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慕凡诧异
苏慕凡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又迅速低下头去,心中暗自懊恼。
殷容疏则是轻笑道:“这样的话,就能知道你的反应了。”他倒是能理解泽刚刚的心情了。
白子脆声落下,苏慕凡未发一言,心中却已然慌乱,自己刚刚是在在意他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吗?
一盘棋,苏慕凡有些心不在焉,殷容疏则是心情甚好,白子的落败是在意料之中。
殷容疏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道:“司徒若雪她说不出话来了。”
“嗯?”苏慕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司徒若雪永远都不能乱说话了。”殷容疏轻声道。
这时苏慕凡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做的吧,因为司徒若雪跟自己说的那番谎话,所以他就让司徒若雪永远说不出话来,看来,自己以后不能轻易地得罪他啊。
殷容疏看向在低头想些什么的苏慕凡道:“在想什么?”
“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你。”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不经过大脑的,说完,苏慕凡已是后悔,今日自己怎么这般……愚蠢。
殷容疏愣了片刻,却是笑出声来,“这个好,见识到我的厉害了,以后可要乖乖的。”
苏慕凡轻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小狗小猫。”还什么乖乖的。
殷容疏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慕凡,她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以前的样子了,这句话分明是她以前会用的口气,“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怎么得罪我都没关系,谁让我这辈子都被你吃定了呢?”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因为得罪自己而受到惩罚,而且因为伤害了她。
此时的苏慕凡已经没有勇气去看殷容疏的眼睛,自己每次看他的眼睛,都会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似乎想不起来他,就是对他的亏欠。
傍晚时分,殷容疏陪着苏慕凡去了六王子府,一来是为了告别,二来是想看看六王子的伤势,毕竟他是因为救他们才受的伤,准确的来说是为了救苏慕凡,这一点让苏慕凡有些不自在。
他们两个在六王子府的前厅里稍等了片刻之后,六王子就匆忙而来,看到苏慕凡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还有些异样,毕竟自己当时一时冲动说出了那些话来,现在相对,总是有些尴尬。
“请坐吧。”六王子看着两人道,心中却是有些隐隐的酸涩,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是很相配,他们是夫妻,而自己永远都只是个局外人。
“不知六王子的伤可好些了?”殷容疏脸上始终挂着温和明朗的笑意,看着这样的笑容总是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六王子却因着苏慕凡,心有郁结。
“多谢容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药,我已经好多了。”他送来的药的确是有奇效,伤口好得很快。
“哪里,是我们该道谢才对,如果不是六王子的话,那天晚上我们也不可能轻易脱身,这都要感谢六王子。”
六王子眸光里闪过一丝的尴尬,可是如果不是二哥他告诉临夏国皇上他们在羌卢国的事,他们也不会遭遇刺杀吧,说起来自己也是有些愧疚,当初答应了离落说要帮她查清楚事实的真相还她一个清白,最终还是被二哥说服食言了,虽然自己救了她几次,但是也因着自己的二哥,她才会出事,其实她对自己倒没有什么好感谢的。
“你们来这里是……?”他不以为殷容疏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
“我们是来向六王子辞行的,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回到临夏国去了,毕竟,”殷容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殷容疏,“凡儿已经是伤痕累累,她的记忆、容貌、还有手,都要尽快地医治。”
“手?!”六王子诧异,“她的手怎么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凡儿的手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连拿个杯子都要小心翼翼的,她已经决定要碎骨重长了。”殷容疏看着六王子,眼睛里隐藏着不一样的情绪,因为他救了凡儿,这件事自己才会不与他计较的,可是凡儿要承受碎骨之痛也全是因为他。
“碎骨重长?!”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已经完全好了吗?
“就是打碎手腕上的骨头,让它重新长好。”殷容疏淡淡解释道。
六王子听完以后,脸上一片灰败,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太用力握她的手的话,她就不用碎骨了,碎骨之痛,常人怎么能承受得住?!
“我可以跟离落单独聊聊吗?”六王子目光有些恍然,似乎还没有从殷容疏的话里回过神来。
殷容疏则是询问地看向苏慕凡,苏慕凡轻点头,示意自己可以。
六王子跟苏慕凡去了后院,殷容疏则是留在了前厅。
站在藤蔓密布的长廊下,完全没有了夏日的暑气,倒是有淡淡的清香传来,苏慕凡轻纱覆面,看着眼睛里满是自责的六王子,心中有些微微的叹息,其实她知道六王子当时也并不是有意的,“其实这件事也并不完全怪六王子殿下,当时正恰逢王后的寿宴,我跟着二王子妃一起忙前忙后的,再加上在寿宴上弹了一首曲子,伤势加重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六王子殿下不必自责,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在离开之前,觉得有必要跟六王子殿下辞行。”
“有必要?”六王子苦笑,她只是觉得有必要,而不是心里想要来跟自己辞行。
一想到她要离开,六王子的心里便是有些难受,他也觉得诧异,自己会对离落产生这样的感情,“那天我说的那句话,我想你应该是知道什么意思吧?你……”六王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慕凡,他想最后一搏,毕竟离落不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吗?那就是说她其实并不记得自己的夫君了,说不定她对自己也有好感呢,不试一下总是不甘心。
苏慕凡没有想到六王子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我已经嫁人了,六王子的厚爱我承受不起。”她不明白像六王子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他府里的姬妾也是不少,一时的新鲜、同情心、或是别的什么,她都不想去深究,毕竟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对六王子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可是你不记得他了不是吗?或许之前你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这番话,六王子自己说来都是底气不足,没什么感情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羌卢国找寻?没什么感情怎会坚持了半年还在寻找?没什么感情怎么会竭力相护?六王子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就算我不记得他了,他仍旧是我的夫君,而且,”苏慕凡少顿了顿,“而且他对我很好,我很知足。”能遇上殷容疏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自己不好好珍惜的话,只怕上天都是要惩罚自己的,而且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仿佛天生就应该是如此的。
“我明白了。”六王子苦笑一声,“到底是我枉做小人了。”言罢,装作一脸轻松道:“不过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容王殿下,如果他知道了我跟你说了什么的话,他一定也不会放过我的。”二哥跟司徒若雪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苏慕凡轻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其实他为人很温和,只不过一旦是涉及自己的事情,他就会非常地在意,其实,苏慕凡唇畔扯起笑意,其实自己还是很高兴的,有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如此在意自己,维护自己,生怕自己受了一点委屈。
六王子严肃了脸色,“二哥的事情,你能不能跟容王殿下说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有些无理了,毕竟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杀你,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二哥,而且羌卢国王上的位置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能够胜任,我不知道殷容疏是用什么方法让父王做出了贬二哥为庶民的决定,但是,如果没有了二哥,羌卢国以后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这些年来,二哥一直在接手羌卢国的政事,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成为下一任羌卢国的王上,可是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苏慕凡伸手轻扯下一片翠色的叶子在纤细白嫩的指间流转,六王子看着她微露的皓腕,却是眸光一暗,尽管她说不是自己的错,可是她的手腕需要碎骨确实是因自己而起,这样说来,自己也是伤害了她。想想,羌卢国给她留下的全部都是痛苦和磨难,她对这个地方大概是没有一点留恋的,回到临夏国以后想必也是不愿意再想起。
“容疏他不希望我为这些事操心,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在处理,我也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所以,六王子殿下,我很抱歉,二王子的事情我并不愿插手。”自己也不想去理这些事情。
六王子眸色一紧,她称容王殿下为‘容疏’,这么亲密地称呼,难道她已经对容王殿下……想起上次在祈雨祭典遇到他们时,两人相拥的姿态,六王子心中更是失落,可是有什么好失落的呢,她的眼睛里从来也没有看进自己,如果不是因着自己救了她,她对自己大概是理也不会理的,终究是自己妄想了。
“你不必对我说抱歉,本来就是二哥先对你出手的,容王殿下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二哥他……”自己自小跟二哥的关系就是不错,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二哥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情,说实话,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其实,这羌卢国的王上也不是非二王子莫属。”苏慕凡轻声道。
“什么?”六王子疑惑。
“二王子狠厉决断有余,却缺少全观大局的眼光,作为一个王上,只有决绝的手段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赢得民心,我并不认为二王子有这个能力。六王子殿下,应该不会不清楚吧,羌卢国的百姓们对王室的怨恨已经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六王子认为这样一个民怨载道的羌卢国还能存在多久?”苏慕凡稍顿了顿,语气有些凉薄,“失了民心,就是失了一切,羌卢国迟早会被邻国吞没。”
六王子听闻苏慕凡的话,顿时愣在原地,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请求六王子殿下帮忙。”
“你说吧。”难得她也有什么事来请求自己帮忙,自己一定是在所不辞。
“不知六王子知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二王子把丽莎抓了起来来威胁我们?现在丽莎决定留在王城,不跟我们一起离开,能否请二王子帮忙照顾一下,我不希望她因为我的连累而被人找麻烦。”自己远在临夏国也只能鞭长莫及,能请求的人也就只有六王子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她的。”他知道这个丽莎,那夜离落从二王子府逃出去以后,就是去了那个女人的酒肆,还在那里呆了好几天,那个丽莎跟她的关系应该很好,既然她都已经开口请求自己了,自己一定会尽力做到的,这一次,自己一定不会再食言了。
“多谢六王子殿下,您的大恩我一定记在心里。”
六王子一怔,心里倒也舒服了一下,最起码她说她会记得自己,虽然只是因为自己对她有恩,这样也足够了,总好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把自己完全给忘记要好得多。
送殷容疏跟苏慕凡离开以后,六王子颓然坐在前厅的椅子上,这一世,她大概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回去的马车上,苏慕凡瞄了旁边的殷容疏好几眼,殷容疏脸上含着笑意,轻声问道:“怎么了?”声音很是温柔,他对她一向很有耐心。
“没怎么。”苏慕凡轻声应道。他都不好奇,六王子跟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
“可是,凡儿,你已经偷偷看了我好几眼了,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殷容疏唇畔的笑容几乎要迷花人眼。
苏慕凡却是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故意逗自己啊?殷容疏只是轻抚着苏慕凡额角的青丝,含笑不言。
这一晚,是苏慕凡在羌卢国呆的最后一晚,难免有些感慨,这半年以来,自己在羌卢国经历了很多事情,有痛,有血,也有泪,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其实想想还是有些恍然的,半年前的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也想过自己有可能的身世,可是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临夏国的容王妃,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宠爱自己的夫君,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苏慕凡打开房门,坐于门前光滑的石阶之上,夜凉如水,月光柔柔地撒在苏慕凡的身上,不知在临夏国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也是这样。苏慕凡双臂环住双腿,下巴置于膝盖之上,兀自想着心事,今夜自己只怕是要睡不着了。
“怎么坐在外面,天这么凉,受寒了怎么办?”语气里满是担忧。
苏慕凡抬头看向来人,唇畔有一抹笑意,可是掩在那轻纱之下,殷容疏却是看不到。殷容疏快步走进苏慕凡的房里,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件素色的披风,屈身为苏慕凡系好披风之后,自己才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以后不要这样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殷容疏声音里有些微微的责备。
但是苏慕凡却觉得心中一暖,他照顾自己总是这么周到,搞得自己好像很不会照顾自己似的,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冷。
“我知道了。”苏慕凡轻声道,语气里有些无奈。
“怎么了?嫌我啰嗦了?”殷容疏轻捏苏慕凡纤细的手指,语气含笑,她对自己总算不是那种清清淡淡的语气了。
“嗯,是有些。”苏慕凡微微点头。
殷容疏倾身在苏慕凡的额前落下一吻,“就算嫌我啰嗦也办法了,谁让你在很久以前就把终身许给我了呢?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晚了。”
苏慕凡轻笑,“可是我记得夏菡跟我说,我们是因为皇上的赐婚才不得不成亲的,哪有什么,我许了你终身的事情?”
殷容疏转而轻咬苏慕凡莹润小巧的耳垂,“你倒是跟我耍赖,可惜当初竟然没跟你要个定情信物,现在你倒是不认了,不过我可是把定情信物给你了。”
“什么?”苏慕凡抬头看着殷容疏。
殷容疏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枚血色的玉佩,“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只可惜你嫌太扎眼不肯时常带着身上,你在皇宫出事那晚,把它留在了王府里,这次来羌卢国的时候我特意把它带在了身上,因为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我一定能找到你,果然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苏慕凡接过殷容疏手里的玉佩细细的看着,这枚血色的玉佩在月光下仿佛活了一般,有血丝在暗自流动,红光晕染,看起来很有灵气,苏慕凡心中暗想,这枚血玉一定不是凡物,真的是他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这一次可要收好了。”殷容疏轻握住苏慕凡的手,如洗的月光下,两人对望,其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
“今天是你在这羌卢国王城呆的最后一夜了,感觉如何?”殷容疏轻声问道。
“有些恍惚,很不真实,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只能呆在这里了。”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到中原去,只是太不现实了。-病王暖宠腹黑妻
殷容疏揽着苏慕凡的消瘦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等回到临夏国以后,一切都会真实起来的,因为那里才是你生活的地方。”
殷容疏从身后抽出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玉笛置于唇边,他知道今夜,凡儿一定是很难入睡的,所以他特意取了笛子过来,想要陪陪她。
笛声清亮,这首曲子苏慕凡很是熟悉,因为自己已经在客栈里听他吹过一遍,而且自己在王后的寿宴上弹的也是这首曲子。
一曲既罢,苏慕凡幽幽问道:“这首曲子我好像很熟悉。”
“这首曲子是我们两个以前最常合奏的曲子。”殷容疏眼睛里有着回忆。
苏慕凡则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以后究竟还能不能再弹琴了,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合奏一次这首曲子。
殷容疏执起苏慕凡的纤手,在她的手腕上落下一吻,那温热的触觉让苏慕凡心头一动,“凡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坚信,就像当初凡儿坚信自己能够好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