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走出一个妇人,虽然此刻光线很暗,但上官秀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也认出了她,有些惊恐地叫道:“女儿!你……”
她紧走几步过去一把搂过母亲,哭泣起来,“母亲!你受苦了!”
母亲此刻也已意识到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女儿,搂着女儿也哭泣起来。
两个人哭了一会儿,强忍住泪水,彼此擦了擦眼泪。
薛姨也跟着刚才那位尼姑从屋内走了出来。
上官秀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尼姑手中说道:“多谢贵庵收留照顾我母亲和薛姨,这点银两权当是给贵庵的香火钱。”
尼姑复又把银票塞到上官秀手中,说道:“这可使不得!施主的心意贫尼代本庵心领了,但这银票万万不能收,本庵的戒律破不得!”
上官秀只得同母亲向尼姑再三道谢。
尼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回到庵内把门关好。
“这位公子是?”母亲见了雷清平后问道。
上官秀竟不知如何介绍。
雷清平也只是行了个礼,一言未发。
他的内心此刻已是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妇人。生母,本应是世上最亲的亲人,可他与眼前这位妇人却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离开尼姑庵,几个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本来路途劳累,应该早些休息,可几个人各怀心事,难以入睡。
雷清平和上官秀急于弄清自己的身世;母亲和薛姨本已横下心了却尘缘,安身于尼姑庵,怎奈尘缘难断,既被女儿寻到,就只得同女儿一起面对家庭的变故。
总算熬过一夜,第二日清晨,几个人早早起身,乘车马顺利出城后,眼看着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心中反而感觉到越来越安全,越来越踏实。
“女儿,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夫人忍不住问道。
“母亲放心!女儿已在芙蓉城为母亲备好安身之处,保准让母亲满意!”上官秀答道。
“我相信我的女儿有这个本事!”夫人说道。
“前些时日闻听女儿得病而亡,我真想跟女儿同去!现在看来,这世上真的有佛祖菩萨保佑,把我的女儿毫发无损地还给我!”
"女儿明白!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女儿的人了!"上官秀说道,“母亲是心善之人,佛祖必会保佑母亲福寿双全!”
“唉!”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此生罪孽深重,再无它求,只求今生能把身上的罪恶赎净,在死时能安心地闭上眼睛就知足了。”
又是几日的车马劳顿,总算回到了芙蓉城。
夫人下了车,看到神丐的宅院,惊讶地问道:“女儿,这是何人的府院?虽比不上魏国公府,但也蛮够气派!”
雷清平上前答道:“这是我师父的家。”
夫人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其实心中比刚才并未明白多少,心中说道:“你是谁我尚且不知,又怎会知道你的师父!"
推开大门,见神丐早已在院中迎接他们。
夫人一见神丐,愣了片刻,上下仔细打量着他,问道:“你是?”
雷清平急忙上前答道:“这就是我的师父!”
夫人又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努力回忆着当年那个人的特点,想道:"眼前这位留着长胡须的人与他怎会如此相像?”
神丐倒是满面春色,笑着说道:“夫人路途劳累,快进屋歇息!”
夫人看他的样子不像认识自己,心中想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与那人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但长得如此相像,也确是奇事一桩!”
薛姨见了神丐也是两眼直勾勾地盯了半天,都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还不时回过头瞅瞅。
神丐却是神情自若,故作不知。
吃罢了饭,夫人把上官秀叫到一旁,悄悄问道:“女儿与那雷公子还有他的师父是如何认识的?我们母女二人再加上你薛姨、翠烟,这么多人跑到人家家中来又吃又住的,如此打扰人家,我这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上官秀神秘地答道:“母亲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之后,恐怕就不会感觉到过意不去了!”
听她这样一说,夫人的心中更加嘀咕了,问道:“女儿这话是何意?”
上官秀答道:“母亲有何疑问,直接问他们便可!"
"我与他们刚刚认识,怎么好意思对人家刨根问底,你可知道他的师父姓甚名谁!"夫人问道。
”母亲也是问着了,我恰好从雷公子口中得知,他的师父姓王名月松,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上官秀答道。
夫人听完这话,像被蝎子蜇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变形,双目圆睁,像是因极大的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
继而,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了许多,但还是带着些许愤怒。
上官秀对母亲的反应极为不解。她还不知母亲与神丐许多年前的那段恩怨,本以为母亲会先追问雷清平的身世,没想到母亲先问起神丐的情况,且反应如此之大。
此刻神丐正在院子中的凉亭之下,看神情平静如水,却是心潮澎湃。
天下哪有如此巧事?长相、神态都极为相似,连姓名都相同!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径直走出屋去,来到神丐面前。
神丐面带微笑,说道:”夫人找在下有事?“
”夫人?我是谁夫人?你可认识我?“夫人怒目圆睁,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那个曾经让她爱得不顾一切又让他恨得放弃一切的人!
神丐强装笑颜,却因爱恨交加、情绪过分激动而不再从容。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默默地看着夫人。
夫人本来心中还有一丝丝的怀疑,此刻从他的眼神中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冲上前去,一把薅住神丐的衣服,用力地撕扯着,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去了?是不是把他给杀了?你还我孩子!……"埋藏在心底多少年的积怨如山洪般爆发出来了。
上官秀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愣愣地看这两个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翠烟悄悄地问道。上官秀只顾往院子里瞅,并未理她。
薛姨此刻也用同情和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她同情的是她的主子,怨恨的是神丐。
雷清平这段时间脑子一直不是很清醒,在自己身世的问题上意识仍是错乱的。他一直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太累,一时也懒得想这些事情。他神情麻木地看着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
神丐并不躲闪,也不辩解,任由夫人折腾。
夫人折腾累了,松开了双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把孩子给杀了?”
神丐摇了摇头。
“那你把他怎么样了?”
神丐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屋内大声喊道:“徒儿!过来!”
雷清平默默地走到他们面前。
夫人擦了擦眼泪,仔细地上下打量雷清平。
“把你的手镯摘下来让夫人看看!”神丐说道。
雷清平摘下手镯递了过去。
夫人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眼神儿突然亮起来,手指着雷清平问神丐道:”他是?……“
”他就是那个孩子!“神丐答道。
夫人怔了片刻,突然抱住雷清平,哭道:”我的儿啊!……“两眼发黑,两腿发软,晕厥过去。
上官秀和薛姨、翠烟慌忙跑了过来,同雷清平一起把夫人抬进屋内。
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折腾半天,夫人总算醒过来了,还未睁开眼睛,就呼喊着:”我的儿在哪里?我的儿呢?“一面张开双臂在空中胡乱抓着。
雷清平急忙把自己的手放到夫人的手中,嘴里答应着:”母亲!孩儿在这呢!“心中却感觉到有些别扭。
上官秀在一旁看着,心中更不是滋味儿。自己的母亲突然间成了别人的亲生母亲,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呢?
神丐亲自到厨房煮了些姜汤,让雷清平一勺一勺地给夫人喂下去。
过了一会儿,夫人体力渐渐恢复过来。她把上官秀也叫到身边,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雷清平,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说道:”我的心在好多年以前早已如一潭死水,只因念着我的儿子不知是生是死,怕我的好女儿为我伤心,才苟且活着。如今你们都在我身边,且已长大成人,我就是立刻死去,也甘心了!我别无遗憾,只觉得这一生中亏欠你们的太多了!“说着,又抽泣起来。
上官秀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劝说道:”母亲不必净想些伤心之事,如今找到亲生儿子,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应该高兴才是。我相信母亲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幸福!“
”我的好女儿!母亲从小疼爱你的太少,对不起你!也不知你和清平到底谁大,我看清平或许大些,你就喊他哥哥吧!“夫人说道。
上官秀看着雷清平,喊道:”哥哥!“心中却难受得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昔日的心上人此刻竟然成了哥哥,老天真会开玩笑!
”儿啊,快跟母亲讲讲,你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生活?过得怎么样?养父母对你好不好?“夫人急切地问道。
“母亲,我们那个村子叫桃花村,养父母一直把我当亲生儿子……”
夫人听到这,眼睛突然一亮,打断了雷清平的的话,问道:“你养父叫什么?”
雷清平看到母亲有如此反应感觉有些奇怪,答道:“叫雷震天。”
夫人听完,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很吃惊地两眼盯着雷清平。
薛姨吃惊的程度比夫人不轻。
雷清平、上官秀、翠烟也非常吃惊,他们是对夫人和薛姨的反应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