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来到一家饭馆里坐了下来,点了两个菜。本来按常规的文明礼仪,在外面,尤其是在公共场合中,得注意点个人的形象问题,不能让人看起来很是没有文化或是个人素养什么的。可黄海今儿个没有打算考虑到这个。
他一手拿起了碗,两眼盯着它,还不是地在手上转了转。起身走到了服务员面前,把晚递了过去:“老板,这玩意儿,给小孩玩的吧?大家伙伺候!”
这女服务员一听,倒被他的这话给逗乐了。在这儿干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有趣的新鲜事儿。大概这小伙子是刚从农村里跑到城里来的吧?!她给黄海换了一只比原先那个大得多的碗,并有趣地附上了一句:“来,小伙子,让它来伺候你的肚子!”
黄海一手接过碗,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没打算在此讲过多的废话,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在这儿引起大伙们的注意力,再多说那么一句,都似乎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料。在食文化上,城市与农村出现了分歧,城市里侧重的是吃好,农村里侧重的是吃饱。这回,可给他们逮上了一个大老粗,直接是原创版的现场直播!
黄海一把抓着大碗,把里边的摁了又摁,尽最大限度地盛饭。挑起了筷子,朝菜碟子里一夹就直往嘴里送去,似乎他并没有在意夹到了什么菜儿,只要是能吃填肚子就成了,接着就把嘴靠在嘴边,张开大嘴一个劲地往里边塞。并且还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吃饭时难听而且对城里人来说很忌讳的声音。他也很明白自己,这回这洋相可是出定而且是出大了。****,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的,吃了再说。似乎在求生存的境地,以前的一切都显得很虚伪,但这也许是人的一种本能的反应!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他一使劲,这一餐足足吃了三大碗。因为饭馆里只算菜钱,估计老板这回生意可是有点儿亏本了,心理并不是很高兴。没办法,硬是碰上这种吃饭的钉子户!
突然间,他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本来他手机在他二舅打来的时候,就已经提示快没电了。到现在,虽说是缓了一下大功率的耗电,但也八成是勉强撑那么一下子,就像是回光反照的老人一样,稍一不留神就拜拜咯!
他付好了饭馆的饭钱,还没来得及用张纸擦拭一下尽是油腻的嘴,便急忙跑了出去接电话了。
“喂,是哪个混球呀?”黄海刚一吃饱,,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样儿,大大咧咧的,有说有笑还有骂的。再说了,他自己也明白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肯定是老朋友、老同学一类的了,所以说起话来,比较地随便。
“老黄,你这**毛,才惶了半天,就听不出声音来啦?我是老柳呀!”这声音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湘潭通过电磁波的形式传送了过来。
“唉呀,是老柳你们呀,我当还会是谁呢?那声音跟老母鸡下晚蛋叫的那会儿差不多!你们现在还在学校吧?操,你们的小日子就过得好呀。现在在干些啥鸟玩艺儿呢?”黄海在这一切都还比较陌生的环境里,突然间接到了老同学的来电,显得很是高兴!
“哦,我们呀?中介公司说我们要晚上十一二点钟才去深圳。觉得这些日子挺难打发的,就正准备去本部的图书馆借本小说来帮忙呢!”
“操,你们两个**毛,还真急着跟要见爹娘的一样来呀?!我告诉你们两个小子呀,借红楼梦看还可以,中国古代的四大名著嘛,可就是不能稀里糊涂地把金瓶梅也借来瞧呀,这在思想教育上是很有负面影响的啦!”黄海又弄些无聊的东西来瞎扯谈!
“少扯谈,这个我们知道,比你小子懂!对了,老黄,你们现在在深圳,进厂了吧?怎么样?还行么?老柳很急切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很强的好奇心。
“****,进个毛呀!一到深圳就被扔在了大街上一边儿晾着,现在还在流浪呢!知道的是明白我们来打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从灾区逃出来的难民呢!”一提到这儿,黄海心里头就隐隐作痛,心里窝着火,感觉到自己特窝囊!嗒继续发着火气,“简直是从湘潭跑来了一帮丐帮门下的弟子,**的脸都被我们这帮混蛋给丢光了!”
“老黄,不会吧?真******出了这种窝脖子的事儿?中介公司不会是跟那个……那个拐卖妇女儿童的性质一样的吧!”老柳听后,感到跟想象中的有些严重脱轨,一副愕然的表情浮出了脸面。
“废话,信不信由你自己!拐卖妇女儿童,别人还会同情一下。可我们是在校的大学生,说出去都丢人呀!幸好你们两个****的没有来,否则都是跟我一样,成了流浪在大街上的丐帮第N代弟子!你们也先别跟猫抓挠一样地急着要来,我们这边都还是悬着的呢,至今都还没有谱呢!你们稀里糊涂地过来,你们就是我们悲剧的复制品。”突然间,黄海的手机又提示了电量不足,他急忙地说道:“我手机又快没电了,看一下他们下午或是晚上是怎么弄的!就这样,你们自己划着点儿,我先挂了啊!”没等对方回应半句,黄海便把电话给先挂了!
人生也不就是打电话么,不是你先挂,就是他先挂!
他终于兑现了给孙老师的诺言,不声不响地走回了人群当中坐了下来,跟大伙一起等待同致富的接应!
“黄海,一上午了,你也不吃点儿?”谢萍素手上拿了块饼,向黄海关心地问到。
“小谢同学,没事。我不饿,你一个人吃吧!咱老黄的命比铁还要硬,饿不死的!”黄海大包大揽地回答了。
“你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吃啥东西了。多少?那肚子里也得先垫个底呀!”谢萍素显得有些着急担心,毕竟黄海饼让给了自己来吃。
黄海故意装出一副正儿八经又似乎带有点幽默的神情,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声:“呵,男人嘛?对自己下手就要狠一点嘛!”这一声,逗得谢萍素笑了出来。
时间就这样慢吞吞地流淌着,像是溪里的流水,没有发出巨响,也不会掀起骇浪,他会不经意地穿过人们的指缝而流过。也许,时间所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根本挤不出半点扯谈的功夫来。可依旧没有见到同致富公司前来接应的人员,打电话去催?只听到一句回复:来了,来了,已经在路上了。就是始终见不着踪影儿!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坐车来还是走路来。
下午的太阳更是异常地火爆狂热。人们都是怕了它,无论是准备干什么来着,只要是出门,那手里头也肯定紧紧地拽了把伞。反正见了这火辣的太阳就跟见了鬼似的,一直躲在伞底下,不敢露出头来。有这样的自然环境影响着,这儿的人的心情也是火爆火爆的,见到碍眼或是自己认为很不顺眼的事物,也总免不了叨唠,哼出几句来。跟“火星”上来的外星人一样,肝火特别地旺!
黄海他们一伙人,每人都紧拽着个行李包在公路帝边,跟那非洲难民一样,跑到深圳如此繁华的地方来,确实有点儿影响这儿的市容市貌。因而显得有些碍眼,所以常招来远处的冷语:这帮**毛,全挤在一坨,搞个毛呀!
而离他们大概有**米处的两个人倒是引起了黄海的注意力。他们大约是三十岁的样子,除了穿了件标有“同致富有限公司”字样的工衣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由于还要四五十分钟才上班,所以他们在这儿没事聊了起来,至于聊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好,大叔,你们是同致富的?”黄海走了过去,礼貌而又好奇地问了起来。
“呵,是呀!”那人瞟了一下黄海,又看了看其他的同学,并好奇地指了指,继续问道:“你们这么多一大伙人,全堆在这儿,是准备干什么来着呀?”
“哦,我们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打暑假工,正准备进你们同致富公司!”黄海见那人比较地老实,不像有着一副坏人的模样,就实话告诉了他。
“暑假工?”那人感到有一丝的惊讶,又转向到他另外的一位同事说道“没听说我们这儿要招暑假工呀!我们这里,上边还正考虑着要准备裁人呢!”
“是呀,根本压根儿就没听说要招人进。”另外一个人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大概不是我们观澜分厂的,是其他分厂安排招暑假工的。”
“听说是宝安那边的分厂,他们等下就派人来接我们。”黄海立马补上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子的呀,八成你们是没有联系好,走错了地方。”另外一个人也恍然大悟到。
那人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今年来广东打暑假工的学生确实有不少呀,有很多大的企业招收了不少的暑假工,比如比亚迪就招了有一定的数量。”
其实黄海也知道,但他故意装成不知道,显露出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
“对了,你们这些同学进同致富公司,是自己主动找厂的,还是经过别人介绍的?”那人随便地问了起来。
“我们是在学校里的时候,通过中介公司介绍过来的,而且每人交纳了三十元的中介费用”黄海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那人听后,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似乎他明白了什么,然后缓缓地问道:“你们是通过中介公司进来的?那——中介公司给你们出的工价是多少呢?“
“四块六一个钟头,每天工作十个小时。“黄海很是直截了当地回到。
“怎么这么少?我们正常的八个小时中都是六块八一个小时的工价,其余的都算是加班的,而且加班工价是十块多。”另一个人惊讶地插了进来说到。
“要我说呢?难怪是这样子的,你们暑假工比起我们正常的员工来说,肯定吃亏。工作一个钟头就被他们吃了两块多,一天算下来,就不知不觉地少了二三十块钱,每人每天就能捞到这么多,他们一共招了这么多人,要干这么多天,你说他们在这个暑假就能够赚到这么多钱!”那人毕竟是属于老员工一级的人物别人具体的商业动作,他一下子就弄明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呀”黄海由衷的赞赏了一句,他也顿时茅塞顿开,他以前也知道一但出了门,很多事情其实质都算是一笔交易(只不过有时候不是**裸的罢了),但真的没有想到的是一笔不平等的交易。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更是喜欢那种**裸的交易——明算账。否则,表面上讲情说道,背后里捅你一刀。
“你们这些**毛,唉,走,我们去上班了。”那人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准备走了。
“唉,将薪比薪?!算了,不想活了,跳楼呗,大叔,再见!”黄海幽默地说到,简单地向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叔作了个告别。
用军事术语来说,黄海的手头已经掌握了孙教师他们中介公司对暑假工进行商业运作的内部资料。此时,他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昨晚在车上给大家伙们作的讲话。突然间,从思维的迷雾中迸出了一缕新鲜的光芒,心里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了,感到很轻快,愉悦!可接下依旧是个问题,该怎么办?又该如何来决择?
黄海走到了人群之中,同学们都已经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看了看戴龙光他们,心里边暗自叫道:这帮混球,饿起这鸟样,真够能撑的?!不说他们饿起是什么的模样儿,用一句话就可以想象到了是个什么样的地步儿:黄海随便抡起一个拳头就能把他们一个不留、宰鸡宰羊地样全部给放倒了。但从另一面的角度来说,也确实证明了这帮大学生的确是有素质,有着极强的毅力。再说,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也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敢想念自己的忍耐力是如此地牛B。
“老戴,跟你们说明一个事,看你们是怎么想的?”黄海朝着大伙儿说了起来。
“老黄,什么事呀?”戴龙光有气无力的问到,这明显很是饥饿,外加一天的路途劳累所致。
“先别让那孙老师知道才呀,这样就好办啦!”黄海还是打算把中介公司的孙老师稳住才,毕竟这流离颠沛的五十号人还要看他是怎么安排的。然后,他再一次把自己所得到的情报详细地向他们说了一遍。最后,满怀希望地附上了一句,“怎么样?你们打算如何?”
话音一落,七嘴八舌的语言如蜂拥而至,纷纷向黄海砸来。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蹲在这大街上‘念经’了。”
“癞蛤蟆就别整天想着吃天鹅肉的嘛,中介公司能够按他们所承诺的那样给我们进厂,就已经是大大地啊咪陀佛咯。”
“对嘛,那个孙老师不是在车上老早就说了么,要旅游也不是提着个行李包到这里来的嘛。既然出来了,意志就要坚定,什么苦也都要能吃得下,不要——动不动就闹些意见,打起退堂鼓来,多做事,少说话嘛。”
“别想那么多,别人中介公司把我们介绍进厂工作,肯定是要赚点钱的。别人也不是***,给他赚点很正常嘛,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也别那样地去说,事情这么一搞,现在谁都烦着呢!不说我们去找他商谈,就现在,那中介公司的孙老师八成也在想些法儿把我们给支开呢。”
“嗯,说得也是,很好,很好。”黄海脸上突然变戏法儿似的,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与失望的神情浮现了出来。他显得很沉稳,无奈地又挠了挠脑袋,转身回到了有自己原来的地方,望了望回处,又坐了下来,但一声不吭。就连身帝的谢萍素问他这是怎么了,他也只是宛然地笑一下。
能够交流则交流,无法交流则需交流。
他也知道中介公司肯定会从中赚上一笔,但不是这么一大笔,中介公司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或是搞什么公益事业的。你可以放利,但不可以放高利贷嘛。生活中有了无奈,有了困惑,他很清楚在外边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有起色的,弄不好,自己还惹来一些麻烦。
可悲的是——自己在对牛弹琴,但更可悲的是——居然一群牛在对着自己弹琴,真******郁闷极了。
他想掏出自己的底牌——去他二舅那儿,但没过一会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无理,但也不能无义,毕竟是从同一面校旗下混出来的——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