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怀山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和另外的两个佣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他没有理会,直接上了车,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这三个人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停止了争吵。
“少爷呢?”
“你瞎了,少爷把车开走了。”农怀山瞪了一眼明知故问的佣人,道:“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和我一起追上去!”
几个人跟着车子后面,追了很久,傅瑾珩才缓缓停下来。
他摇下了车窗,冷眼看着气喘吁吁的几个人,淡声道:“吵够了吗?冷静了吗?”
“少爷,我们没有吵架。”其中一个佣人悻悻然地挠了挠头,道:“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傅瑾珩没有说什么,时至今日,他在傅家的处境尴尬,又怎么能奢望这些人对他一如既往的恭敬。
趋炎附势,原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他从车上下来,看向一旁还在喘着粗气的农怀山,道:“要去哪里,现在带我过去吧。”
农怀山点了点头,上了车。
一路上,一直都在争论不休的两个佣人,终于消停了一下。
车子停在了一栋小小的别墅前面。
农怀山将车子停在车库前面,道:“少爷,这就是老爷给你准备的用来调养身子的房子,这个地方的空气好,环境也安静,最适合调养了。”
傅瑾珩没有说什么,他从农怀山的手中接过钥匙,拧开了别墅的门。
这栋房子和苗红村的其他地方比较起来,可以算是奢华。大概这里的人都会羡慕,它能够住在这样不菲的房子了。
可是傅瑾珩的心中,除了死寂的冰冷,什么都不剩下。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在路上,为什么要扔掉小姑娘送给他的小花。那束花虽然会衰败,可是如果带回来,至少能给这栋冷冰冰的房子增添一点生气。
也不至于,让他置身其中,觉得冰冷刺骨。
傅瑾珩这般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在苏黯死后,就已经擅长隐匿自己的情绪,悲喜都是自己的事。毕竟,旁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到半分感同身受。
“少爷,您看屋子里还缺什么,我让他们两个出去置办。”农怀山将行李箱搬了进来,有些讨好地说:“今天在路上我们确实不应该争吵的,这些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可好?”
傅瑾珩的目光,似有似无地从农怀山的脸上掠过。
然后,他的目光冷清,落在行李箱上。
农怀山还打算说些什么,可是傅瑾珩已经拿过了行李箱,往楼上走去。
十岁的少年,已经不近人情到了叫人心生寒意的地步。
等到傅瑾珩走了,两个佣人才愤愤不平地对农怀山说:“他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少爷,还......还有病,你看他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人有的感情,你干什么对他这样讨好?”
“你懂什么?”农怀山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个傅家的九公子,心思深得很,你们两个草包,在他的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吧。”
两个佣人将信将疑地皱眉:“真的假的,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还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农怀山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余欢吃完了蛮婆做的番薯糖水,扒着窗台往外看。
苗红村的村民都住在繁华的村北,这一带,只有她和蛮婆两个人。
余欢前几天就发现了,对面的小山上,突然多了一栋房子,而今天夜里,那栋房子里散发着灯光,似乎是有人入住了。
余欢从窗台上下来,小跑到蛮婆的面前,道:“蛮婆,我们有邻居了。”
蛮婆闻言皱了皱眉,将手中还没有洗碗的碗筷放在一边,道:“什么邻居,不该你看的东西,不要随便去看。”
“什么是不该我看的东西呢?”余欢小脸皱成包子,有些不解地撅嘴:“为什么我不该看?”
“说了你不该看,就是不该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还有啊,今天晚上我要去给村北的李姑姑家里祈福,晚上不在家,你可不要到处乱跑,早点回家知不知道?”
余欢乖乖地点头。
蛮婆不耐烦地挥手,道:“你现在赶紧出去,不要在厨房里玩,碍手碍脚的。”
余欢有些不开心,可是还是很乖地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她从桌上抓了一把糖果,放在口袋里。
夜晚的小坡上有许多的萤火虫,明明灭灭的,就像星星一般。
余欢的口袋里揣着糖,手上是油纸糊的小袋子,里面装进了小小的萤火虫。
萤火虫满山地跑,余欢也跟着萤火虫满山地跑。
小孩子玩心重,一折腾起来就忘记了大人的叮嘱。
等到余欢抓住一袋子萤火虫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这栋小别墅的前面。
余欢怀着好奇的心,看着二楼的灯光。
这个新邻居是谁呢?小姑娘歪着脑袋,好奇地想了很久。
而楼上的等,也一直没有熄灭。
余欢看着那处光亮,捏着小鼻子,哝哝地开口,不敢大声地喊:“新邻居,你是谁呀?”
傅瑾珩在做梦,梦里是苏黯临死前的画面。
血从她的脖子里飚出来,溅湿了地毯。
他害怕得要命,一遍遍地喊着救命,一遍遍地用手捂住苏黯不断淌血的脖颈。
可是到了后来,血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他坐在地上,就连哭泣都无法做到。
人生在那一刻,关于美好和温暖的所有词汇,都碎成了齑粉。
他什么都不剩下了,苏黯为了留给他的,是她对整个傅家,满腔的恨意。
而不幸的是,自己也是傅家的一员。
傅瑾珩觉得自己往绝望的寒潭泥足深陷,几乎不能自救。
可是偏偏有一道聒噪得不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从睡梦中惊醒,额角都是汗。
而楼下,余欢仰着头,越喊越大声:“新邻居,你睡觉了吗?现在还很早哦,你怎么就睡觉啦?”
傅瑾珩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几乎是马上就想起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