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两年前那场离别是不舍的话,那现在这场离别则是兴奋加不舍加担心。
三年孝期已过,就在出孝的当日,张谦在家宴上说了于姨娘位分的变动,由良妾升为平妻,张谦说这是杭氏早就打算好的,在昭平三十四年年前就已经遣人回了京城本家修改了族谱,对此于姨娘,不,现在应该张夫人于氏了,于氏面露吃惊。
这三年也足够张谦认清于氏的为人,此人属于小富即安容易满足的类型,而她所在乎的,也唯有几个孩子,杭氏所出的张素馨和张纶也在期内,因此他也慢慢的放下了担心,甚至他曾经想过,如果于氏苛待张素馨和张纶的话,拼着被张绣怨恨,他也要把她打发了,什么族谱之类的,想改一次其实并不难,所幸于氏并不是那种刻薄的人,他也终于放心了。
况且也许是杭氏□□的好,于氏行事颇有杭氏的风格,虽说是妾室,却滴水不漏,从来没有落下什么不是让张谦在同僚面前没脸。
严格说来,若不是于氏时时提起杭氏,可能张纶早已忘记了自己不是于氏的亲生儿子。
打从他记事起,照顾他的就是于氏,再有一起长大的张络,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娘就是于氏,至于杭氏,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个美丽宽和的长辈,小时候也是喊过娘的,可是杭氏去世后,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记忆就更加模糊了。
张素馨倒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只是于姨娘待她确实不错,她本人在张绣的教导下也是个看得开的主,偶尔伤感,却很快被两个弟弟的玩闹给冲了去。
最不适应的要属张绣。
他从开始的庶长子,一跃成了嫡子,虽然没人当面说,但底下人那些些微的不同还是能感觉的出来的。
其实即使现在,张绣也没搞清楚,就算于姨娘成了平妻,他的身份论尊贵也是比不上张纶的,说是嫡子,也不过比庶子强点,就跟继室的孩子看似是嫡子,却比不上原配的嫡子一样。
但这些来说张绣并不在乎。
能过的更舒服些当然好,但之前他也没受过什么虐待。
至于张谦前后态度的变化,比如至今都是亲自为张纶启蒙(张络纯粹跟着沾光,不过这孩子是个天生心大的,只要让他睡觉,并不在乎这个,再说张纶有好东西从来没忘过他,那些偶尔听到的闲言碎语并没有从心里过,倒是第二天那些下人就不见了),小家伙刚年满五岁就亲自请了文武先生在家里设馆教学。
至如今,张谦就真的只是生身之父了,他在张绣心里的地位,就连小胖墩儿姜明波也比不上。
一别两年,俩人并没有断了音讯。
虽然通信困难,但每隔一两个月俩人总要写封信给对方。
姜明浩的信向来言简意赅,一概是说好很好没事,总之,皇帝好那些堂兄堂弟好,就没有不好的。
张绣曾经也外出过,自然明白远游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他也不过问其他事,只每次把自己身边的事和姜明波的事给写上,什么今天老爹终于吃上螃蟹了两个弟弟打架了姜明波到现在念书都只认字不懂其义啦,当然,这孩子现在虎头虎脑个子长高了不少,武学师傅说是个练武的材料王爷给他专门请了武师傅啦,总是琐琐碎碎的,务必让姜明浩在水深火热中还能感受到人间还有真情在。
如今见面在即,母亲弟妹安好,父亲据说也升迁有望,自然是没有一点离愁别绪了。
他在信中早已交代了回京的大概日子,虽说两位叔叔都想让他去自己家里住,不过他们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房子,早已打发了人先去京城收拾着,等张绣回去直接入住就可以了。至于原来那房子太小什么的,反正只有张绣一个人,住他自己是足够了。
张绣这次回京带的人不少,原本的四个丫头,连茗烟在内的四个小子,还有做粗活的几个丫头小子,一行人竟都是些年轻人,最年长的要属张全。
人不在西北了,皮货生意也就要淡下来了,况且四五年下来他们一直这么折腾,京城皮货生意已经逐渐饱和,况且官员子弟做生意总不是什么好名声,张绣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收手了,剩下的就完全教给张全和高锦了。
高锦
日盼夜盼,京城终于到了。
在赶车人说了还有两个时辰到京城的时候张绣就钻出了马车,他像车夫一样坐下,还抢过了人家的鞭子学赶马车。
车夫对这个大方的雇主很有好感,还热心的教他赶车。
张绣学着车夫的样子高高扬起马鞭,然后重重甩下,不过他并没有打到马屁股上,而是在边上甩了一个鞭花(张绣也是学过骑马的,跟那一帮官N代富N代们还比赛过花式甩鞭),辫子破空时发出‘噼啪’的一声爆响,听到耳朵里都是一阵耳麻,前面那马儿居然没受影响,张绣拉下脸来骂了声舍特。
当他想再次扬鞭决定这次一定要打马屁股上的时候,就看到远远的送别亭上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立在那里翘首而望,当那人看到他们的时候立刻飞身跑了出来。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大,张绣下意识的叫住了马车,长长的一溜马车在路上排成了一条长蛇,对了,张绣这次回来还带了他的那条宠物黄金蟒(小家伙在他再次去那边狩猎的时候找到了他,它居然还记得他,当初的那只小狼不知所踪了,而小金现在几次蜕皮,已经长得有他小臂粗细,重达近二十斤,一星期吃一次饭,一次能吃掉两只兔子,虽然黄金蟒本来就不是毒蛇,张绣还是把它所有的牙齿拔掉了),马车一停,小金就钻出了马车爬到了他身上缠了一圈,脑袋就在张绣右肩上,主宠两个一起翘首而望。
来人很快就冲到了跟前,他停都没停直接奔直张绣跟前才挺住,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两年已过,张绣如今十三岁,营养运动得宜,身形已拔高直一米六,比之前世可谓之巨人(上辈子十六岁的时候一米四八,结果一辈子也没突破一米七二的坎儿)了,可眼前头发卷翘的家伙只有更高,以张绣保守目测,这家伙今年十六岁身高至少有了一米八,照这样长下去突破一米九大关绝对不是问题,说不定还能成为大盛第一高,嗯,到时候他可以编个大盛朝张绣记录,专门记录各种记录……
张绣被身高一诱导,思维立刻发散跑偏,立刻便忘了刚才还有千言万语想跟眼前的人说,什么离愁别绪什么重逢的激动什么的,统统不见了。
京都两年的生活,姜明浩已经当初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
京城比之安定府繁华不知多少倍,相应的各种能腐化人思想的堕落玩意儿也不少。
虽然他们因为目的特殊不敢像在自己家一样放开了玩,青楼楚馆之类的也没去,但架不住下面的人爱揣摩上意,送金送银送珠宝,这还不算,一些男女小玩意儿之类的更是不少。
有那没眼力劲儿的就直接笑纳了,也有推让一番才收下的,姜明浩在这样的人情往来中也明了了一些男男女女之间的龌龊事。
不过他谨慎惯了,再说那些送上来的男女,他总觉得还比不过张绣好看,这两年张绣想必长的更高也更漂亮了。
姜明浩一想起张绣总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嘴上说着最恨人家说他外貌偏偏袖子里藏着小镜子没人的时候就偷偷照一会儿就想笑。
如果他这辈子非得和一个人过的话,他希望那个人是张绣,除了张绣,他不知道还有谁会这样毫不保留的对他。
至于什么血脉延续之类的,靖王有那么多孩子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操的什么闲心?
这两年来日思夜盼,就盼着这一刻的到来,甚至还无数次埋怨皇帝没事找事,在京城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收到张绣信的时候,张绣的信总能让他觉得这个人就在身边没有远离过,就连弟弟姜明波在他的影响下也学会了在心里唠叨,每次看的他心里都是暖暖的,仿佛那些刀光剑影看不见的算计都不存在了。
现在人切切实实的抱在怀里,姜明浩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念这个人。
紧紧的把人拥在怀里,用力嗅着他发顶独属于这个人的味道,姜明浩才有种恍然的真实感,现在,他们真的又见面了,而接下来,他们又会在一起,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姜明浩无比确定,这辈子他都不想离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