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小虫叮咛,两张板凳,两条大腿,一粗一细。
“那神龙老鼻子长了,遮天蔽日,绕呀绕呀绕,足足在天上盘了九九八十一圈。鼻子里一哼哼,大地跟着抖三抖,老天吓得尿裤子!乌云密布啊,气氛紧张得人喘不过气。只见面前那小人,跟神龙一比,真是小,小的看不见。他贼拉瘦,瘦的跟擀面杖似的;他贼拉黑,黑的跟煤炭灰似的,但却有十足的异能,呼喝!”
金老头眉飞色舞的跟乐乐吹着牛皮。乐乐瞪着眼,微张着嘴巴,听的入迷。
“这小黑人,能掌控雷电!”“…跟那可恶的邪龙一样?”“那哪能,那玩意连你爹都打不过,还跟神龙打呢,门儿都没有…天空直辣辣批下六道惊雷!轰轰轰轰轰轰---又轰轰轰轰轰轰--再轰轰轰轰轰轰—哐当!把神龙一下劈成了其段!”
“我的天,神龙可不就死了?!”
金老头一脸鄙夷,“没见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神龙怎么会这容易狗带?只见那龙头从空中下坠,一下子砸在地上,眼珠子就灰了。但是龙的身体啊,其段,好家伙直接变成了七条龙!那在空中直窜而上,你绕我我绕你,你盘我我盘你,数也数不清楚了。”老头眼中闪着亮光,仿佛在回忆盛景。
“后来呢?”乐乐拽住他胳膊晃悠。
“后来当然是神龙打败了所有小人,大陆恢复了和平安宁。”
“就这样?”“对呀,就这样。千年前的故事了,细节老头记不清了,记不清。”
“切,原来是胡诌的啊。说的跟看过似的,瞎编。”乐乐拱起鼻子。
“去你丫的,老头我是真看过。看过书不行吗?你们这些不读书的东西,老头看的那都是绝本,懂不?世上就那么一本,《青龙古志》,没听过吧,谅你也不知道。唉,别爬树,该吃药睡觉了!”
乐乐蹭着屁股,一磨一磨的抱上了树顶。苍劲的枝丫上露出一抹翠绿,新叶已冒出嫩芽。乐乐看了好一会儿,问老头,“老头,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强?”
金老头翘着腿,在板凳上兀自抽起烟枪。“你小子,心肠不坏,天分着实不行。跟着老头练了这么多日子头,身板结实不少,异能屁都没有,比普通人还糟糕。你看你水手叔,就是一个平庸的二愣子,你呀,还不如他。”
乐乐沉默了一会,又小声说,“龙满呢,龙满怎么样?”
老头接着讲,“龙满呀,那可是不世出的天才,老头活这么大岁数,只见过一个人能盖过他。你小子也别不服气,龙满性子是有点怪,但能为,深不见底呀。”
哗啦,乐乐从树上跳下来。“老头,我想变强。”
金老头看着面前认真的少年郎,抖抖烟灰。“这个世上啊,要想成事,努力占一成,天赋得占八成。你看老头我,从来不练,小指头就能吊着你们打,这些,学不来哟。”
“那还有一成是什么?”
“是决心,超越常人、难以想象的决心。只有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同,坚韧,强烈,执着,永不动摇,就好像是,”老头用烟枪点点乐乐的胸口,“这里,一直烧着一团火,越烧越疼,却越烧越旺。你小子,有吗?”
乐乐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头。
“呵呵,这玩意呀,得占九十一成。”
深夜竞技场,两条黑影仍在缠斗不止。绿光一闪,照出一张满是淤伤的稚嫩的脸。又是一轮凌厉的攻势,又是一轮徒劳。龙满垂下手,胸腔微微翕动。“啊哈,你终于也累了。”万中方一手握着铁锚,另一手流着血,僵直的摆放在身体一侧。“今晚歇了吧,小子不困吗?”万中方打了个哈欠,“铛--”,慌忙挡下龙满一击。“愁死人了,这小子…是变态吧?”龙满站在原地,他伸出一只手,盯住。身体周围笼罩的微微绿光,慢慢汇聚向他的掌心,形成了一个小点。小点慢慢变大,一圈,又一圈。越往外扩散颜色越浅,中心的光芒却越来越耀眼。“弄什么玄虚?”万中方察觉未知的力量,本能的警惕起来。小点已经变成一个透亮的绿球,龙满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球。有弹性,有趣味,他忽然拨弄了一下,绿色的球竟飞速的旋转起来,当中蕴藏的能量外泄,隐隐形成锋利的边缘。龙满丝毫不迟疑,对准万中方的面门飞身就是一击!水手举锚便挡,“滋啦滋啦----”,铁锚脱手而出,鲜血四溅!
而那个小球,就像黏在龙满掌心一般,丝毫没有消去的意思。
接着就是第二波攻势!
水手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子比划完全不知道轻重,刚刚那下…绝对非同小可,这一击搞不好会要了老子的命啊!”千钧一发之际,水手闪身而起,一个鱼跃,拾起掉落在地的铁锚,此时龙满致命的拳头,离他只有半尺的距离,绿光刺眼的吓人。危急关头,本能会催生出人无限的潜力,水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出了最有力的一击!
手上的感觉…稍微有些不同。
一个巨大浪头拍来,将攻击的龙满反冲出数丈远。口干舌燥的竞技场凭空打出一波大浪?真是活见鬼了!
蜡烛点亮,竞技场灯火通明。金老头哈哈大笑,一边拍着手,身旁站着傻眼的乐乐,真是精彩的打斗。
“你俩总算都有进步。好好好!”龙满摸摸湿乎乎的脑袋,“水…”“是空气中的水气,能聚成具有攻击性的浪头,不差。都算触碰到一小点点元力的真谛啦。”
龙满盯着自己掌心的小球,完全不理会老头。
金发糕尴尬的清清嗓子,“都听好了,下面的话是老头压箱底的诀窍,得牢牢记着。
力贯通,则为波;波不竭,则为势;势充盈,则为场。”
“力贯通,则为波?”水手万中方发蒙地看着手中的铁锚。
老头话锋一转,“龙满小子,才摸到量波的门槛,就狂的不得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听好了,你出镇子的条件,是打赢老头我!”金发糕屡次在龙满面前吃瘪,忿忿的将手臂上松弛的赘肉拼命挤出肉疙瘩。
“而你小子,”老头回过头,对乐乐说道,“出镇子的条件嘛,是打赢他!”老头指指龙满。
话音未落,龙满一记老拳正中发糕左面颊,一颗后槽牙脱颖而出,在半空划出一道彩虹。
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范特西睁开眼。他依旧不太清醒,几时了?
“还在睡?这里有吃的。”沙萱把钥匙丢在桌上,从袋子里掏出几个食盒。范特西看着她的背影,依旧束腰短裙的女仆套装,有香气,味道不好闻。女孩脱掉高跟凉鞋,把脚翘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范特西挣扎着爬起,揉揉脑袋,走向桌旁。平衡感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伸手扶助桌边,猛一眼瞥见食盒里的内容。那都是些圆滚滚的、伞状的小可爱。
蘑…菇?!
范特西不自觉抽搐的面部表情让沙萱扑哧笑了出来。“普通的蘑菇啦。饿了就吃点。”她打开一罐饮品,仰起头咕咚灌下。
范特西镇定情绪,打开盒子,捡起蘑菇。他迟疑着。
“怎么,不敢吃呀。”
“在挑选蘸酱。”小范指指摊开的料盒,蘑菇头染上鲜红色,被丢入口中咀嚼起来。
“你喜欢番茄酱啊。”沙萱低下头,开始涂抹脚趾的指甲油,“不怕我骗你的吗?”
范特西笑了笑,没有回答。
沙萱发现他笑,有些诧异。“你从哪里来的?”她问道。
范特西感到胃里翻滚,饥饿,好饿。他一个接一个的吃着蘑菇,好吃。“善若水。”含糊不清的一声回答。
“哦,水都人啊。好厉害。”沙萱换了一只脚。“哎,你慢点,别噎着了。来仙林干嘛?上学啊。”她继续问。
范特西不再回答,打开另一个食盒,里面是鸡肉丁与胡萝卜。
“哟,装神秘呐不肯说。让我猜猜好了,官老爷家的公子哥儿,对吗?”沙萱挑挑眉梢,转过身体,反手把头发盘起,挺起的胸膛饱满异常,呼之欲出。她还向下拽了拽,露出更多白花花的景色。
范特西停止进餐,盯着沙萱的脸,她一惊,快速的眨眨眼,把视线移向一边。“你先说吧,姑娘。怎么敢随便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先听你的解释。”
“大概是因为…有趣吧。别看我在店里招待,其实我是仙林书院的学生,也不缺钱。”沙萱心里奇怪,为什么要主动向这个盲流介绍自己。
“你是富商的女儿,不怎么有读书的才华与欲望,家里出钱让你上了仙林书院,为了体验刺激的生活,偷偷在外面做招待。与我,只是偶然的邂逅,出于好奇与好心,把意识不清的我带回家中,暂时保护,”范特西目光炯炯,视线一直没离开沙萱的脸,“同时监控。”
“唔,差不多是吧。监控?我可没想囚禁你,不然你当官的老爸找不到你,可要急坏了,小女子担不起。”
范特西冷冷哼了一声。“没错,我有一个当官的老爸,很大很大的官。他是一个冷漠,冷血,冷酷的人,如果可以,我愿意承认自己没有爸爸,我宁愿永远见不到他。我宁愿他已经死了。你要替我转告他吗?”
啪!清脆的巴掌打在范特西的脸上,火辣辣的跳动起来。
沙萱站在范特西面前,胸口剧烈的起伏,情绪激动。“没有人能这么说自己的爸爸!你不知道爸爸多么爱自己的孩子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她蹬起高跟凉鞋,拎起包转身向门外走去,步伐太快差点摔倒。砰,她用小腿带上房门。
范特西愣在那里,她这是,什么反应?莫名其妙,这是虎豹营的行事作风吗?
门再次打开,沙萱的脑袋探进来,“我还要去工作,会很晚,桌上的东西你自己吃吧!”砰,女孩再次离开。
没说让我留,也没说让我走。范特西一动不动呆坐在原地。半晌,他终于瘫倒在床上,捡起一块蘑菇放进嘴里。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