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吃醋(1 / 1)

我闲适的走着,萧栩在旁边绕着我一会儿跑到前头去,一会儿又跑到旁边去,我就慢慢的走着等他。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皇后娘娘,你和我母妃一样啊。”萧栩跑够了,回来牵着我的手继续走。

“为什么?”萧栩口中母妃应该是他的生母,这小子认同我挺快的,看他跟世子妃好像不是太融洽的样子。

“你身上有我母妃一样的味道。那天你抱着我我就闻到了。我吃了东西把果壳藏在你的被子上你也不生气。”萧栩大声的说。

那天,谁都不可能同你生气吧。至于同你母妃一样的味道,也许我们用同一家的香粉。这么说倒是挺讨巧了。

“是贤妃娘娘和大公主”他突然说。

我凝目,可不是,正是贤妃往清宁殿而来,也没有坐轿子。她看到了,走几步过来行礼,子珏也跟着。

“平身!”我抬手叫她们母女起来。这些日子,贤妃也如常的带着女儿到清宁殿走动、请安。我进宫以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礼仪的,待宫里上下人等也是一如既往。她从来就是沉得住气的,除了偶尔的那么一两次。

“参见贤妃娘娘,见过大公主!”萧栩又俨然一副小大人样了。看来他是拿在自己母亲面前真实的一面来面对我。

“原来是子斐啊,好久不见。”贤妃弯身和气地和萧栩打着招呼,又跟子珏说:“这是婓哥哥,不记得了么?”

子珏点头,“记得,见过,婓哥哥好!”

“大公主,给你看我的球球。”两个小孩儿拖着手去旁边讲话,我和贤妃算是头回这么单独面对面的撞上。以往初一十五的,她都是不早不晚的来坤泰殿请安,我们没什么单独碰面的机会。

就这么面面相觑也不好,可我们俩又没有话说。

“娘娘,臣妾告退。子珏,快过来,别耽误皇后。”

“是。”

我牵着萧栩在恭送声中继续慢慢往坤泰殿走。

皇后进宫,专房专宠、帝后恩爱算是佳话。可对另外十四个女人来说,我就是她们守活寡的元凶。可是,这种事情,我不想违心的去假装大方。就是太后想要的交换我也不乐意。

如果,六哥一早就同我说,我进宫要过的是雨露均沾的日子,那我会心死,虽然还是会进宫,但是会将他推拒在心门之外。我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本分就是。

可他说,我是他生命中的奢侈,他想要守住这段奢侈,我也想!

帝王专情是不可思议的事,为女人守身更是匪夷所思。但是,我想要在这深宫搏一搏。

走到半途,萧栩说他累了,我便抱着他一起坐暖轿。

刚进坤泰殿的大门,就见秦涌的小徒弟在门口张望。我就知道,六哥回来了。

轿子停下,我拉着萧栩快步往里走。

六哥听到脚步声抬头,“又上哪溜达去了?”

“带萧栩去给太后请安。”

六哥的眼转到我手边,“哦,兰王叔家的小小子。”

“参见皇上!”萧栩松开握着我的小手,噗通声跪在地毯上。

“起吧,你爷爷可好?”

“爷爷安好,谢皇上垂询。”

我抱起一板一眼的小大人,“好了,好了,刚还很活泼,一到你面前就这样了。”

六哥不再说什么,任我把萧栩放到榻上。

萧栩一时放不开,小身子挨着我,不敢乱动。

“对了,兰王正四处奔走帮唐三找门路呢。”

我笑了,“倒是个信人。”从萧栩一整日的描述中,我觉得兰王世子萧存孝应该是个很温情的男人跟父亲,对他印象其实不错。无奈,六哥就是看不惯他身为皇族子弟那副只知吃喝玩乐的做派。可要是太上进了,也不能让你放心不是。像随王那样时时惦记你屁股底下那张椅子的兄弟,还是不要再有的好。

六哥望着萧栩笑笑,知道他甚得我欢心,对他也格外的温和。萧栩的小身子渐渐放软。

“他一贯说‘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因此和引车买浆之流交好。可惜,这不是战国,纷纷养士的年代了。”

“那不是正好。”有个善养士的贵公子可不会是皇帝乐见的事。

“让他这么折腾也好,至少也给李从简的人一个掩护。”

倒也是。

萧栩活蹦乱跳了半日,此时松懈下来,很快就靠着我睡着了,两只小手把我的胳膊抱住。我看他那副信任的模样,心头油然升起一阵怜爱。这可怜的孩子,三岁就没了母亲了。

翠侬想抱他下去睡,可他就是不松手。

“我来吧。”我轻轻把他的身子托起,这小子看着瘦,其实很是结实,分量还不小。幸好我不是只会拿绣花针的,倒也说不上多吃力,把他抱到旁边的屋子放下。六哥一路跟了进来,抱着手站在旁边看着。

可萧栩被放下还是不松手,嘴里喃喃的叫:“娘!”

我想了想我娘是怎么哄我睡觉的,把手放在他胸口轻轻抚摩,“小乖乖,快快睡吧,娘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一脸的安心,然后手渐渐的松开,我把被子给他盖上,指派了一个小宫女在这守着。和六哥一起走回正殿去。

“十一,你真是适合当母亲。”

“嗯?”

“母仪天下。”

“谁家母亲对孩子不是这样的。”这么说来,适合母仪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当母亲的样子。”

我也有点期待,生一个像六哥跟我的孩子。那样,即使我们不在了,共化尘泥,也还有我们生命跟血脉的延续,来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

六哥的大拇指在我手心里摩挲,我们就站在坤泰殿的正殿外,我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六哥,以后咱们第一个孩子,小名就叫十七,好不好?”

“十七?”六哥挑挑眉,然后笑开,“好啊。反正是小名,不如个个都叫十七好了。大的用了,小的接着用。”

我想起他说的,要我超越独孤后的五个儿子,那、那我不成了专门生孩子的了。

“你分担几个还差不多。”

“我一定会出力的,我不出力能成么。”

秦涌轻手轻脚的进来,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又退出去。我再靠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六哥轻声道:“秦涌,什么事?”

“回皇上、娘娘,兰王世子在大理寺外的酒楼候着李大人下衙。”

六哥摇摇头,“这个萧存孝,好吧,看他儿子面子,让人私下里告他一声案子已经接了,让他把那两个人照看好咯。不过,该找人找人,该跟李从简闹还得闹闹。”

“知道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是冤家的?我听说李大人为官官声很好,兰王世子为人也挺好。”

“互相看不顺眼呗,有一回居然把口水官司打到我面前来了。”

“你肯定是偏心李大人吧。”

“没有,我心里是喜欢李从简多一些,可搁不住存孝是兰王之子呀。我把他们两人臭骂了一顿,我闲得没事专给他们办公道啊。不过听他们俩吵架倒也挺有意思,一个是巧舌如簧,一个是舌粲莲花,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就跟小孩子拌嘴一样。我就纳闷,李从简那样的能吏,怎么就跟存孝那样的纨绔对上了。”

我没见过李从简,大婚进宫门的时候,他作为四品官应该也在百官之列向我叩首,不过彼此都没见过。但是听说他十八岁就中了状元,办案公允,又不结党,做事不偏不倚。这样的人就算换了天子也换不了他这个臣子的。为官外放几任离任时百姓都是倾城相送。二十五岁就升任了大理寺上卿,如今刚满一年。

这一次的案子,查出不是雷电失火而是人为行凶放火容易,要证明是镇南侯所为才是难办的地方。不过,既然六哥这么信任,这人又一向声名在外,想必能抽丝剥茧找出真凶。

而且,六哥这是要让兰王世子和李从简一搭一唱呢。说不定还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我还真想去看看萧栩他爹怎么跟沉稳端方的李大人胡搅蛮缠,李从简又如何破解他的歪招呢。

太后的暗示我没说,六哥待她本来就是面上的情分,肯定不会理会。后宫的事,我也不想拿来烦他。

我这坤泰殿,除了初一十五,一般是不让妃嫔来的。就那次董昭仪喜滋滋的抱着儿子来过一次,结果没得着皇帝的好脸,也不敢再仗子行事了。不然,让皇帝不喜这个儿子就亏大了。

所以,这里一向是门前冷落的。恭维的话我听过就算了,对她们所有人都不冷不热的。其实,我不是不会拉一个打一个,什么合纵连横,借刀杀人,四两拨千斤的,只是不屑。

在姬少康成亲前,六哥安排我跟他见了一面,是在郊外的皇家别苑。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用红泥小火炉烧水,准备泡茶。那水是新收集的枝叶上的雪水,用来泡茶正好。

六哥那个小心眼的家伙,经我软磨硬泡总算没有在这个亭子周围安排人手。这样,在场的就只有翠侬和我们两人。

当时他死活说怕不安全,我瞪眼,“不安全,那些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呀。提前进去检查,然后把门口守妥当。只不过是一墙之隔,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要当真不放心就不要叫我去做这件事啊。再说了,我有那么蠢么,就算我要做那啥,我会挑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胡说八道什么啊,依你就是了。”

姬少康一身轻裘长剑,面上几许淡漠,跟在翠侬身后缓步而来。他的剑是我特许佩戴的,万一有事,也能发挥点作用。

他行至亭下台阶,躬身一揖,“皇后!”声音清朗却无端有几分萧瑟之感。

还好他没跪我,我直起身子笑道:“今儿这里没有皇后,也没有将军,只有两个老友。姬少康,上来坐。”这亭子的三面都围了厚厚的毡毯,只背风的一面敞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上来在我对面坐下,“今儿是你找我?”

我点头,“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关于令妹的。”

“她又闯祸了?”姬少康蹙眉问。

“不是的,你不要着急。是我看她现在这么活着挺难受的,就跟皇帝说当是看在你们父子面上,不如放她出宫。”

姬少康惊道:“出宫?皇帝肯?”

“嗯,他答应了,只是,你知道,只能是诈死离宫。从此不能再以姬瑶这个身份活着了。”

姬少康沉默了一下子,然后说:“莳宜,多谢你。这个样子,至少比在宫里那么不死不活的拖着强。我当初就劝她,说皇帝的心压根不在她身上,可她非要……这件事情我来安排,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只是,我没跟你妹妹说,怕她万一想不明白,说是我要赶她走。”

“我明白,我来说。你肯如此,已是既往不咎了。日后,旻儿也还要拜托你多看顾,我……”

我打断他的话,“光是姬瑶,我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姬少康,你帮我那么多,我可没跟你道过谢,你千万不要道谢,那就太见外了。”

他重重点头。

“好,一个谢字实在是轻飘飘的。”

“娘娘,水开了。”翠侬在旁边轻声说,然后将准备好的茶具取出放在桌上,取了正合宜的水冲茶。

我笑着说:“我请你品茶。”我也是学过茶道的,当即执起茶具摆弄起来,细细的水流从小径的壶口出来,半高的淋在小巧的茶盅上,将那小盅洗的越发红润。

“好了。”在我摆弄的时候,姬少康一双眼就落在我白皙纤长的手上,我将斟好的茶递给他。悠悠的茶香在空中飘飘荡荡,还未入口就溢满鼻间。

“好茶,好手艺。很少看到你这么静静的、专注的做一件事,整个人静谧如画。我刚才的感受,恰如人在画中游。”姬少康饮了茶轻道。

我清浅一笑,你的情意我无以为报,今日就请你品茶,聊表心意。

“我还有个事问你,就是当初我要离开的时候,周才人为什么会弹奏那首曲子,告知我讯息。”我问出长久以来的疑惑。

“那个啊,是你的贤妃姐姐指使的,不过周才人本身毫不知情。她只是在练习弹奏据说皇帝很中意的一只新曲,可惜一直没机会展示。”

“原来如此啊。”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启口,“莳宜,记得你曾许过我的话。皇后,末将告辞。”说罢,不待我反应便起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处,我悠悠一声长叹。这恐怕是我跟他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日后相见,隔着君臣之别,咫尺即是天涯。

我心头有些郁郁的回到坤泰殿,没见六哥的踪影。

“皇上在书房?”

宫娥回答:“娘娘,皇上今儿在乾元殿,没有过来。”

“哦。”

晚间依然没有过来,我独自用晚膳。敏锐的发现他不在,用膳档次就降了半级。哼,吃个饭都等级森严,怪不得宫里人人都要拼命往上爬了。

看着膳桌上满满当当的菜,我搁下筷子,翠侬上前,“娘娘,是不是吃不下,奴婢遣人去问问秦公公可好?”

我抬头看她一眼,“不必,皇上正忙呢。抬六根凳子,你去把绣…丹华,还有云兮,秦嬷嬷,小顺子都叫来,你们陪本宫用膳。”

“娘娘——”翠侬不赞同的看着我。

“干嘛?”

她半蹲下身子,“奴婢跟了您这么久,还没见您泡过茶给谁喝呢。连老爷都没享受过,您顶多把下人端的茶递到他手上就是。今儿…皇上肯定是吃味了。您就哄哄吧。”

“叫你去叫人这么多废话!”

“是,奴婢这就去。”她无奈的直起身子,照办。

一会儿人就到齐了,几个人行过礼,我说:“皇上今日政事繁忙,本宫又不想一个人用膳,大家都不是外人,来,坐坐。”我看他们不动,“愣着干什么,要本宫给拉凳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谢恩在我身旁坐下。

“不必伺候了,你们都出去。”

“是。”宫人们福身出去。

我举起筷子,“来来,趁热趁热。”

丹华坐得离我最近,小心看我一眼,然后也跟着举筷子,“嗯,多谢皇嫂了。”

秦嬷嬷看我两眼,然后说:“那奴婢等人今儿就跟着饱口福了。”

其余几人这才动筷子。不过吃得都不多,也只捡自己面前的菜吃。

等吃过了饭,秦嬷嬷她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有翠侬和一直暗中跟着我的云兮知情。她们也没见出什么不妥来,虽然这是大婚后皇帝头一回没过来,但好像说国事繁忙也说得过去。又不敢胡乱打听,只好都闷着不吭声。

只丹华留了下来,说是陪我说话。

我估计翠侬跟她说了,看她一脸的担心,“娘娘,不能这么坐等啊。您不去,皇上也不过来。这么个机会空出来,那么多眼睛盯着,说不定什么人就趁虚而入了。”

“你说到趁虚而入是什么,指什么?”

丹华和翠侬对视一眼,“万一歇别处去了……”

云兮更是大出馊主意,“不然,属下偷偷去瞧瞧。”

我横她一眼,“你偷偷的去,不也是昭告天下了么,乾元殿那些人发现不了啊?都别说了,全给我出去。”

我知道她们担心,这都到就寝的时辰了,还不见人。可是如果这样他就赌气歇别处去了,那就当早死早超生了。这样就背誓,那么我即便今儿把他哄好了,早晚也得出这种事。再说,我做错什么了,我连朋友都不能交么。这还是你叫我去的呢。

被关在皇宫里,不能见亲人朋友,唯一的亲人冷眼相对,我本来心头就不好受。今儿还给我冷遇。哼!我郁闷的上床躺下。

翠侬只得过来替我褪下外衣,然后放床帐。

我郁闷极了,以爱为名划地为牢,这就是我现在过的日子。结果连偶尔放一次风也要被这样对待。

看到帐外还有个人影,原来丹华还没走。

“还有事?”

“厄,娘娘,丹华想问,您就真不怕皇上生气?”

我坐起身子,“这才大婚两个月,如果我低头去哄他,那以后的日子都不要过了,我直接低到尘埃里好了。”

丹华点头,“原来是这样,言之有理。”

我好笑,原来你在跟我取经啊。

“每个男人脾性不同的,而且我跟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你日后要面对的莫丹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人。但是,如果新婚期间就这么低眉顺眼,这辈子也就别想抬头了。”

“知道了。”她福身出去。

门外翠侬跟丹华小声说:“莫丹可是杀人,不,吃人都不眨眼的,你可不能这么任性。”

“嗯。”

两人走远了,独留下守夜的宫女还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已经习惯了旁边有一个人了。

过了好一阵还没睡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直走了过来,守夜宫女一声‘皇…’

忽然,好像出窍的三魂六魄又统统归位了,我阖目平躺,听到他几步过来床边坐下,然后大力推我。

“干什么?”我坐起身来。

“起来!”

“起来干什么?都这么晚了。”

“我还没吃饭呢,你也不管我。”他气呼呼的说。

“啊?还没吃饭,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就忙成这样。可是再忙也得吃饭不是。”

“卷宗太多,一时忘了。”

我差点笑出来,这个谎撒的太蹩脚了。就是你忘了,秦涌敢忘了给你饭吃么。不过,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人都主动低头了,还撒娇一样的说还没吃饭。

“我叫小厨房赶紧给你做夜宵。”我推被子要下床。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亲手两字咬得很重。

亲手做,这方面我很不擅长。不过,去看看吧。也许小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东西。

于是,黑灯瞎火的,我和废寝忘食批折子以至于现在还饿着肚子的皇帝陛下一路晃到了小厨房。

我到处翻翻找找,他还是抱着手等吃现成。

我找到用牛骨、鸡骨、鸭骨炖出来的高汤,然后看看有现成擀好的面,便问他:“吃面行么?你这会儿怕是饿过了,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好些。”

“嗯。”

我把备着的火开开,然后烧水给他下面,又弄了些笋子、香菇、木耳、豆芽、青菜的和面一起煮上,做好闻闻,很普通,但是胜在汤汁清爽,面条有嚼劲。凑合吧!方才把看守厨房的人都赶出去了。

“哪,凑合吃一点吧,复杂的我做不来了。”如果到了十二岁,就该进厨房学上好几十道菜,到了婆家虽然不一定亲手动手,但对于管家也有帮助。可我是在别苑独自长大的,没来得及学。所以,你凑合吧。

他吃得很快,连汤都喝了,倒是不挑嘴。

又沿着原路返回,估计这时候不少人在欣慰的看着吧。

“厄,要不要走走,你刚吃了东西。”

“好。”他这会儿挺好说话的。

在坤泰殿里转了一圈,走到殿后的湖泊处,现在天冷,水面上薄薄一层霜。

他在廊上坐着,我看这地儿宽阔,于是问:“你想不想看我跳舞?”

他微笑点头。

我让人进屋给我找了帛带,把云兮教给我的步法手法一一施展,到最后一下帛带缠着廊柱上方凌空跃起,落下却在他怀里,“你这是跳舞么?”

我搂着他的头,“云兮说我舞来只能观赏,不能杀敌。”我也挺郁闷的,云兮那日在十方馆,舞得多神气啊,怎么到我这儿就一点威力不带了呢。

“厄,她是从小苦练的,你毕竟内劲不足。不过,这个舞嘛,柔中带刚,比普通的舞有看头。”

“不是哄我?”

“我从不哄人。”

是,你从不哄人,你只会气呼呼的说‘我还没吃饭呢,你也不管我’,我把头埋在他肩膀处无声的笑。

他可能反应过来了,“再笑,再笑就丢你进水去。”

我把他抱紧,“我可不要再一头一身的淤泥。”

“噗!你啊,小时候皮得哦,我抓都抓不及就一头掉下去了。”

当天晚上,六哥特别激动,我有些受不住他的热情,推拒着,“已经很晚了,你明儿还要上朝的。”

“嗯、嗯。”六哥埋首在我颈间含糊应着,却不肯从我身上起来。最后竟嫌我聒噪,把嘴给我堵上,让我不能再絮叨。

“十一,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倦极睡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嗯,你也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含糊回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这一觉很沉很沉,一直到翠侬叫我才醒过来。

翠侬从外面把干净的亵衣中衣递进来,待我穿妥才召了小宫女进来伺候更衣梳头。

昨夜,实在是太没有节制了,到最后我真的是被累晕过去的。不就是冲个茶么,至于这么在意。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我看着钟漏吃惊的问,居然快到午时了。

翠侬偷笑,“奴婢叫过娘娘了,可是之前都叫不醒。您快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这个钟点,直接吃午饭得了。

估计满殿上下都知道我睡到这时辰才起的事了,我也不出去了,就歪在大迎枕上让小宫女念书来听。然后又召了人来耍杂耍,把人都叫出来在正殿的空地上陪我看。

看到中场,翠侬问我今天要不要把安乐王抱过来玩。

“今天,就算了吧。”隔三差五的我会把旻儿抱过来玩,他也喜欢过来,只是要随身带着那张小桌子,他每日里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后头拨那些珠子玩。这样也好,至少不是只呆在夏嬷嬷怀里,而是肯自己坐着,手会动一动。我觉得他近来也不是那么胆怯了,偶尔也会抬头看看旁人,有时还给个笑脸。

不过,我既然已经找过姬少康了,那么姬瑶离宫或许就不是太遥远的事了。还是让她们母子多聚聚好了。

我也想过如果姬瑶不肯的话,那么,我仁至义尽了。就如六哥说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了。我想,姬少康一定会想办法说服她的。这件事情由他来安排是最好不过的了。至少,可以让我们省不少心。之后姬瑶去哪里就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了。姬少康会做出万全的安排。

没想到我没让人去抱人,夏嬷嬷倒自己抱着孩子坐上暖轿过来了。说是王爷一到这个点就不住的往门口张望,贵妃娘娘就让她抱过来了。

姬瑶跟董昭仪不同的就是她不屑于靠这个儿子去博取皇帝跟我的同情。旻儿过来,她是不会随行的。

“快让她抱进来吧。”我笑着说,什么时候那孩子也喜欢上出门了。

旻儿进来,夏嬷嬷抱着他向我行礼。

我看他抬起头看我一眼,看得出挺欢喜的,我就把手张开,示意夏嬷嬷给我抱。她笑着把人递到我怀里,听说她能一个人抱着三四个时辰都不用换人,我可办不到。

旻儿乖乖依在我肩头,然后我就看到那张如影随形的小桌子被抬进来。我有几分哭笑不得,早知道给你小子弄个轻便的玩意。

“来,先别玩你的撞珠子了,陪母后看杂耍。”我抱着他坐下,让他叉开腿坐我腿上。

看我坐下,台上重又开始。

我看得起劲,也不忘低头看看旻儿的反应。他坐着,身子往后靠着我,看得倒是挺认真的。

看来,他不是对什么都没反应,而是以往没什么机会接触太多的东西。姬瑶怕人笑话,就只把他关在屋里,让夏嬷嬷看着,不饿着不哭闹就好。而且遇到个什么就很不冷静,冲这么个小人儿发泄,才让他缩在自己的壳里,生怕探出头被人伤害。

慢就慢一点吧,反正也不要你养家糊口的,就当多带几年小孩子好了。

台上正表演到胸口碎大石,我低头看他,他的眼瞪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

表演完了,我轻道一声‘赏’,自有人捧了银子去赏给伶人,我就抱着旻儿往屋里去。虽然是搭了棚子,也有火盆,但在外头坐久了也不好。结果他趴在我肩头,还不住的望着台上。

我抱着他进屋,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腰酸,心头暗骂了六哥几句,索性把他放地毯上。

我蹲在几步远的地方,拿着手铃摇:“爬到这里来,母后就给你糖吃。”

他开始不肯动,我又往前稍微挪了一小步,把手铃不住的摇响。据夏嬷嬷说,他爬还是会爬的。只是前段时间姬瑶教走的时候把他给吓着了,所以才会连爬都不爬了,就趴着不动。

总算他朝我爬了一小步,我高兴的说:“真好,再来。”深宫岁月寂寞,有个小孩儿逗着也蛮好的。姬瑶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不能去争夺皇位,不能给你争光,但可以帮你排遣寂寞时光啊。

福兮祸兮,也许对他来说,这一生就这么安安乐乐的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皇帝的儿子,谁敢当面笑他。我想着又觉得是不是因为不是我生的,所以我能看得这么开。

手上忽然一紧,原来旻儿已经爬过来,正抓着我一只袖子,想去够那个手铃。我笑着给了他,管他是不是我生的呢,已经这样了,日子总要继续过的,何苦为难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儿。作为母亲,要做的是遮风挡雨,而不是自怨自艾。

旻儿拿到手铃,脸上笑开,然后拿手把它摇响。

“再来,再来。”我又随手抓了个人偶,诱他爬过来拿。

他又朝我的方向爬过来,手里拿着手铃不方便,索性望着夏嬷嬷叫她来拿着。等夏嬷嬷接过东西他又努力爬过来。就这样,夏嬷嬷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看他也爬出了汗。

“好,今天就到这儿,你小子还知道不能猴子掰包谷。好,这些东西都给你了。”

如果姬瑶‘薨’了,这个孩子就要搬到我这里来。小小年纪的他,懂得这种生离死别么?

还是不要懂好了,萧栩虽然活泼,但眉间还是有一抹轻愁。就是我,一想起娘来心头还是有点难受的。如果旻儿不懂,就让他以后把我当成他娘吧。

“娘娘,王爷该进食了。”夏嬷嬷躬身说。

进食,是吃奶吧。一岁半了还光吃奶恐怕不够,“是时候给他添些辅食了,就先从粥喂起吧。”

“是。”

我侧头看着旻儿,既然夏嬷嬷说是他进食的时候了,那他每天都该是这个时候要吃一次奶,怎么他自己一点反应没有。刚才还爬了这么一通,应该饿了才是。好歹给个你饿了的暗示呀。这幸好有夏嬷嬷在,不然,谁知道你现在饿了。

小厨房里熬得有燕窝粥,本是备着我没到饭点饿了好用的,现在便盛了一碗出来给旻儿。

旻儿好奇的看着,夏嬷嬷用小勺勺了半勺,“啊,王爷张嘴!”

他又看看,然后估计是饿了,这才把小嘴张开。

“慢慢嚼,不能直接吞。”夏嬷嬷一边说还一边示范着。

我能理解姬瑶的心情了,我在旁边看着也有几分心焦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慢慢动着嘴巴,嚼口里的粥。我都是直接喝的,所以厨娘炖得烂烂的,他嚼了几口然后喉头动动咽了下去,可能觉得味道不错或者是饿得急了,就自己又张开了嘴,吃了小半碗。

可是到了晚上,不知是今日玩累了出了汗着凉,还是头一次进食不是流食的东西弄得,他闹起肚子来了。大晚上的宣了太医。自然没人敢说可能是在坤泰殿有什么不妥,太医也只含糊的开了药说没有大碍。所以,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是事后听到回禀的,讷讷的跟六哥说:“就是在这里爬了一阵,然后饿了,我没让喂奶,喂了小半碗燕窝粥,其他没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六哥皱皱眉,“太医说没有大碍,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个,那不跟纸糊的一样,碰碰就坏掉了。”

“不会吧,可能需要慢慢来,我也跟姬瑶一样,心急了一些。”我搓搓手,“我是担心姬瑶怪我,或者是担心我不尽心照看旻儿。”

“她自己都不管,凭什么怪别人。再说,也不一定就因为这个。这不是没事了么,你别多想了。”

我现在才觉得,自己要接过来的责任很是重大。我自己还刚脱离了半大孩子的行列,可我却把养孩子看得太简单了。

“十一,你会为此烦恼,是因为你是真心要待旻儿好。如若不然,你大可以跟姬瑶一样不管不问,什么都交给夏嬷嬷就好。夏嬷嬷是很尽心尽力,但她毕竟只是个宫人,小时候带一带还行,再大些就不行。你考虑的很对,孩子大了,是不能只吃奶,也不能成天就让嬷嬷抱着。不要紧,慢慢来吧,夏嬷嬷是带惯这孩子的,还有太医可以随时供你询问。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我点点头,“嗯,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

日子缓缓流淌,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四姬少康成亲的日子。

皇帝携皇后、贵妃一同到贺,满朝文武也齐聚一堂。姬瑶见了父兄,眼眶微红,老将军谢了恩,笑道:“你兄长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

六哥就留了她同父亲一处坐着说话,牵起我的手坐到正位上去。我盛装之下,自然是仪态万方。伴在气度从容,含笑举杯的君王身侧,一同接受新人的磕头、敬酒。

今夜的姬少康一身吉服,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与席间宾客把酒言欢。

想来真是世事无常,当日诱敌,我、小柳、姬少康一同跳下绝壁,都只道没有生还之理。却不想,如今我高居后位,小柳远在高昌,做了国相,而姬少康成为了华禹的上将军。各自婚嫁,并不相干。

我遥遥举杯,前尘往事,于今日,是真正的尽化云烟了。

酒过三巡,六哥在我耳边道:“回宫吧。”

“嗯。”

六哥特旨,贵妃可以在娘家呆一个晚上,明日再回宫。今夜,安乐王就抱到坤泰殿,由皇后照看。

离我和姬少康见面已有半个月了,要安排什么他应该也安排妥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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