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语气夸张,笑向老太太,“我可半点不夸张,这话是九郎说的,特别在广饶府那阵子,遍地饥民,一天能有一顿干粮啃都谢天谢地了!”
老太太听住了,不由问道:“不能够吧?外面的日子那么艰难?”
“可不是?”韩夫人道:“咱们在京里不知,外面的日子可真是艰辛!”
“真的是这样吗二丫头?”王氏忍不住问道。
洛明光浅笑道:“是挺艰难,在广饶府那阵子,带点吃的上路比带着金银都危险,金银没人抢,为抢一个窝窝头,打死人的事都常见。”
“为什么不抢金银?不是可以买更多的食物?”洛明黛年龄小,听得稀奇,忍不住插口问道。
“因为没地方买吃的呀!”说话的是韩姑娘。她听韩采柏说过路上的事情,所以有所了解。
洛明黛似懂非懂,却没有追问下去。
“所以才要感谢洛姑娘,九郎说直到遇到了洛姑娘,才算吃了长久以来最舒心的一顿饭。”韩夫人又把跑远的话题拉回来。
洛明光又谦虚几句,才被韩夫人放开手。
长辈们说着说着话题扯远,丘氏和韩夫人都管着家,三言两语说的投机,二太太张氏只管坐在那里面带微笑,时不时点两下头表示在听。三太太王氏则活泛的多,总想插两句话奈何总是插不上。
因屋里有长辈们说话,小辈们便被打发出去,洛家姐妹便将韩姑娘带到外面的小花园子里招待。
下人们在亭子摆放了茶水果点,四个女孩子围在一处闲谈。
“……‘盈掬’二字可是《佳人》里‘采柏动盈掬’之盈掬?”因双方通了姓名,洛明玉便问韩姑娘名字里‘盈掬’二字的意思。
韩盈掬盈盈浅笑,嘴角梨涡隐隐,“是呢,我家大伯母喜欢诗圣诗词,所以我堂兄就叫了‘采柏’,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就随着叫了。”
“哦,那是不是还有‘牵萝、清泉’呢?”洛明玉存心要表现自己才学,十分热情地笑道。
“不是。”韩盈掬不愿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围着自家兄弟姐妹的话题打转,回了一句,微笑着向身旁正拿竹签扎个荔枝吃的洛明光:“听说洛二姑娘厨艺很好?”
洛明光嘴里含着一颗荔枝,脸蛋撑得鼓鼓的,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韩盈掬。
韩盈掬被她的样子逗得想伸手捏捏那脸蛋,心想,难怪九哥说洛二姑娘很是真实有意思的一个人。
“还好,”这次洛明光没有谦虚,吐出口中的荔枝核,实话实说道:“跟大厨们没法比,清粥小菜还是做得的。”
说完她又笑:“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偶尔吃点不错的,就觉得山珍海味了,其实这个‘很好’是对比出来的。”
她的笑容很真实具有感染力,韩盈掬忍不住跟着笑了。
洛明黛好奇外面的事,追问了几句,洛明光将路途中遇到的艰难一一讲给她们听,几个女孩子倒是说的开开心心。
晚上洛宴斋回府,去和老太太说话。
“母亲觉得怎样?是不是来相看的?”洛宴斋问老太太。
老太太摇头:“我看这事不像!韩家那样的门第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没有?二丫头在乡下长大,还跟着一群男人同行了一路,虽然得了乐阳长公主的看重,到底名声不好听,人家能看上她?叫我说那是人家韩家重礼,真心实意上门感谢的。”
洛宴斋对这个说法有些遗憾,摸摸下巴,又道:“二丫头能对人家采柏公子照料什么,也值当人家当家主母郑重上门道谢?若是派个管事送点礼物,怕倒真是道谢。我看韩家当真有些意思,母亲别不相信,您看二丫头那相貌,可京城能找出几个来?采柏公子看上了也在情理之中。”
老太太被洛宴斋这么一说,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大丫头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哪点比她差了?穷山沟沟里长的的,粗野不懂规矩,怎么好事都摊她身上了?”
“也是,这样的运到若是大丫头得了多好!”洛宴斋也跟着感叹道。
都是女儿,一个打小在身边长大,嘴巴甜会哄人,自然更亲些。另一个感情生疏,看起来憨憨的,实则透着疏离,跟人不贴心,洛宴斋心里偏向洛明玉也能理解。
同一时间,韩府中的当家人也在交流。
“……盈掬很喜欢,看着是个心思正的,举止大方得体,生的也好,虽然在乡下长大,但丝毫没有粗俗的感觉。但是老爷,人是不错,可也没优秀到配得上我们采柏公子的地步,不是我眼高,实在是那姑娘相貌生的那么好,在乡下那种地方长大……山高水远的,想打听打听都难。”
韩汲明白夫人话中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九郎难得夸赞哪个女子,回来这几天嘴上虽不提,但那神态明显是有几分动意的。大哥托我们在京城给他看门亲事,我这也是看他上心才起了心思。”
“不说人怎样,就是门第也差太多,即便门第也不考虑,就整个洛家来看,也就洛大太太是个明白人。”韩夫人又道。
“既然这样,咱们也不急,再看看,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也不能由着孩子。”
就在韩汲和夫人为韩采柏婚事奔忙时,杜秉忠带去惊马坡的人手中,维剩下的四人回来了。
淳和帝亲自在庆元殿见了他们,首辅张彧也在。
很多事情淳和帝不方便直接出面,都是交给心腹张彧做的,包括击刹司的建立。
如今击刹司掌司和两名精英尽丧惊马坡,张彧自然也要参与其中,问清真相。
四名幸存者跪在中间回话,其中有一人四十来岁的汉子,看似骨架宽大,很健壮的样子,实则已经跪不住,脸色苍白如纸,精神萎靡不振,若非是跪在天子脚下,恐怕早已瘫在地上。
张彧奇怪的看他两眼,指着他问跪在左首的第一人,“他怎么了?”
“回阁老的话,吓、吓的!”左首第一人道。
张彧哼了声,“没出息!”还是问的左首第一人:“说说,当日到底怎么回事?杜掌令到底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