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如果我没有记错,青青刺伤我后,父皇突然病重。但是本王却因伤重在身无法进宫侍疾。之后,重病的父皇突然就下了旨,封了当今皇上做太子。皇上不过是个宫女所出,本王从没听父皇在任何场合提起过他的名字。如今想来,那圣旨的确来的万分蹊跷。”
“这道更有意思了,当时的皇上不过只有六岁稚龄,而先帝成年的皇子众多。怎么也轮不到他做皇帝的。王爷当时不觉的奇怪?”
“怎么不奇怪,但本王当时伤重在身,根本下不了床。等伤好时,一切已成定局。”
“那么您其他的兄弟?”
“那时,本王其余有能力继承大统的兄弟们,都在父皇下旨前后几天,要么生病,要么就被人举报谋逆。没一个消停的。”
“本王想起来了,”永王突然眼睛一亮:“当日见到穆素然时,本王正在给青青房里的花瓶换水。穆素然说是给青青送了新奇的花草,叫本王先来看看。本王一看,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之后,”他脸色一红:“之后,本王眼里就只有青青。一直到被青青刺伤,都有些精神恍惚。”
“这就是了,”洛天音点点头:“你和师父都着了别人的道。有人对你们的性格了如指掌,然后设了这么个局。叫你们两败俱伤。即剪除了夜帝女婿有可能获得的好处,又掐断了您探望先帝的时机。这一石二鸟,好精妙的布局。”
“哼,”永王一拳捣在墙上:“天杀的独孤狗贼,除了他没别人。原来,我没有背叛青青,没有背叛她,真好。”
这许多年,天知道,他为了当初的事情受了多少内心的折磨。穆素然的身份逼得他不得不娶她做了侧妃。
他对她却半点都喜欢不起来,娶了她之后根本就没再碰过她。
至于那一院子的女人,不过也就是为了弄来叫她心里不痛快的,他却个个连碰都没有碰过。
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过对莫青青的誓言,当然,这个秘密除了他没人知晓。
即使那些女人之间,也是互不知晓的,所以,他当初才能那么笃定辛姨娘根本不可能怀了他的子嗣。
洛天音这个时候除了万分同情的看着时而抓狂,时而甜蜜精神频于崩溃边缘的永王,实在没有多余的话好说。
三公会审?应该很快就会到吧。不知道,独孤文信又会给她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阿奴丫头,”永王突然将脸贴到栏杆上:“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洛天音撇撇嘴:“要是担心就能出去,我立刻哭给你看。”
“呵呵呵,”永王却兴奋地搓搓手,仿佛发现了什么非常开心的事:“你是不是想到出去的法子了?快来说说看什么法子?叫我老人家也开心一下。”
“王爷,”洛天音离他更远一些:“您老人家睡了好几天了,我现在却很累。抱歉,等我睡醒了,再陪您聊天哈。晚安。”
说罢,便再也不理会频临暴走的永王,心安理得地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睡的分外香甜。
独孤文信终于没有让洛天音等的太久,大兴戒严第三天,三公会审正式开始。
这一天,整个大兴城热闹非凡。
连日的戒严在城中造成了挥之不去的低气压,皇帝驾崩,全国举哀着孝。不得娱乐,不得宴饮,不得开闹市。
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实在很是匮乏,所以,公开审理的三公会审,一下子成了盛况空前的盛会。
大司空严肃的老脸都在那千年难遇的庞大队伍下难得一见的抽了抽。
那个阵势,叫这本来就严肃的很,凄凉的很谋逆大案的审理,瞬间变的像极了一场笑话。
不知那突然变得俊美还能利利索索走路的独孤小儿,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老眼向京兆尹衙门外听审的人群看了看,不由微微叹口气,哎,那小子没来啊,怎么可能?
京兆尹一身整齐的官服坐在正审主位,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层层衣衫。
如果可以,他才不希望自己来主审这个案子呢。这案子无论是陪审的三公,还是囚犯永王和洛氏都是他不想得罪的。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婴儿期的宇文康,太后独孤明蕖垂帘听政,大司马摄政监国。
永王谋逆,只要不是猪油蒙了心的,谁会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虽然新帝已经登基,貌似却充满了各种不稳定。这种非常时期,新旧两股的势力是最好都不要得罪的。
叫他来主审,简直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独孤文信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却是叮一声脆响。并不是特别大,却刚刚好让大家都听得到。
京兆尹身子陡然一僵,这横空出世的独孤家二世祖是个任何人都不敢小瞧的主。
“啪。”京兆尹把惊堂木拍的山响:“带人犯。”
“当啷,当啷。”铁链磨地的刺耳声音中,永王和洛天音在衙差的带领下来到正堂。
两个本应该是凄风苦雨的苦逼天牢重犯,此刻却万分悠闲自在地席地坐在京兆尹的大堂上,旁若无人地比着对方身上铁链的粗细。
京兆尹脸色一黑:“咳,堂下人犯,因何不跪?”
“本王怕跪了你你会折寿。”永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女犯?”
“敢问大人,何为女犯?”
京兆尹一呆,审案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主审还没开口倒叫人犯先给审上了。
“大胆。”这一回不用独孤文信提醒,京兆尹已经将惊堂木拍的山响。
“不用问他,你的问题他那种水平怎么答得出来。”永王万分悠闲的说道。
“切,”外围百姓里瞬间爆发出一阵耻笑:“京兆尹大人官做得那么久,居然连什么是女犯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
没有人看到声音自哪里来,却是异常清晰地传进大堂每个人耳朵里。
京兆尹脸色更黑,惊堂木再次大响。
“威武~”肃穆的声音立刻回荡在大堂内外。
“本官现在就来回答你何为女犯。”
京兆尹一脸严肃:“犯了我大周律例的女性,无论老幼一律称为女犯。”
“那么敢问大人,”洛天音将铁链挪开一些,叫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你说我是女犯,可有公开审理?可有定罪?可有判文?”
京兆尹语气一滞:“此刻尚未有,本官正在……”
“既然现在没有,那么不管将来有还是没有,小妇人此刻顶多也就是个嫌疑人。完全称不上犯人。大人这样的称呼,莫不是在诱导民众。”
“你……”
“大人未开审,没有人证物证,就率先这样误导民众,意图以心理暗示先行给小妇人定罪。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仰或是其实大人也知道这案子不过是莫须有,试图混淆视听?”
“我……”
“啪。”茶杯清脆的瓷器相击声,虽然非常的细微,却诡异地打断了洛天音的质问。
“大人,时辰不早了,不如先传召人证?”独孤文信将茶杯慢悠悠放在桌上。
京兆尹神情一震:“永王,洛氏。本府问你们,你二人勾结串通谋逆,弑君夺权,可认罪?”
“不必这么啰嗦了,有什么人证物证只管请出来吧。让大人一问,我就认罪,这貌似有些不合套路。”
洛天音嘻嘻笑道:“王爷说是不是?”
“恩。”永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人家分心劳神准备那么多东西,不拿出来显摆一下,的确对不起人家的辛苦。”
洛天音笑的眉眼弯弯,永王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来人,传物证。”
衙差端着个托盘放在桌案上,京兆尹从里面拿起一只沾血的发簪。
洛天音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她的发簪,可不可以有些新鲜的套路。
“洛氏,这发簪,你可认得。”
“恩,我的。”洛天音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只发簪是南衙禁军侍卫在甘露殿值夜太监身上发现的,你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发簪会在那里发现?”
“哦,走得匆忙,簪子丢了,就这样。”
“那为什么你的簪子会刺死本应在甘露殿值夜的太监,并且尸体还是在飞霜殿先帝寝宫发现?”
“这个啊,如果我说是他非得带我去,然后发了疯一样自己把自己刺死了,你会不会信?”
京兆尹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他眼角不着痕迹的看着坐在客座首位闲闲喝茶的独孤文信,若不是那人一早交代不可用刑,他早就打的她什么都招了。
“丫头,你眼神真是不错,你看,府尹大人的确是不信的。”
“就是啊,不知大人以为是如何?”
“洛氏,明明就是你刺杀太后凤架不成,挟持甘露殿太监赶去飞霜殿与永王汇合,然后又与永王一同弑君,之后还杀人灭口。你可认罪。”
“如果我说不认,大人会怎么做?”
“谅你也不会轻易认罪,来人,传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