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公主所言,此番扰人清梦,倒成了不才在下你嫂嫂我的不是?”卿君深知有公主病的绝对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儿,同其相处,绝对不能示弱,否则这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免不了回回被占尽上风。
果然这公主的气势被打压了三两分。卿君顺势问清缘由:“方才听公主所言‘鸩毒’?还请公主明示,莫要冤枉了无辜。”
无暇将衣袖潇洒一撸,‘露’出她洁白藕臂上点点红疹,撅着嘴,娇滴滴的模样,卿君见了亦不免心生怜爱。“自从用了你们七王府的‘花’‘露’水,便成这般模样了。”
卿君问道:“可有红肿、发痒、脱皮等症状?”
“然也。”见卿君关切相问,无暇这只小刺猬也收起了自己防御的刺,温顺得如实作答。
“公主这般并非由于我‘花’‘露’水中有毒,试想我这七王府每日进账数十两,‘花’‘露’水的销量可想而知,然则公主是第一个这般怒发冲冠到我寝殿来兴师问罪的,也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有此种症状的。”卿君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见无暇的神‘色’已然从方才的抓狂转变为疑‘惑’,她又继续说到:“问题在公主自身。我方才打量公主面‘色’,皮肤表皮甚薄,细腻白皙,较干燥,微血管明显,吹弹可破。公主可会在暮‘春’之初繁‘花’似锦之时顿感皮肤不适?”
无暇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如此,公主定然是属于敏感‘性’肌肤。这种皮肤可以说是一种不安定随时处在高度警戒中的皮肤。一旦接触到任何致敏源便会起防御反应。
‘花’‘露’水中含有高浓度酒‘精’以及各种香料、草‘药’,公主的皮肤发生红肿、脱皮、发痒、红疹等症状,应该是对‘花’‘露’水中的某一种或几种成分过敏了。但是这些材料对于绝大多数人是安全无害的,所以,不存在什么‘鸩毒’之说。我这么说,公主能接受么?”
无暇已然被卿君忽悠得不得言语了,她只是茫然的点了头,卿君看着这红肿的小胳膊,不禁心疼道:“公主现下要远离过敏原,便不要再碰‘花’‘露’水了。因为过敏症状会永远存在,不可能根治,只能日后随时小心防范,避免接触有可能导致过敏的过敏原。
平日应多用温水清洗皮肤,在‘春’季‘花’粉飞扬的时节,要尽量减少外出,在饮食上,要多食新鲜的水果、蔬菜,饮食要均衡,饮用大量清水。”
无暇此时已经是叹为观止了,嫂嫂前嫂嫂后的,说到:“嫂嫂不仅貌美,医术也了得!这真是无暇、皇兄乃至西凉的福气!”
这小妮变脸变得连卿君都自叹不如:“过了,过了,后面那句,过了啊!”
不过卿君心下却很受用,边起身穿衣,边又说道:“你平日可到我这儿多走动些,我自制一些营养面膜,如黄瓜汁面膜、丝瓜汁面膜、‘鸡’蛋清蜂蜜面膜等,给你敷上一刻钟,便可逐步改善皮肤状况,保你肤若凝脂。”
对于这个小姑子,多巴结巴结,没有坏处。况且她也是‘性’情中人,心无城府,她也是甚喜爱她的。
再者,在这寂寥无边的岁月里,她真的有些寂寞了。夜无俦最近越发忙碌了,只是从前忙于出入烟‘花’场所,现在忙于出入朝堂。
果然,听得有这般待遇,无暇便一个皆一个的高帽子抛过来了,卿君瞬间成了拯救她的皮肤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仁心仁术白衣天使!
有时午夜梦回,竟然发现夜无俦和衣倒在自己‘床’榻旁。她以为是自己的荒诞梦境,便没有理会。
直至有回被夜无俦撕心裂肺的狂啸惊醒,如同一只困兽,眉头锁成深狱的寒秋。
望着身旁的这个一贯华美的男人竟然像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梦靥着蜷缩着瑟瑟发抖,似乎在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白皙的面庞渗着冷汗。
她忽然希望这真的是一场荒诞梦境,至少,她可以坦然拥住他,而他之于自己的伤害,她可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可惜的很,这毕竟不是梦。
梦靥之中的夜无俦将卿君柔弱的手臂抓得生疼,她比白昼还要清醒——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千年的时光?
既然不愿见到自己,连解禁的指令都要煮鹤代为通传,为什么常常三更半夜爬上自己的‘床’?
不管他对自己有没有情,隔着焚琴,隔着碧池,隔着武陵谷中的桩桩件件,他们回不去了。
卿君强忍着手臂上的彻骨疼痛,望着这个矛盾的男人,她想知道,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的梦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梦靥让他软弱痛苦至此?
卿君忽然觉得,她从未真正认识这个男人。
即便是梦里,他也紧咬着牙关不轻易喘气,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强大的力量,他只是闷哼着,用依稀可辨的声音道:“娘、弟弟……走好……”
仿佛有种力量在驱使,她竟然再也无法支承自己旁观的姿态,伸手抱住了这个颤抖的男人,良久,他恢复了平静,沉沉睡去。而卿君却一夜未眠。
间或有些时候向子衿打听起外间的消息,听闻现下的诸位皇子之间有争权实力的还剩下三王爷无缺、四王爷无虞、五王爷无畏、六王爷无忌以及自家的七王爷无俦。
这其中三王爷无缺同夜无俦是一派的,四王爷无虞天生羸弱,六王爷无忌自幼醉心诗词,他们三人是无心天下的,夜无俦的对手,怕是只剩下那位莽夫五哥夜无畏了。
五王爷手握十万兵马,而七王爷因为常年为质青川,所以朝中军中都没有什么可依仗的。这段时间他奔‘波’朝堂,但是,他母妃乔氏因着八王无非叛‘乱’一事而受到牵连,夜无俦虽未被‘波’及,却也失了乔氏一族的庇荫。
对于这样一个外戚并不时分繁茂的皇子,朝中许多官员都持观望态度。那位封恬将军名义上是皇帝的人,虽是夜无俦多年前在西京布下的棋子,此刻并不适应同夜无俦过多亲近。
此后,无暇便成了这地处偏僻、无人问津的卿君房中的常客。一干家丁皆各司其职忙活‘花’‘露’水去了,所以常常很多日常琐事都需要自己动手。无暇做起这些来,倒也觉得格外新鲜快活。见惯了漠然清冷、一身傲骨的妃嫔,她对这位‘性’情洒脱又知之甚广的嫂嫂另眼相看。
无暇常常会带来一些民间的稀奇玩意儿过来给卿君开开眼。卿君问及出处,无暇便神秘得在她耳边承认了自己常常偷偷溜出宫外玩耍。卿君张大了嘴瞪圆了眼,以表示自己的讶异,然则无暇却不买账:“没用的,嫂嫂已然知晓,便是共犯,所以,你得陪我一起出去!”
卿君也深为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所吸引,但是,念及夜无俦的黑脸,仍心有余悸。
无暇则及时为她解忧:“皇兄也不定几个月才能想起你一回,嫂嫂宽心便罢!”无暇此言有理,虽然残酷了些。
许久,无暇又道:“其实莫看嫂嫂平日里嬉笑怒骂,仿似当真如此快活。有几回,嫂嫂黯然倦怠,无暇度之,定然是思念成疾!”
难道自己思‘春’模样竟然这般赤‘裸’‘裸’?连个小妮都瞧出来了?
然则无暇此番志在拖卿君下水,无论卿君如何决绝的回绝,她硬是不屈服,将自己软磨硬泡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每日早晨,她都要在卿君睡意正酣的时候来‘床’边念叨:“陪我出去。”
只有喜好早晨赖‘床’的人才能深深了解这种妨碍自己睡懒觉的人有多可恶。“大姐,你一个公主,出宫这种事是秘密,你这般喧嚷,怕金吾卫耳背吗?”卿君终于一脚将其踢出了‘门’外,将内殿大‘门’严密锁好,整个世界清静了。
孰料这小妮竟然愈挫愈勇,第二天照旧。当卿君睡眼惺忪之中看见个蹲在‘床’边晃悠着的脑袋,几近崩溃,立马腾的坐起来,准备故技重施。眼前却出现了一截布满红疹的小手臂,以及无暇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嫂嫂看清了再踢我也不迟。”卿君这下真的崩溃了,不用想她也知道这小妮接下来要使什么招了,“昨天我一不小心用了点‘花’‘露’水,你瞧这手臂上肿的,嫂嫂你说,我要不要和淑妃、德妃她们也说说呢?”
淑妃、德妃是卿君的大客户,这‘花’‘露’水害的公主的皮肤红肿成这样,那帮视容貌重于生命的妃子还敢来消费吗?难道,真要一一解释何为“过敏‘性’皮肤”不成?即便她有空解释,她们也不一定又闲暇听她科普。这小妮一下便点中卿君命‘门’,果真不是茹素的。
卿君收回自己的脚,恨恨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瞧着好不容易复原的小手臂,又被你糟蹋成这样了,我见犹怜啊!”
“谁让嫂嫂油盐不进。这么说定了!嫂嫂可不许反悔!否则,我这小手臂又要遭殃了……”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卿君得以继续酣睡。
又过了一天,依旧是卿君酣睡之时,劈头盖脸被一堆貌似衣物的东西砸醒了。睁眼便是那个可恶的嘴脸,在说道:“嫂嫂莫要贪睡了,行动吧!”
卿君边拿起脸上的衣物仔细分辨,边问道:“什么行动?”
无暇立马跳起来了:“出宫啊,嫂嫂莫要想着诳我,我的小手臂……”
“安啦安啦,我答应你了,便不会食言,你莫再嚷了,否则你的小手臂如何我们都出不去了”见无暇安定下来后,卿君拿着手上的内‘侍’的衣物问道:“这是?”
“伪装啊,嫂嫂不会想衣着光鲜凤冠霞帔的出宫吧?”
“小样儿,倒还专业资深,以往没少溜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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