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只要我也待在你的身边……”
“……”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舍弃掉一切追随你……哪怕只是以一个侍婢,奴仆的身份……”
话说出口,银月随即就后悔了。她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自己片刻之前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自己可是一个一声以自己的戎马生涯为傲的人。对于自己来说自己的军旅生涯是比任何都还好来得珍贵的东西啊!
不过现在银月要改口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已经从自己口中传出,进入到姜奇桭耳中的这番话语时不可能被收回的。更何况银月此刻是那么想要听到紧闭良久的姜奇桭口中递交回来的答案。可答案要是什么自己才会满意呢?回绝?这只能意味着自己这一段前途坎坷却无比珍贵的感情的终结。答应?那么在姜奇桭伸出手之后自己真的就能毫不犹豫地脱下这一身战袍牵住他的手么?
“原来是这样。所以陛下曾告诫我不要走近他么?站在他的面前会让人丧失理智。……女神陛下恐怕也是……”
“……”原本面对着清澈双眸的银月,姜奇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那份纯真、纯粹让姜奇桭不忍多说一句话。可当银月的视线开始游离、眼神开始复杂,姜奇桭打开了雪藏已久的声带:“我不能。”
“……”
银月毫无反应。不过与其说是不反应,实在是她有些不知道该是悲痛,还是该庆幸。
“我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魔界。我不会带你走的。”
“……”虽然理智一再提醒银月,自片刻之前姜奇桭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了;但她还是不忍要去弄清楚一个问题。“你要带着乔雅一同前去?”
“你干嘛总要牵扯到她?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和她毫无关系。”
“……”
看着银月那再次渐渐再次变得执着、纯粹的眼神,姜奇桭继续说:“qiao……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着你所想象的那种浪漫的关系。”
“……”
在银月张口再多说一个音符之前,姜奇桭继续说:“你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不过是在对你真诚地讲诉你所好奇的问题而已。那个灵魂和我永远都不可能有所交集。我们的命运是相互平行的两条射线,我们之所以至今相伴,那只是因为机缘让我们注定平行,不过同样也是机缘注定了我们永远无法交集。这是命运。……甚至可以这么比喻。我和她就像是一对冤家对头。我们的人生中注定要被对方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那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浪漫的,幸福的关系。如果真的要进行解释的话,那一笔将会是充满了疼痛和苦难的血色的一画。”
“……”银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姜奇桭的话语说得太过和银月自己至今所感知的情况背道而驰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姜奇桭那带着淡淡哀伤却无比真诚的眼神让银月容不得一点怀疑。
如果一个人能用那种眼神来说这种谎言,那是需要一个绝对的理由的。但毕竟眼下姜奇桭没有任何理由啊。如果是面对着要去追求的对象,那么还算是有一个说谎的理由。可现在姜奇桭面对的是已经拒绝了的自己。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说谎。
银月还想从姜奇桭的双眼中得到哪怕再多一丝可以让自己理解眼前状况的线索,可姜奇桭却已经迈开了脚步。
“这样做真的好么?”一个声音在姜奇桭的脑海中响起。
姜奇桭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这就是事实。”
“什么事实!!”一声高喝突然传来,吓了姜奇桭一跳。
魅儿气鼓鼓地从回廊走入庭院,直视着姜奇桭怒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起出生入死、一起风餐露宿、一起面对敌人、一起哭、一起笑……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你所能够给出的结论只是:‘毫无干系’么!?”
“……”姜奇桭不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魅儿双眼中噙着泪,双颊涨红;那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迪奥此刻也双眼冒火,牙关紧咬,那样子姜奇桭只在他对敌的时候见到过。从一副无力地靠着墙,低着头的乔雅身上虽然看不到任何的气愤,但却散发着更让姜奇桭感到心痛的东西——失望。
“……”气势汹汹的魅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说:“奇桭,你对我有恩。而这个恩情对于我个人来说,是怎么来评价都不过分的。所以我早已经决定了尽自己所有来报答你。我把你当做恩人,更重要的是我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朋友以上的伙伴。……正是如此,我才不能够接受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语。我不能接受,也没有一点意愿要去接受。哪怕是对我恩深似海的你,我也不能接受你把同生共死的伙伴说成这样。不,正因为是你,我才更不能接受。”
“……”姜奇桭面对着真诚的魅儿满怀感了。不但自己刚才所说的三位主要当事人全部聚集在了一起,还有魅儿和迪奥这两人都听到了一切。无比得尴尬以至于银月将见到魅儿出现之后得一切对话全部当做了耳边风,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直到现在乔雅突然望向了自己,这才再次打开了自己的听觉感官们。
看了一眼银月的乔雅继续对姜奇桭说:“对于刚才的对话,我很抱歉自己听到了。不过我并不反对你的表态,甚至我希望你今后同样对我们的关系抱有误会的人们能够……能够说清情况……但‘毫无干系’实在还是太伤人了不是么?……我不知道你通过启示的无边能力到底预见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可你总归是没有必要为了保护我们,而违心地伤害我们……真的如你所愿将我们从你身边赶走之后,我们还能相互慰藉的话;那么孤身一人的你……又有谁能够为你展开双臂?”
说到这里,心中郁愤已经吐露得差不多了的乔雅已经不再歇斯底里,反而带着怜悯和心疼的泪水看着姜奇桭。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银月此刻再次感觉到自己眼眶发热了起来。
自己输了。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已经输了。因为自己根本就连自己早已经输给乔雅的事实都没有能够认识得到。自己曾天真地认为只要和姜奇桭相处久些就能够让姜奇桭爱上自己。可是乔雅面和姜奇桭面对对方的时候,已经比起在意自己更加在意对方的伤痛了。这距离太远了……眼前的两人之间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因此也常常给外人感觉两人总是不能够达到完美的合拍。可是不可否认的是窗户纸两边有着两颗以同样的频率跳动的心。而这层随时都有可能被捅破的窗户纸是根本阻碍不住两人已经同步的心跳的……
一直沉默的姜奇桭这时一把将乔雅抱在了怀里……
本来就薄弱的窗户纸已经被浸润,只要一点点的风吹就将无影无踪……
一直沉默的姜奇桭抱着乔雅,在她耳边说:“亲爱的。我们命中注定是不能够有任何更深的交集的。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只有一层又包着一层的谎言和虚假。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无法否认的绝对命运羁绊……只可惜这并不是伙伴。你是注定要以自己的人生给世人带来温暖和希望的启示,而我则是注定要一次又一次地给予世人恐惧和绝望的审判。我们之间的关系自我们的灵魂铸就之始便注定了……”
“……!!”
“奇桭!你说什么?!!”魅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启示!审判?!不是一个人?!!”大吃一惊的迪奥在一瞬间冲到了近前问。
“!?”银月则是在惊讶三个人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惊慌。
在所有人的惊讶中从姜奇桭的后背冒出了许多黑色的触须。它们先是随风飘舞,随后在了姜奇桭身后的虚空中自上而下排了起来。当那数十根触须终于整齐地排成了一列,它们就同时向左右拉扯起来。
“!!!”
除了抱着乔雅的姜奇桭所有人的目光现在全部聚集在了姜奇桭的身后。因为此刻在姜奇桭的身后,他用他的触须撕裂的空间,露出了一幅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图景。
那是一处被冰封的空间。青蓝色的水平线下方呈现出恐怖透明状态的明显不会是任何土地,而是清澈无比的一片冻湖。而在其中各式各样地被冰封着的人们那数量根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水平线以上的天空则呈现着炽热的红色,远远望得到的远处湖畔峭壁之上正有着熊熊烈焰升腾。火舌又猛又高,简直就像是整个天空都在燃烧。这样怪异、严酷的环境是所有人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不过最可怖的却并不是这迥异地连接在一起的冰火两重天。而是耳中不断听到的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仅仅只从远处有声音传来,就连下方的冰湖中那原本早已经被冻死掉了的人们竟然也都在发出哀嚎。或许因为他们动弹不得,也或许因为他们全部被玄冰所包裹;他们的声音虽然并不像远处的那么尖锐,但透过厚厚冰层传达过来的那种低沉的震动能够直接抵达脑内,让人更加感到痛苦,让人泪水忍不住地下落。
这是地狱!只有地狱才能够有着这样的景色。只有六界之中从来没有一个活人见识过的鬼界才有可能呈现的是这样的景色!
就在这样的地方,就在所有人所见的冰湖中央孤独地伫立着一把青白色的椅子。青色的是冰,白色的是霜。椅子整体构造及其简单粗犷。一个实心的冰座连着一个高出足有两米余的厚实冰靠背,以及扶手。那简单的样子根本和冰雕展览上的作品迥异,更像是简单地用四块冰拼接、冻结在一起。它就这样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
姜奇桭轻轻地放开了乔雅。
早已惊得不能自已的乔雅一直都是靠着姜奇桭在站立着的。现在姜奇桭突然撤走,乔雅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姜奇桭双脚腾空飘向了后方……
其余的人站着都已经吃力,更难说有什么反应了。只有瘫坐在地上的乔雅勉强地向前伸出了手,试图去挽回离开的姜奇桭。
“……回……回来……”
姜奇桭此刻却早已飘入了鬼界,轻飘飘地落座在了那个冰椅上。几乎就在姜奇桭落座的同时,随着咔咔地响动,冰椅周边就突然生出了巨大的冰块,牢牢地将姜奇桭冻在了冰椅上……
已经落地的双腿、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的躯干……
在进入鬼界之时就已经原形毕露的姜奇桭此刻仅仅只有那左右迥然各异的脸孔还留在冰外……
空间裂痕逐渐合拢。乔雅看到了姜奇桭最后望着自己,还回来得一个淡淡得苦笑……
“咔!”
姜奇桭最后被整个冰封在了鬼界冰椅上。而说实话此刻根本看不出曾有过什么冰椅,若不是事先见到过那个冰椅,所有人都只会认为姜奇桭只是以古怪的姿势被冰封在一整块的寒冰之中。
而再多看一眼的富裕都不给,空间裂隙此刻就已经完全愈合,留给在场人们的只有刚才那一段触及骨髓的惊悚回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