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71章、旧梦[外一则](四)四、浮生都是梦
春寒料峭,近几日又落了一场雪,冰雪消融的时候,寒气悄无声息的蔓延到椒房宫的各个角落。
我觉得自己快被冻住了,可还好,相比我的心,我那早已失去喜怒的脸,这点冷算是上天恩赐的一种温暖吧。因为只有活着才知道畏寒,才知道打哆嗦。
“还是这么怕冷?”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龙章总会来我寝宫坐坐,或许是良妃说了什么,亦或许是他猜到我要死了,所以可怜我的。
“回禀皇上,臣妾已经将宫里太医开的药与民间的验方试了个遍还是没能好转!或许是命中使然吧。”
“命中使然?”龙章玩味的重复着我说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红霞也会认命吗?”
“不认命,臣妾又能怎么办呢?”
龙章饶有兴致的捧起茶水,儒雅的呷了一口,“还可以继续与我作对啊!”
“臣妾不明白,还请陛下明示!”我低着头,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希望他快些离开,还让我独自享受这份耳病厮磨的孤冷。
“城里所有一品大员全都病倒了,昨日夜里帝城还有无数野兽嘶鸣,都是你的手笔吧。”他笃定的神情,好似神佛一般,算准了所有机关。
“陛下,臣妾救你的时候就已经和狐族断绝往来,何况我已经是这副残躯,又能做的了什么?您高看臣妾了。”为了你我与狐族决裂,为了你我孤身一人到这人间,为了你我不知害死多少无辜性命。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你的嫁衣裳,不,应当说你皇位的嫁衣裳。
我不想与他置气,也没有与他置气的本钱,只不动声色的说,“如若陛下要我拼了性命去救那些元老重臣,臣妾一定尽力而为!”
他拍案而起,再也压不住眼里的怒火,“你若恨朕就冲着朕来!何苦连累别人!”可笑之极,这话你怎么不和与你争权而死的四个兄弟说?怎么不和先帝去说?怎么不和被你害死的侄子姑嫂去说?
也是,这些人都已经去了九渊,想要说得你自己去九渊才行。
“臣妾知罪,还请皇上将臣妾处以极刑,以泄心头只恨!”我跪了下来,膝盖碰触到冰冷的地砖时,只觉得自己快晕了过去。
“你就那么想死?”他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扶起,“红霞我们何时才能休战?何时才能回到从前?”
回不去了,这世上有可以修复的桌椅,有能够赎回的钱物,有破镜重圆的玄妙异术,唯独没有能够回去的感情。
虽然我不愿意,但你我只能不死不休了。
“陛下,臣妾不知您所指为何,臣妾只知道我与陛下从来都是同心同德,陛下不会辜负臣妾,臣妾也不会辜负陛下。”
“你到底是谁!”忽然间他手上用力,将我狠狠的甩出,脸上愤怒的神情真合我意,“你根本不是我的红霞!你到底是谁!”
我莫名的笑了出来,“我也想知道我是谁,但臣妾也想问一句,你是谁?你又可曾是我的龙章?”
春寒倒流,刹那间将我与他冻结,殿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唯有殿外冰雪消融滴入池水时的叮铃。
冰雪过后就应该会是一个让人期盼的暖春吧,真想回孤岚再看看漫山遍野的星目花,粉紫的小花能将整座山装扮成一片紫碧交接的海,让人如在梦境。
“既然你那么想死,朕就成全你!来人,将冰窖里的冰砖为宸妃添置在椒房宫中,恰好她院子里的玉梅朕还没赏够!”
“陛下!”这声音冷冽的好似利刃,“还望收回成命!”
锦天悄无声息的站在龙章背后,眸子里杀机重重。
“放你的心!”龙章却丝毫不顾及他,“你家娘娘的心都是冰做的,准保冻不死!”
他真是太懂人心了,锦天那些小心思怎么能瞒读过他的眼睛。毕竟与他相比,锦天还太稚嫩了。
曾经满载我与龙章温情的椒房宫不过半个时辰就成了一座冷殿冰窟,寒气顺着门缝,窗缝钻到了我的心里。还好,还好我能感到痛楚,不然真就跟死了一样。
我不是惧怕死,而是惧怕死前看不到想看的东西。
“姑姑,我们走吧!”锦天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床边,可是为时已晚。
“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打着寒颤,蜷缩在软榻上,困意已经将我带入梦乡,至少我还能做一个圆满的梦,梦见我的丈夫还爱着我。
依稀间一道温流注入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浑身寒意骤减,朦胧的睁开眸子,已经是半夜了,床前坐的人,几分熟悉,透过熹微的月色,我才看清,是个紫衣紫发的男人。金黄的瞳眸里竟然出奇的几分关切。
这位可是我们狐族的大公子苏紫乘,多少狐族女子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在孤岚山的时候,高傲的比天上的大鹏鸟还胜出几分,可唯独对我与锦天别样的好。
“阿莞,好些了么?”他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死不悔改,阿莞是他为我起的名字,说我笑的好看。我还总骂他没羞没臊,如今光阴荏苒物是人非,我心中的委屈忽然喷薄而出,只想在他怀里哭一场。
但,泪已经为那个人流干了。
“好些了。”看着苏紫乘,我忍着痛,若是当初答应他的婚约,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受尽折磨了?唉,情、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一旦被它咬住,就要钻进你的骨髓,封住你的五蕴,任周遭风景再好,你也浑然不知。
“实在呆不下去,就和我走吧!”一句话就戳中我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若是能走,若是我的心还活着,我一定义无反顾的和他离去。
奈何我的心已经死在这深宫冷院之中。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是不会走的。”
“到哪一步都有回头的余地,只要你肯!”言简意赅的挑明我的心思,也对,我不肯。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我不愿回答他的话,生硬的挑开话头,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地看着我,“都办妥了,这次绝不会像那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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