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之余她起身走向窗边看那秋叶飘落,又觉悲凉。算算日子,她与皇上已有三四年未有亲近,这几年清冷的时光里她的生活日复一日麻木且单调。
她将所有悲喜深藏于心,戴上无欲无求的面具,将得不到的无奈用不强求的姿态掩饰的密不透风,保住了面子与位子却骗不了那颗委屈的心。
这份委屈里即没有对皇上的怨恨,也没有对别人嫉妒。
“爱”与“缘”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抢不来也夺不走,自己又何必去做无谓的努力惹人嫌。
她爱那个男人,但这份没有回应与期待的爱在时间的消磨下也变得模糊起来,她至今仍记得初次相见时那砰然心动的感觉,彼时的她尚不知他眼中的平静代表着什么,她以为他愿意娶她便是爱了。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成亲是可以与爱无关的。
这后宫中多的是爱而不得的人,就连被他专宠的梁清月又何尝不是这其中之一。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她太清楚不过,由此至终真正驻扎在他心里的只有一人,一个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人。
思绪飘散下,心也静静定了下来,韩曦儿再次提起趣÷阁来时已心无旁骛。
既然这宠幸与爱无关,她有何须为此猜测揣摩乱了心扉。
夜幕垂垂,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踏入晨曦宫。
那俊朗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深邃的眸中亦不见一丝光彩。
“臣妾恭迎皇上圣驾”韩曦儿行礼跪叩,淡蓝的锦衣微微垂地。原本选好的珠釵并未佩戴,只在高束的发髻上插了支造型简单的玉簪。
“平身吧”叶隐修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突生愧歉。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一个,他对她从未生过爱意也未给过温情,当初娶她入府只是权衡利弊下所做的抉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了她的年华,却未给过一丝回报。
他与时间一起见证着她的改变,那个满眼含春的少女在岁月的侵蚀和他的怠慢下渐渐褪去了羞涩与灵气,变成如今这温婉淡定的成熟女人。
“皇上请用茶”韩曦儿将茶盏奉到他面前语气敬畏动作轻缓,没有一丝娇媚造作。
男子目光轻扫下看到桌案上那堆叠的佛经:“你在抄经?”
“是”韩曦儿莞尔道:“皇后娘娘慈心向善以身作则带领我们后宫女子抄经诵佛为我朝国泰民安积德祈福。”
“嗯”叶隐修放下茶盏展望四周:“这些年你可怨朕疏冷了你?”
韩曦儿委身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臣妾无才无德能入后宫侍奉皇上已是天大的福气,绝无半点埋怨之心。”轻柔的语气中并无夹带一丝虚伪。
“难得你如此善解人意,是朕过去怠慢了你”叶隐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歉意更甚。
“臣妾向来信奉天命,深知一切得失皆由因果的道理,臣妾虽不敢说自己无欲无求,但臣妾却有颗平常心。皇上切勿为臣妾之事所忧”韩曦儿字字真切,声音轻缓。
这番话像一阵微风,吹散了缠绕在叶隐修心中的复杂情绪。
寅时过,韩曦儿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停下了掀开丝被的动作。他的眉宇间已不似七年前那般凌厉锐气,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男子魅力。这样的他足以揽获无数女子的心,包括她自己。
这难得的温存虽无关与爱,但依旧让她贪恋。
熟睡的人轻轻翻了个身,柔顺的头发搭在了鼻梁上。韩曦儿轻挑指尖将将那缕乌丝拨开,怕他被这瘙痒扰了睡眠。
珊儿轻声扣了扣门:“主子,该沐浴了”
韩曦儿一声轻叹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待她回来时,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桌上抄了一半的经文似在告诫她莫要再耽搁时间。
床上的男子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停下时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灯烛下清瘦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抄写经文,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虔诚与淡定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许久之后韩曦儿吹熄灯烛时,天已微亮。
珊儿取下披肩搭在主子身上小声低估了一句:“主子,时候不早了”
“嗯”女子回望了一眼幕帘下那朦胧的身影:“走吧”
屋门掩上的瞬间,床上的人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屋里的布置与几年前并无太多改变,空气里散发着淡淡幽香闻不着一丝妖媚俗气。
若如裴文寅所言,杀害太子之人其根本目的是获取权势地位,那定会在侍寝之时极尽所能够地使出浑身解数魅惑献宠。可韩曦儿无论是衣着装扮还是言语行为都是那么平常淡定,毫无诱惑之意,所以,此人绝不会是那幕后真凶。
此念一生,叶隐修眸中笼上一层阴霾。
乔玉兰、温霜霜、李芊芊,凶手大有可能就在这三人之中。
……
今日的凤轩殿似比昨日热闹些,女子们纷纷将抄写的经书交与秋荷手中,为自己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
梁清月看着手中那一摞经文道:“本宫让你们抄写经文不仅是为我朝祈福,亦是希望你们能在抄经中增强定力开智明心。若你们只将这抄经视为累赘应付之事便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臣妾绝无应付之心”众人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说说昨日抄经时都有何感悟?”梁清月平静的目光中是有几分探测考验之意。
此话一出众女子表情微变,各有不一。
韩曦儿身为贵妃自当第一个回应。
只见她从容不迫道:“臣妾以为《心经》之意在于“无”字,“无”即是“破”,不破则不立,破立相存,人心无欲便可破除缠绕挂碍自然盛得起一切。”
“嗯,很好。”梁清月点头道:“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坠。超脱执着心无所住。方能活得自在”
马伊莎跟着道:“臣妾昨日抄经心得是一个“观”字,观照内心时常自省,尤是逆境中更是要自我观照才能与佛法想通”
“行之不得,反求诸己。你入中原不过几年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亦是难得”梁清月面露欣慰。
让她们说法,便是让凶手正视自己的罪责,将那因果报应刻进她的眼里心里不容回避。
眼看着快轮到自己,乔玉兰心慌之余朝温霜霜瞪了一眼儿,意思是让她赶紧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