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戟还有事情尚未做完，姑娘何苦为难？”见霍九儿迟迟不肯松口，少年叹了口气，表情无奈。
他看起来瘦筋筋的，个子也不过跟霍九儿堪堪齐平；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原本斜飞的浓眉此时倒跟下垂的眼角一样微微耷拉下来；只有高挺的鼻梁稍显少年的精气神，此时却也跟着少年的心情不安地耸动着。
“你说有还未完成的事，是指照顾这群狼吗？”
“是牧奇。月戟已经答应了师父要照顾这些孩子让它们平安长大的，绝不能食言。难得姑娘如此盛情邀请，恕月戟脱不了身，无法随姑娘一同回到云泷。”
“先别急着说这些。我问你，你师父当年把这些……牧奇托付给你时是让你照顾它们长大，对不对？”
“是的。”
“那你自己回头看看，这些家伙现在长得还不够大吗？”
月戟愣了愣，然后顺着霍九儿手指指的方向回头看去。
几只牧奇吃了林晋刚分给它们的野果子，此时正聚成一堆慵懒地盘在地上，乍一看去，灰茫茫一片，每只横躺下来都有和成年人身高差不多的长度。
见月戟愣住了，霍九儿赶紧趁机说道：“野兽和我们的生长期是不一样的，你看它们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你已经圆满完成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了。”
活蹦乱跳？崔默看了眼正眯着眼打盹的牧奇，抿了抿嘴，没说话。
“是这样吗？”月戟将信将疑。
“当然了。而且野兽跟人类不一样，它们不适合一直跟人类生活的。你看它们现在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若是一直像之前那样跟在它们身边，这些家伙以后就会越来越懒，逐渐退化，直到变成一群废物。你愿意让它们变成这样吗？”
刚才不还说是活蹦乱跳，转眼就变成废物了。崔默动了动嘴唇，不过等看到月戟越来越亮的眼眸后，突然就失去了吐槽的欲望。看来前往柳都的路上，又要多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在霍九儿无耻的逻辑风暴下，月戟晕乎乎地跟自己养了三年的小牧奇们挥手道别，嘴上还苦口婆心地叮嘱它们不要采不新鲜的果子，不然容易坏肚子。
霍九儿骑着马立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隔着几个造型扭曲的枯树和牧奇们遥遥相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霍九儿总觉得为首的那一只牧奇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它两腮的肉向上提着，眼睛微眯，似乎在笑。
霍九儿怀疑自己看错了，再凝神去看，却只看见它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昨夜见到的牙齿上血红的痕迹已经只剩下牙根处的一抹深红，不大一片，却很刺眼。
月戟跟牧奇们告过别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霍九儿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晋家中也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儿子，见月戟眼角都有些红红的，一下子就想起了儿子在他娘面前受了委屈的模样，下意识便安慰起来：
“这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等你从柳都回来，也还能顺道回来再看看不是？再说了，这里也离京城不远，想它们了随时来看看呗！”
“好了，走都走了，还想那么多作甚。”霍九儿直接截了话头，也不在乎林晋小声嘟哝的“冷血”之类的话，对着月戟摆了摆手，说道：“离到柳都还有段距离，你先跟我骑一匹马吧。”
“哦，好。”月戟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直接堵住了林晋之后准备说的话。
霍九儿把脚蹬让给他，却见他仅是借力虚蹬了一下，便稳稳坐在自己身后的马背上，轻功跟自己比起来只高不低。
霍九儿在心里惊讶的同时也第一次对月戟口中的师父有些好奇，只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费尽心思要拉着月戟一起上路，完全是为了那个几年前突然消失不见的人——霍青，她的亲哥哥。
既然连贴身的玉佩都交给他来保管，这个月戟一定有过人之处，霍九儿相信霍青，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哥哥寻中的人带回云泷。
三个人两匹马，崔默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霍九儿以为他是选择在暗中蛰伏寻找时机，倒也没提，只是提高了警惕。
倒是林晋，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是对着霍九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月戟发现了异样，直接问道：
“林叔，是马鞍的样式不合适吗？要不要停下来我帮你调调？我师父教过我可多了，保证帮您调好。”
“噗嗤！”
霍九儿憋不住笑了，她侧头看了眼林晋，语气揶揄：“我说你怎么在马背上扭来扭去的，原来是坐着不舒服啊，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不是，跟那个没有关系。”
林晋手握缰绳，脸色有些许尴尬，见月戟还在那跃跃欲试地盯着自己屁股下的坐具，赶紧说了实话。
“我是觉得要不还是让月戟跟我骑一匹马吧，你说你们两个都没有婚配，这、这直接这么抱在一起，是不是不大合适？”
“是吗？”
霍九儿回头，只看到月戟一脸茫然的表情——黑亮的眼中闪过大大的疑惑。
微微叹了口气，霍九儿象征性问道：“月戟，你今年多大？”
“前不久刚过了十四生辰。”
“十四啊。”
这年龄做我弟弟再合适不过了。
霍九儿心里连连点头，再看林晋还是一脸不赞同，直接眉毛一扬，说道：“想法倒也不坏，但你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吧？就你身下那匹，哪里承得住两个男子的重量？更何况你还一顶俩！”
“咳！”林晋被霍九儿说得呛了一下，还没等反驳，就看她甩了甩缰绳，跑得更快了。
“其实我本来想把崔默那匹匀给月戟的，谁知道那个家伙不仅招呼不打就跑了，还顺手牵羊带走了我的马，真是无耻！”
“那个人走了就走了吧，只要别回来就好了。”林晋可不想时时刻刻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颇为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霍九儿闻声回头，只见来人身骑棕红马匹，单手控制缰绳；墨黑的发丝因为马匹狂奔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看到停在原地的三人，黑曜石般的眼眸似乎亮了些许。来人不是崔默，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