什么。
慕醉的脸色不好,相信在场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楚,不过却没有谁愿意去理会,孝端后依旧是笑盈盈地问着我与慕清的事情,全然当做没有看见慕醉愈发阴沉的脸色,“母后,……”
“大王若是有事,可以自个儿先走,哀家也不会介意什么,相信诗雪与清儿得体大方,定然也不会有什么芥蒂。但是若是大王没有什么事,那边好生坐着,今日这般喜庆的日子,哀家不想听到什么不喜欢的人。”孝端后斜眼睨着慕醉,生生地让慕醉张开的嘴闭了上去。
“母后,时辰也不早了,开膳吧。”我上前去挽住了孝端后的胳膊,可着劲儿地撒娇,正正巧挡着了孝端后睨着慕醉的视线,“有些事儿,现在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不如以后再说吧。”
“算了,你总是有理,好了好了,开膳吧,饿了你就不好了,到时候还不把哀家这安宁宫的顶给掀了啊。”她笑着拍了拍我的手,拉着我往饭厅走去,一个眼神儿也不给慕醉。
没过多久,用了膳,便觉得疲乏得很,正巧着慕清有事儿要去办,便留了我在安宁宫休息,待办完了事,再接了我一同出宫回府。如此安排,我也挺乐意的,毕竟关于当年的事,我只知道了一星半点儿,那其中的大部分,相信她或者是他,都仍然是在瞒着我或者是他。
待人都走了,我才缓缓坐起,扬声唤了门口的侍女,“扶本夫人过去母后那边。”却不待我起身,便听到门外的声音传来,是傅姑姑。
“太后,您慢点儿。”
见孝端后出现在门边,我只有些惊讶,随后便知道了,也平静下来,缓声说着:“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让侍女来传一声,不就行了么?”
“你如今的身子,哪能受那个折腾啊,哀家这身子骨,比起以前,可是好多了,这几步路,走走也只当练练。”她叹了口气,挥手让立在屋内的人都出去了,“知道你今天是憋不住要去问问哀家,索性便过来了。看看这副样子,跟当初的苍黛还真是像呢,也不亏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顿了顿,心里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娘亲感觉不到抵触,只是就像之前感觉的,对她有几分同病相怜,“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未见过她。”
她抚着我的脸,才缓缓道:“她呀,当初与哀家相遇时,还真是个聪慧而又美丽的女子,就像是诗雪一般。她后来见到了与哀家青梅竹马的先王,先王对她是一见钟情,可是却未能顶住大臣们的压力,终究还是娶了哀家做了他的王后,明面上总是需要人来掩饰的,苍黛耐不住先王的情意,甘愿进了宫。后来逐渐地有大臣提议,宫里不能只有两个女人,开始通过当时的太后,强行将那些女子送进了宫。你也知道的,女子在宫里这么绝望的地方,总是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更何况那些女子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开始在宫中有意无意地害着她。哀家与她关系好,她不愿先王为了那些事去责罚那些人,只咬牙忍了,忍不住时,便来找哀家诉诉苦,对于先王,却是半个字都未提。”
我愣在了原地,还在想我的执着源自于谁,看着诗相与诗夫人那般冷清的模样,想想还真不是我的爹娘,那个一心为着先王忍气吞声的女子,原来是我的娘亲。
“后来有些人眼红着先王对苍黛的情意,再加上若是清儿出生,那苍黛更是不能动摇了。哀家感到她们好像快要憋不住了,便命人盯着安菥宫。她们趁着清儿出生那日,下了毒手,若不是,若不是诗相他出手救了苍黛,只怕是后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苍黛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儿,对于有些事儿,看的好像更透了。她原来便就是个聪慧的女子,似乎是对这宫里失望了,便央着诗相趁先王还未知晓她已平安无事,让哀家安排她出宫了。”顿了顿,呡了口茶,继续道:“先王起先是沉浸在失去她的伤心中,处决了当时犯错的那些人,后来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儿,才慢慢去探寻着苍黛的下落。而苍黛因为心里舍不下清儿,便仍然留在了邺京,结果便被先王找到了。那时候已经过了三年了,本以为苍黛会继续入宫,但是谁都没提这个话题,只是后来有了你,先王的脸色才好了些。只不过后来苍黛听人说了,当时宫中宁馨公主出生,苍黛便憋着一股气。你也知道,当年生清儿时,她的身子便不好了,生你的时候,没能够撑过去,就这样撒手人寰了。逝世前留下遗言,一生都不愿你踏入宫廷半步。只不过事与愿违,你与醉儿还是扯到了一块儿。”
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那慕醉呢?为什么,为什么慕醉会与,会与诗相扯到一起?为什么他不是先王的儿子?”
孝端后顿了顿,才开口道,这次却明显的比刚才多了几分怨气,这才是一个正常的语气,“诗相他,是哀家年少轻狂时犯下的过错。当时的他是高中榜第的才子,在邺京吸引了一大片的女子,这其中也包括了哀家,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后来两个人便在一起了,他正要上门去提亲的时候,他的母亲便将他而是定下婚约的女子送到了邺京来,这番动作之下,哀家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江相,自然不会愿意将哀家嫁与他,正逢着先王需要人帮他,哀家又怀了醉儿,只能入宫暂避。”
看得出来,孝端后对于当年与诗孟的事情,讳莫如深,不愿过多的提及,但是言辞间对着诗孟还是存在着深深地怨与恨,我清楚地能感知到,她心里的委屈。“母后,你别想太多了,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些以后就别再提了。对于慕醉的身世,诗雪一定不会多说什么。就连清,他也不会抱怨什么,相反,也许他还要感谢慕醉,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诗雪,哀家知道,这件事情上委屈你和清儿了,若是可以,哀家也想把这烈夙江山还给清儿,否则后来也不会让你进宫了。想着不能名正言顺地让你进宫,当初便想着让你做哀家的干女儿,倒是没想到醉儿他出了那等主意,先了哀家一步。”孝端后抚着我的脸,“好在你现在也不用嫁去银暝那般远的地方,有清儿照顾你,哀家便放心了。你如今的身子最是重要,好生休养才是关键,当年的事情过去那般久了,也不值得你费那么多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那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如今除了卓暧之外,这天下还挺太平的,为了身子着想,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去追究。只不过在听了娘亲与先王的故事后,心里总是怀着一股对先王的怨,怨他爱着娘亲,却不能保她安全无恙;怨他爱着娘亲,却不能只她一人。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当年的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着孝端后说道:“当年的事,我和清都不怨慕醉的,清说过,恨一个人太累了。可是,虽然我不怨恨慕醉,但是,我恨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