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备如此介绍自己,张放便又会想起当日在平原所遭遇的那一切。
倒不是他还记挂着他和张飞之间的瓜葛,只是对于后来和刘备相逢之后的那些事情,让人多少觉得有些不爽。
本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张放居然在最后乐意奉送了刘备手下的坐骑,对于刘备的人情手腕,张放多少有些心悸。
此时又见这刘备的言辞,在张放看来,刘备自然是想要和曹操挂上关系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这诸侯联军讨董的事情,天下皆知,于刘备这样自称汉室宗亲的,此间无疑是最好的刷声望的好地方。
曹操此时虽然只是骁骑校尉,可是人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位可是能够在袁绍身边说上话的,要知道曹操和袁绍可都是衙内,彼此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同道。而刘备所跟着的公孙瓒,在帮刘备扩展声望的方面自是不如。
“竟然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曹操恭维道。
“却是有损祖宗家声,惭愧惭愧啊!”刘备却是连连摇头,“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平原相,虽有心为讨董大业更多风险,却是无力施为,实在不堪为外人道也!”
见刘备如此说,这便不知不觉将这帐中人都看做了他的亲近人了。
“哎,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如今天下义士集结于此,趁此讨董大事,正好施展,只要人人有为国之心,自能借此风云,成就一番功业!”曹操这话却也水平不低,不单单是答话于刘备,更像是对此时帐中所有人的共勉之词。
“大军集结在此,人多势众之余更是让军中事务繁忙,我还有些事,就不再耽搁张小弟养伤了,诸位告辞!”
“曹大哥慢走,小弟有伤在身,就不送了!”
张放身为此地主人,自是不能不言语一声。
待曹操离开,帐中便剩下张放,太史慈和刘备三兄弟。
“适才战阵之上,我见张贤弟虽然获胜,却无欣喜之意,我自是知道兄弟你武艺高强,即便那华雄强猛凶恶,也绝非兄弟你的敌手,所以料想定然是和华雄之间有几分惺惺相惜!”
刘备一开口倒是猜到了几分张放的心思。
“刘大人毕竟高明!”张放赞道。
“哪里,不过是我和张贤弟一般都是性情中人,虽然那华雄杀了我联军的大将,然而将军战死沙场本就是平常事,我等和那华雄,终究是各为其主啊!”
“各为其主,刘大人这话倒是说的极透彻!”太史慈倒是在一旁附和道。
“大哥话是这么说,不过既然华雄是为那祸国殃民之董卓张目,再有惺惺之意,如何能够抵得过天下大义,将他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我看张放你这小子,就是脑袋不对劲了,今天一天,老子看你就不对劲!”
这些话,也就张飞能够说得出来。
此时关羽也是有话要说,“张郎将,我等既然在此相遇,自然都是奉大义而来,所谓以正击逆,顺应天理人心,那华雄再是个英雄,可是亦然是逆臣,将之击杀,才是正理,若是如你这般怏怏,那便是你心不正!”
原本看着这红脸膛的关羽就像个忠肝义胆的英雄,不想这话听到后来是越听越不对味。
张放看着关羽,想从关羽的脸上看出有什么蹊跷来,可是这满面红光遮掩,自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那两道卧蚕眉下的丹凤眼中透露出些微的漠然,虽然不明显,张放自认他并没有看错。
“刘大人,我兄弟有伤在身,确实不便相留三位,还请自便!”
此时太史慈这便对着刘备下了逐客令。
刘备也是自知关羽适才的话多有尴尬,见太史慈如此,自知理屈,向张放和太史慈又交代了场面话,便怏怏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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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刚才那话,我听着不舒服!”
“……”
“是啊,二弟,为何适才那般说,可有什么缘故?”
“大哥,非是我见不得那张放,只是今日见他那战阵之上的表现,让我觉得,他之所以那般,便是为了心境上的突破!”
“即便如此,二哥,咱们要想败他,以后尽可光明正大的来,如此作为,我……”
“好了,三弟莫要坏了义气,我也知二弟所为非为他自己。二弟如此,终是小节有亏,不妨以后再多读些书吧!要知道,这天下英雄何其之多,我等既然要在这乱世出人头地,指望他人自败,无疑异想天开,只有我等自强不屈,这才是正道所在!”
“是大哥,小弟记下了!”
“嗯,不过大哥,二哥向来不曾读过书,你要他读书,也莫要挑选那些字多的!”
“三弟,你……真是为二哥考虑!”
“那就选《春秋》吧!”
“谢过大哥!三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一个红脸大汉,泪流满面叹道。
刘备曾从学于大儒卢植,而张飞家境殷实,也有私塾西席教导,唯有关羽不知道这四书五经中,《春秋》一书,偏是字数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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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这次是不是太冒险了!”
“义兄,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是说,你已经掌握了那最后一式了!?”
此时营帐中,张放倒是摇了摇头,“不过我以后不会再如此随意的应对战场了!”
“看来,那华雄对你影响不小啊!”作为和张放朝夕相处的兄弟,太史慈自是知道张放的心性如何,张放要当官,张放也好武,作为一个武者,张放是合格的,可是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张放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
或许有次以后,一切都会变好了。
即便张放的伤势不重,可是肋间的伤对于像他们这样的武者来说,倒也有些麻烦,每每发力,总是会带动伤处。
太史慈自然知道这些,便不再引动张放说话,外间的事情在刘备他们走后,太史慈也让人给挡了架。
至于张放为联军杀了华雄,只因为场面实在是有些异常,即便是在大营之中,竟然也没有提议做庆功之宴,本来以太史慈所料,想这些诸侯们的秉性,在酸枣时,已然日日宴席不断,今日虽说不是旗开得胜,却也对于联军来说只是应是平分秋色的结果,可是相距不远的中军大帐,竟似昨日一般,倒让太史慈有些疑惑。
不过这些疑惑并没有耽误他睡觉,张放也如是。
当翌日清晨两个人次第醒来,还不等他们出帐,便听见帐外于夫罗的声音,既然昨日彼此的身份已明,于夫罗倒也得受些规矩,当然太史慈昨天下令拒客,今天有人大早来,这状况他倒是不能给张放他们做主。
“张郎将,长沙太守孙将军麾下有人求见!”
“义兄,咱们和孙坚有什么交情么?”
“呵呵,你倒忘了,咱不是还拿着人家的头盔呢么?”
见太史慈如此说,张放自是笑了笑。
不多时,在张放他们眼前便走来了一个气势不凡的人。
看他行走间自带威势,顾盼间虎目圆睁,一把络腮胡,竟然根根发须都是直立,正所谓相由心生,如此人物,自当是个忠勇之人。
而走到帐前的来人,自是能够看到盘膝而坐于上首的张放。
“在下黄盖,得知张郎将昨日杀了那华雄,今日来大营催粮,便特来向将军道谢!一则,谢将军为我主公夺回头盔,免了我主威望受损,二则谢将军为我祖茂兄弟报了仇。将军对我军之恩,我等自当铭记于心,以图后报!”
说完就见这自称黄盖之人是重重一拜。
张放见此人如此,自是不会受了黄盖这礼,连忙起身,“不敢当,你我都是为大义而来,既然如此便是志同道合,彼此相谢,倒是显得见外了!”
黄盖显然没有想到张放会这么好说话,毕竟昨日战阵之上的情况,人云亦云,等传到黄盖耳中时,自然将张放那般表现更是有一番添油加醋,想张放对盟主都是那般态度,而他不过是孙坚这一路诸侯中的下将,却是这般亲和,如何不让黄盖感到费解,不过张放对他的态度,还是让黄盖有些感动。
他也是知道张放昨日肋间有伤,此时的张放竟然还是起身和他对话,足以说明张放并不是如人所说的倨傲之人。
“想孙太守急公好义,勇猛精进,为大义而不惜身先士卒,我虽不曾得见,也是心生向往,如今见到黄将军这般豪雄,以此倒是能够让我想象一下孙太守的风范!”
“现下张朗将和我主虽然不曾得见,不过我想等我们攻下洛阳,为国除奸之时,定能相逢!”对于黄盖的话,张放倒是点了点头。
“黄将军来大营催粮,自是要事,义兄,还请将孙太守的头盔捧给黄将军,莫要让黄将军耽搁了军情!”
太史慈自是依言将昨日抢回来的头盔交给黄盖。
黄盖也已经知道,昨日得回头盔,太史慈才是主力,此时也是向着太史慈郑重一礼,太史慈也是亦然不受。
送走了黄盖,张放和太史慈正要说话,不想又有人来。
土狼引着张世平走了过来,除了张世平之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少东家,我可曾耽搁您的什么事情么?”
“呵呵,我现在的事情就是先将身上的伤养好了,你说这是耽搁了没有啊?”
见张放如此言谈有趣,张世平同来的那个人也是微微一笑。
“不知这位是?”
“少东家,这位乃是冀州别驾闵纯闵先生,我在邺城时,屡屡得闵先生照顾!”
张世平自是客气的为两个人介绍。
“既如此,还要多谢闵别驾了!”张放正欲施礼,那闵纯却是忙劝阻道,“张郎将有伤在身,无需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论起来,我这里还要多谢张郎将父子的恩德,那里还有要张郎将您谢我的道理!”
“哦!”张放看了下张世平并无异样,这才问道,“闵别驾这话可是从何说起?”
“我冀州先是受惠于上谷所授之法,才能够十分便捷的经营了这联军的粮草供给,不仅少了许多大的虚耗,更是让大军上下免了许多的摩擦,军中上下纷纷称赞于我冀州,此为公事,让我主以及我等都是受益匪浅。此外,我还得谢谢张郎将,还有这位太史将军,得以让潘凤将军魂归故里。”
原来昨日太史慈回阵之后,便将那俞涉和潘凤的首级,交给了他们自己人,只不过给袁术的时候,正遇袁术诽谤张放,太史慈再是好心,却不是没有脾气的,也就扔了过去。而给韩馥时,便是这位闵别驾收纳的。
张放和太史慈见昨日的胡闹之举,今日便有这般人来相谢,当然不是他们之前能想到的。
谦逊一番,却是没能推举了这闵纯的感谢。
“此番前来,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求,望能得到张郎将的帮助!”
张放见这闵纯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看了一下张世平,他便有些沉吟,“不知闵别驾所为何事?”
“我先前也求过张老板,不过张老板说兹事体大,他不敢应承,这才让我一同过来,拜托张郎将!”
闵纯自是看到了张放之前的动作。
“我想替我冀州向上谷求一件东西!”
“不知道上谷有什么东西,是冀州没有的?”张放疑惑道,毕竟冀州乃是一州之地,上谷不过一郡,两者本身不可同日而语,不想此时这闵纯身为冀州别驾居然会向上谷发出这样的请求。
“守城弩!”
闵纯口中这三个字一出,但见张世平面带为难之色,张放和太史慈却是咂舌不已,居然是这般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