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喝什么酒啊,”尽管陈扬嘴里这么说着,却依然是拿起啤酒瓶和他碰了一下。
他们总是说季闻是小孩子,可是相处久了,有时候又习惯以对待一个成年人的方式来对待他。
今晚上修车行的兄弟们聚餐是因为有一个师傅过生日,大家就说一起出来吃上一顿。
季闻坐在旁边挺安静的听他们吹牛聊天,听着听着心情也要放松一些了。
陈扬转过头看他,用别人都听不到的音量问道:“失恋啊?”
季闻低头笑了一下,“没有。”
陈扬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年轻就是好。”
年轻就是好?大概这是陈扬作为一个成年人,看着为了感情苦恼的十六岁的他而觉得有些好笑吧。
季闻并不为此生气,或许等他到了陈扬那个年纪回头来看,就会发现现在的苦恼已经成了一段青涩却又甜蜜的回忆了吧?
大家吃吃喝喝,迟迟没有散场的意思。
快九点的时候,季闻给栗星雨发短信,说自己在外面还有事情,让栗星雨下了自习自己先回去。
栗星雨回复他:“好。”
季闻今天喝了不少酒,因为大家挺久没见他了,都逗着要跟他喝。季闻自己也是个爽直的性格,非要拿着酒打一圈,结果到了后来,陈扬都开始拦,不让他们再找季闻喝了。
季闻有些昏昏沉沉,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从旁边那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紧接着,他发现今天过生日的徐哥站了起来,朝隔壁那桌走去。
他刚开始没明白怎么一回事,起身朝隔壁看去,见到是一个女人在跟隔壁桌的人发生争吵,而徐哥走过去一把将那个女人护到身后,接着也跟人吵了起来。
徐哥一加入战圈,这一桌有三、四个兄弟连忙过去帮忙。
季闻身形有些晃,他不知道听谁说的,说那个女人是徐哥的老婆,本来是过来找他的,不知道怎么经过隔壁桌跟人吵了起来。
两边都是一群男人,又喝了酒,火气格外的大,三言两语不合就有人动起手来。
徐哥被人一脚踢在小腹上,人往后退了两步摔倒在路边。
见到自己兄弟挨打,这边酒气上头的男人们哪里能忍,纷纷冲了过去。
季闻也想冲,可是酒喝得有点多,脚下不太利索。
他往前走了一步,提到了椅子,于是有些愤怒地将椅子踢翻,还要冲过去的时候,隔壁桌一个男人被人给推了一把,脚下没站稳刚好躺倒在季闻面前。
季闻见状伸手操起桌上的啤酒瓶就要往那人头上砸去。
“季闻!”这时,陈扬大声喊他的名字,想要喝止他的行动。
那一瞬间季闻有些恍惚,他竟然以为是栗星雨在喊他,酒瓶子没砸下去,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圈。
而地上的男人已经爬了起来,他刚才看着季闻差点把酒瓶子砸下来,心慌未定,伸手推了季闻一把。
季闻退后两步坐在了地上,酒瓶子也掉在地上碎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让季闻猛然间清醒过来,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刚才手指被啤酒瓶的碎玻璃划破了,这时抹了自己一脸鲜血。
这一场混战并没能坚持多久,因为饭馆老板报了警,而附近巡逻的警察很快赶了过来。
参加了打架的所有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这期间季闻一直很安静,而因为他脸上有血,警察以为他头上受伤了,问他要不要先去医院。
他抬起手来看到手指的血已经止住了,于是摇摇头说:“我没事。”
在派出所里一群人吵吵嚷嚷,警察给他们做笔录。
幸好大家下手都还算是有分寸,没有人伤得太厉害,只有徐哥捂着肚子说痛,被送去医院拍x光片了。
餐馆有监控,把他们打架的经过完整拍了下来。
警察看到季闻拿着啤酒瓶最后又收手,从头到尾都没有伤过人之后,教训了几句让他走了。
尽管如此,从派出所出来,也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季闻有些担心徐哥。
陈扬叫他不用担心,他会在这里等消息的,时间不早,让季闻先回去休息了。
季闻点点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除了担心,在那里好像不能起到其他任何作用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季闻觉得手指上的伤口一阵阵隐隐作痛。现在想来还是很可怕,如果刚才那一下他砸下去了,或许现在还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没有办法出来。
而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把啤酒瓶砸下去的。
十六七岁的青春岁月,谁也会忍不住想要叛逆和放纵一把的。
回到小租屋,季闻发现栗星雨竟然还没睡觉,他坐在客厅里面开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季闻回来。
季闻打开房门走进客厅,栗星雨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季闻有些惊讶。
栗星雨揉了揉眼睛,“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他不知道季闻去做什么了,等到那么晚才回来,心里好像始终有些不安心,既然反正都睡不着了,栗星雨干脆在客厅开了电视看。
季闻愣了一会儿,问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栗星雨背靠着墙壁坐着,怀里还抱着季闻的枕头,说:“我怕你有事在忙,会打扰到你。”
季闻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等我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季闻在床边坐下,拉着栗星雨的手,问他:“要不要就在这里睡了?”
虽然房间光线有些暗,栗星雨却还是注意到了季闻手指上的伤口,“怎么受伤了?”
季闻摇头,“没事,已经不流血了。”
栗星雨却坚持去给他找了创可贴来贴上。
他们关了电视机,在客厅里的小床上躺下来,床有些挤,不过这样好像正好,谁也没有提出要到里面的大床上去躺着。
栗星雨将头靠在季闻的肩上。
季闻说:“晚上跟车行的大哥们出去吃饭,结果跟隔壁桌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栗星雨有些紧张,“没事吧?”
季闻轻声说:“没事,我没动手,跟着去了趟派出所,然后就先回来了。”
栗星雨说:“别打架,当心被学校给开除了。”
季闻抬起手摸到他的脸,手指在他脸颊上蹭蹭,说:“我知道。”
栗星雨没有继续说话,过了一会儿季闻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大概对栗星雨来说,靠在季闻怀里睡觉总是睡得特别安心。
过了两天,季闻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电话。
那是他一直在外地打工的爸爸。季闻的爸爸脾气总是不太好,性格也不容易亲近,他的儿女都有些怕他。
季闻小时候也怕他,长大了就不觉得怕了,只是不喜欢他暴躁的脾气,平时很少与他联络。
爸爸之前一直在沿海城市打工,这一回打电话,是告诉季闻他打算跟着他打工的老板一起回来这边城市。
“要回来?”季闻没有想到。
爸爸对他说:“是啊,你听你妈说你在外面租房子,我过来你那里暂时住几天行吗?”
季闻想也不想,立即拒绝他了,“我跟人合租的,不方便。”
爸爸沉默了一下,说:“先住两天,我会去租房子的。”
季闻还是说道:“不行,租房的时候跟房东说好了,不能带外人回来留宿。”
爸爸顿时有些生气,“什么叫外人?跟你住两天是有多委屈你?在外面读书了不起了是吧?爸爸跟你住两天都不行?”
季闻态度很坚决,“我帮你找便宜的旅馆,帮你租房子也行,这里实在不方便。”
爸爸这回沉默一下,问他:“你在跟女孩子同居?”
“没有,”季闻立即否认了。
爸爸也不知道相信没有,最后还是妥协了让季闻去看着能不能帮他租一套便宜的房子。
他爸爸的老板是个搞装修的工头,在外地发展了一段时间现在想要回来本省,便把几个跟着他回来的老工人给带了回来。
季闻的爸爸是手里的工作结束提前回来的,老板暂时管不了他住,所以他打算自己找房子,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活可以接。
他让季闻给他找房子当然不可能在市中心,而是想要在西南方向一片新开放的工业园区附近,那里容易找到事做,房租也就相对便宜。
季闻为此奔走了两三天,一下课就往外面跑。
有一天回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没有带伞,从公交车上下来只能够冲进旁边7-11,可还是被淋湿了头发。
季闻要了一杯热饮,在窗户前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栗星雨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季闻说:“我就在学园西路外面那家711,现在雨太大,等会儿再回去。”
栗星雨于是说道:“等我,我来接你。”
“别来了,”季闻对他说,“雨太大,小一点我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栗星雨就挂了电话。
季闻缓缓喝着热饮,情绪有些低沉,一直盯着外面发愣。因为雨太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是偶尔有汽车疾驰而过。
他其实会开车,只是还没有驾照,曾经在空旷的场地上用车行的旧车子练过手,却不敢上路。
这两天季闻有些辛苦,他会想如果自己能够有车的话,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可是这个目标对他来说,还实在有些遥远。
过了十分钟,雨完全没有变小的趋势。
季闻在考虑要不要去买点关东煮的时候,突然看到街对面出现了一个穿着黄色外套打着伞的人。
因为伞打得有点低,季闻还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可是那件黄色的外套他认识,是栗星雨的外套。
外面雨太大,即便打着伞也很难不被雨水打湿,季闻站了起来,走到超市的玻璃门前,等到自动门打开之后,险些有冲动冲过去到栗星雨的面前,可是雨水拍打下来阻止了他的脚步,他只能站在原地大声地喊:“星雨!”
栗星雨将雨伞举高,在大雨中对着街对面的季闻露出一个笑容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