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长安城里有个“策论馆”,是效仿当年太祖皇帝还未立国时用来招揽贤士所创立的稷下学宫,专供天下有才之人来此论辩。相传,有时皇帝也会亲自前来,寻找自己渴望的治国良才。如若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平步青云亦非难事。

尽管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说法,却还是吸引了无数学子前往策论馆。虽然不能真的像相传那样得到皇帝的青睐,但是豪门望族却喜欢到策论馆里寻找谋士幕僚。拜入一个大族门下,亦可成就一番伟业。

所以策论馆,向来是京城里极热闹的地方。

“眼下西北局势紧张,北漠人对我大齐虎视眈眈,要我说,不如一战,也好灭灭那群蛮夷之人的嚣张气焰。”

“此言差矣,去年我大齐遭遇旱灾,现在都未能缓过劲来,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如若打起,钱财粮草皆不能满足前线所需。非但不能震我国威,怕还会雪上加霜,损耗国力。”

“照你所言,我们就应向那群蛮子求饶讨告吗?他们贪得无厌,如果议和,怕也是要割地赔款,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面对?”

“此乃长久之计,虽然暂时有失国威,但却让更多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待我们修整几年,国力恢复,再打不迟。”

“说到底,你们这些主和派还是怕了,怕蛮夷之人的马蹄,就不怕后人说你们卑躬屈膝,是卖国小贼吗?”

“休要胡言……”

策论馆是个极雅致的两层小楼,楼下为大堂,每日都会有吏部官员在大堂中提出议题,供诸位学子辩论。而楼上,就是一间又一间的雅间。朝中的豪门望族就坐在这雅间里,边喝茶,边听着楼下学子的辩论,寻找自己想要的人才。

顾清河挑开窗上的帘子,透过缝隙往大堂里看。

针对西北的紧张局势,楼下已然分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主和派与主战派对立而坐,争得面红耳赤。有几个犹豫不定的,正在人群里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人高谈阔论,迟迟拿不定主意。

“父亲,是您让吏部今日选了这个议题吗?”

看了一会儿,顾清河放下帘子,坐到顾建成的对面。

顾建成是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岁月显然是优待他的,尽管在面容上看他已不再年轻,但是他的眼睛却依然明亮。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样。如若不是认识他,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着文雅的中年男子,竟是当今朝堂上威名赫赫的宣武侯。

顾家是世代军侯,连当今圣上都要敬让三分。此次西北局势,顾侯爷的态度,尤为重要。

“现在朝堂上大多都是酒囊饭桶,只知道关心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哪怕有这么几个还有真才实学的人,声音也都被他们盖住,听朝堂上大臣议事,还不如来听听这群白衣的看法!”

顾建成接过顾清河倒好的茶,饮了一口,不无感叹的说:“清河啊,你这茶艺,怕是要超过为父了。”

“父亲说过,饮茶煮茶,都需静心。女儿心静,茶艺自然长进。父亲近日事多,难免有些焦躁。”

顾清河看着父亲日益消瘦的脸,有些心疼。

“只可惜女儿不是男儿身,无法在朝堂上为父亲分忧。”

“朝堂?”顾建成忽然像是自嘲一样的笑了笑。顾清河看着有些心惊。在顾清河心里,父亲永远都是不慌不忙就能化解所有危难。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流露出力不从心的疲态。

顾清河连忙问:“父亲,怎么了?”

顾清河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茶。长吐出一口气,恨声说道。

“现在的朝堂,那能叫朝堂?根本就是那些无耻小人用来拉帮结派,苟全私情的地方。乌烟瘴气,那还能叫朝堂?”

顾清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沉默地看着父亲怒悲夹杂的脸,轻轻地低下了头。

她当然明白父亲今日此举的深意。别人家的女子可以只在深闺中自在地学些琴棋书画,她却不得不学些治国之道,为君之法。皆因她的身份特殊。

有人羡慕顾清河生在侯府,享受着常人难及的尊荣,殊不知这也带给她必须要完成的责任。

顾府功高震主,皇帝不可能不猜忌,但也不能不依仗。这几年,大齐国力渐衰,顾家的地位就越来越突出。顾清河是顾建成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最为宠爱的孩子。皇帝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牵制?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是精明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

顾清河,应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顾建成教她这么多治国济世之道,也是希望她能辅佐好太子,不要有愧顾家威望。今日带她来,怕也是这个道理。

顾清河知道,顾建成是个君子。虽在军营,但未染上丝毫草莽之气,忠君爱国,是顾建成一生的守则。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担得起忠君爱国这四个字。

“我会选择一战。”想到这里,顾清河也不再犹豫,抬起头直面顾建成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开口。

“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我们想不想打,而在于北漠的态度。北漠人素有虎狼之心,区区割地别款并不能满足他们。他们想要的是中原的沃土,不是边塞的黄沙。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一路南下。如果议和,先不管他们会不会遵守承诺,我们就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懦弱的印象,反会刺激他们的野心。”

顾建成看着顾清河清亮坚定的眸子,继续听着她说。

“跟何况,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们赔偿的银子和边塞的几块贫瘠之地。现在国力虽弱,但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战士们也早已不满北漠的行径,渴望与之一战。也好扬我大齐国威。如果战都不战就认输,怕是要动摇军心。”

“粮草钱银,挤一挤,总会有的。”

此言落罢,顾清河微微一点头行礼:“女儿班门弄斧,父亲见笑了!”

顾建成看着顾清河,顾清河生来一副美人骨相,眉眼之间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尤其是那眼角的一抹朱砂,更是让她平白多了一丝魅惑。

还记得她的母亲曾经担忧地对自己说这孩子怕是命途多舛,红颜命薄。当时笑她母亲多忧多虑,现在来看,顾建成心疼地看着女儿,慧极必伤。怕是这孩子以后要吃不少苦。

顾清河感觉到父亲一瞬间流露出的哀意,有些吃惊。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不由得担忧地开口:“父亲……”

顾建成看着他最小的女儿,一时难以说出半个字。

这是他头一次后悔,为什么顾清河这样好的孩子要出生在顾家?为什么命运要让她背负这么多她本不应背负的东西?

但他只能说:“你是个好孩子啊!”

策论馆一席话之后,顾建成就先行离开了。顾清河虽然觉得父亲最后有些奇怪,但不知自己竟在父亲心中引起了这么大的波动。

顾建成离开前特意嘱咐她可以在外多待一些时间,但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记住回家陪母亲用饭。

从刚刚顾建成流露的神情来看,他应该也是赞成与北漠一战的。顾清河知道父亲又要开始奔忙了,就很听话地应下。

她又何尝不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侯府虽豪华,但却有难言的寂寞。顾清河只有一位兄长,在南疆驻扎,父亲又常年忙碌。家里往往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侯府外面的嬉戏欢闹,是顾清河最想接触的东西。

侍女小七过来问:“小姐,我们还在这里听吗?”

顾清河的耳边依旧是那些学子们不停的辩论声。他们说了这许久,可是要打要战,答案早就存在了。顾清河不由得有些悲哀,她示意小七看那些学子们。

“看看他们,吵个不停。可又有什么用呢?做出最终决定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吵来吵去,该来的还是会来。那他们如此卖力,是为了什么呢?”

小七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小姐,侯爷不是来听了吗?小七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顾清河一愣。

就在小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的要哭的时候,顾清河突然一笑:“是啊!父亲不是来听过了吗?”

看着顾清河脸上的笑容,小七才感觉一颗心就此落进了肚子里。

只要小姐开心就好。

顾清河吩咐下人们先回去,只带了小七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喧闹的集市上。街上的人来往匆匆,脸上挂着或欣喜或焦急的表情。这些都是顾清河在侯府里看不到的。在此时让她感觉如此真实。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有着烟火红尘的味道。

小七自幼随顾清河长在侯府,对于外面的世界也倍感新奇,也正在东看西瞧着。路上的每一个东西她都觉得倍感新奇。不住地说:“小姐,你看这个……那个也好看。”

顾清河自然是明白小七跟着她长大少了不少女孩子的乐趣,也就乐意随着她看这个看那个。正当顾清河在等着小七挑手帕时,一个特别的摊位映入了她的眼帘。

此时正是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这个摊子却冷冷清清。顾清河心生疑惑,不由得走过去看看。到了近处,看见这摊子上摆的东西,顾清河恍然大悟。

“原来是卖字的。”

听见她的话,这个摊子的主人抬起头来,冲着顾清河笑了笑。

顾清河回以一笑,看着摊子上的字画。说实话,这字着实不算上品,只是好看而已,字里行间少了几分神气。顾清河练字的时候,顾建成就告诉过她,字最重要的就是这一股气。随便扫着这些字画,顾清河也不过是当个消遣。

突然,顾清河的眼神亮了起来。

“老板,这字……”

这个摊子的主人看向顾清河示意的地方,当看见顾清河指的那副字是,他顿时笑了起来。

“这我可是遇上行家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是我一个在西北的朋友送我的,说是一个将军写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是我这些东西里面最好的一个。要不是家里有难,我也不愿意拿出来卖。”

顾清河却仿佛未听见一样,只是出神地看着这幅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清河。”

顾清河嘴里喃喃念到。小七挑完了手帕,过来看见顾清河失神的模样,有些不解,顺着顾清河的视线看去,突然惊讶地说道:“小姐,这不是你名字的典故……”

还没说完,小七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顾清河素有大齐第一美人的称号,她的名字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可并不陌生,要是在这里被认出来了……

偏偏这个老板还接住了小七的话头:“那姑娘你可和这幅字太有缘了!姑娘,要吗?”

小七刚想开口拒绝,她想:开玩笑,我家好字多的是,谁要你这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顾清河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对老板说:“好,我买了。”

在小七诧异的目光中,顾清河付了三倍的价钱。老板乐滋滋地收了钱,帮顾清河卷好这幅字,目送着顾清河和小七离开。还不忘客套着说:“以后常来啊!”

小七看着顾清河像是抱着宝贝一样抱着这幅字,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跺跺脚,跟在苏清河身后。

“要是天天都能遇见这样的客人就好了。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清河!好名字啊!”老板整理着剩下的字画,乐呵呵地自言自语。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船清梦压清河?清河?顾清河?”

他刚想转头去看,但是人群来来往往,那一抹身影,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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