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吐谷浑素来和中原较好,前朝时候我王就曾经中原和亲,迎娶前朝公主光化公主,两国和平几十年!如今我王想要效仿前例,特意命令我等前来朝贺,及请求和亲,从此之后,大唐与吐谷浑两国永结秦晋之好,边关再无边患!”
慕容孝隽侃侃而谈,实际上则是自吹自擂,吐谷浑和隋朝和亲的确是事实,不过此后隋炀帝在位之时,直接征服了吐谷浑,直到隋朝灭亡之后,吐谷浑才趁机恢复王位。
李世民心头,如果能够和亲吐谷浑,能够止息两国边患,那倒也是一件佳事。
和亲?
罗通脸色一变,想不到自己遇到了最痛恨的和亲。他看了李世民一眼,一颗心都凉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声制止,但脚步才挪,立马又停了下来。
和亲始于汉朝,当年白登山职位刘邦被冒顿团团围困,不得以采用计策冒顿献上美人财物,这才得以脱身,从此开始了中原王朝最具特色的和亲政策。
从一开始,和亲还是一个屈辱的过程,是中原王朝对外屈辱的屈服,真正让和亲大行其道的是耳熟能详的昭君出塞。一人出关,换来大汉边境六十年的和平,被传为千古佳话。
牺牲一女子,免去边关战乱六十年,这恐怕是天下最划算的事情了!最简单利益得失,李世民不会不知、不会不干。
李世民被誉为千古一帝,当世雄主。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摆布,自己这般贸然说项,若没有充分的说辞,凭什么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要知道李世民是皇帝,一言九鼎,岂会轻易食言?李世民或者对他青眼有加,但他不会因为个人的私人情绪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罗通脑中不断的浮现李世民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他要了解李世民,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的目的。
从李世民即位开始,一直到征辽东,攻龟兹,击高丽等等事迹,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念念不忘的突厥、丝绸之路,忽的眼中一亮,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李世是一代雄主,胸怀开疆辟土的明君。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大致的方略,那就是制霸西域,征服高丽。所以,大唐的战略目的在北方,在丝绸之路,在辽东,对象是高昌、龟兹、大食、高丽、突厥等等阻挡在李世民心中制霸西域、征服高丽这一雄图霸业上的石子,而不是吐谷浑那一带地域贫瘠,那里根本不适合中原人,所以李世民连征服他们的心思都没有。
吐谷浑日渐强大,但是跟大唐比起来那还是相去甚远。李世民压根就没有将吐谷浑放在眼里。不过,他的主要征服对向是北方、西域,就必须要保证后方的安宁。
吐谷浑所在之处,挽扼丝绸之路要道,如果和亲吐谷浑,止息两国边患,使大唐能够一心一意对付突厥绝对是划算的生意,歼灭了突厥再回头收拾吐谷浑也不迟!
眼下的情况与文成公主入藏,和亲吐蕃如出一辙,历史上因为与吐蕃结亲,唐朝与吐蕃之间,处于和平状态。固然吐蕃因此而强大,但大唐也因为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而能够展开一系列的对外战争。
除此以外,高原反应也是李世民不愿与吐蕃对峙的原因,在历史上,死于高原反应的大唐将士,数十倍于真刀真枪之中!尽管现在没有战争,可李世民定然知道高原反应的可怕,也因此,不愿与这些打游击战的小国开战,而生生的把国力耗尽。
这明白了李世民战略意图,就如找到了病人的病根,接下来就只剩下对症下药下了!罗通现在反而不急了,冷眼旁观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这时,房玄龄皱眉道:“不知吐谷浑准备为哪位王子求亲。”
吐谷浑王慕容伏允已经老迈,而且娶了前朝光化公主,自然不在和亲之列,所以唯有慕容伏允的儿子才有可能!
慕容孝隽道:“我王膝下有世子伏顺,年仅十八,乃是我吐谷浑一等一的勇士,我王特意为尊王世子求亲!”
李世民略微一沉吟,按照大唐的情报,慕容伏顺的确是慕容伏允最疼爱的儿子,如果要是能够和亲,再加上大唐的助力日后定然能够问鼎吐谷浑王座,到时候两国边关自然再无忧患。
“大唐长乐公主就像一位冰川天女,高洁清丽,秀逸脱俗,鲜妍明媚,光彩夺目,好似冰雪一般美丽。我吐谷浑雪山遍布,终年冰雪不断,岂不是正好是天作之合。”
慕容孝隽出言一出,整个广场顿时一片哗然!
长乐公主绝美俏脸一阵惨白,苍白如雪!手中的暖袋坠落于地,“和亲”这个词她并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自己的身上。
历代和亲公主的下场可谓是凄惨至极,想到远嫁到草原的前朝义成公主,十数年来恪尽职守的服侍着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这四位父子兄弟的事迹,她甚至起了一死了之之心。
“放肆!”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了耳际,长乐公主如逢救星的望向说话的人!却是血脉相承的亲大哥李承乾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真是狂妄,尔等第一勇士尚且不是我大唐少年一招之敌,一等一勇士无异于我大唐婴孩!使臣悲天悯人可敬,但还是先关心关心贵国待嫁天女吧!在俊杰遍地的大唐,冰川天女只少不多!长乐是天女中的天女,自有真英雄匹配,不劳使臣费心!”
大唐文武轰然大笑!
漂亮!
罗通不由为李承乾机智、急智点了三十二个赞!
李承乾没说什么天下大势,直接告诉慕容孝隽吐谷浑不配,并利用对方吹捧,及吐谷浑“第一勇士”的表现,将对方埋汰得一塌糊涂,逼迫慕容孝隽无脸开口!
非常厉害。
程处亮大大咧咧道:“吐谷浑天女若是找不到勇士嫁,索性嫁我小老程得了。”
程处弼接道:“俺小小老程认领三十个!”
程处政更牛逼:“俺小小小老程认领三百六十五个!”
小小的程处立道:“每人认领三百六十五个!大唐跟你们吐谷浑从上至下都成了亲戚,血融于水,以后都是兄弟姐妹了,还打什么打!这才是再无边患!反正吐谷浑天女也嫁不出去,我们这些低等第一勇士又没有天女嫁,相互结合,这叫,什么来着?”
程处亮提醒:“各取所需!”
“对,对,对!就是各取所需。”程处立稚嫩的童音传遍全场。
众人又是大笑,又是吃惊!但,说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既然要结秦晋之好,凭什么大唐这一边要献出女子,还不是吐谷浑?
程咬金看不出下去了,怒吼道:“小兔崽子们还不闭嘴!丢脸还不够吗?”
众人点头,有失国体了。
程咬金见那四个缩小片的自己尤不服气,一脸凶神恶煞:“争什么争,老子还没开口,哪轮到你们了。”
程灵素听到程咬金这句话,两只大眼睛转了一圈,顿时眉开眼笑,看着程咬金脆生生道:“原来父亲也要三百六十五个天女。”
“噗!”坐在房玄龄身边的杜如晦没忍住,一口水喷在了房玄龄的脸上。
全场大笑,程咬金满面尴尬。
程咬金说的没毛病,经程灵素这一曲解,毛病就来了。
“贵国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伏顺王子和长乐公主年纪相仿,男才女貌,如果能够促成这段美好的姻缘,又能增加两国的信任,那岂不是一段千古佳话。”等大家笑了过后,首次入唐的吐蕃使臣突然出列说道。
吐蕃使臣一番话,让大唐君臣眉头一皱,此人明着帮腔,实则向大唐传达一个让人沉重的事实,势不可挡之势崛起吐蕃是站在吐谷浑这边的。
吐谷浑和吐蕃两国同处高原,与大唐西南、西北接壤,这两国守望相助,大唐要面临的形式要险恶很多!
两国若是形成攻守同盟,并与大唐为敌,恐怕百废待兴的大唐北歼突厥、制裁西域的计划要落空了,如果大唐打突厥时,这两国背后捅刀,大唐将双线作战,直接面对三国的兵锋!
安顿好了渊盖苏文的渊太祚亦拱手道:“外臣亦觉得伏顺王子和长乐公主是天作之合。”
齐了!齐了。
东北高句丽、北方突厥、西北吐谷浑、西南吐蕃,南方虽无人静态,但,南诏与吐蕃可有世代姻亲关系啊?
全场鸦雀无声!
浓重的阴霾压得大唐君臣气都喘不过来,形式非常不妙!
五国联军,足以将孱弱的大唐撕得支离破碎、寸寸断裂!
满场文武,满场男女,满场老少……无不咬破唇舌,默默的承受着这种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沉默、死寂产生的巨大压力,如洪水猛兽般撞向了柔弱的长乐公主。
沉郁、压抑、窒息、哀怨、绝望……的恐怖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但,长乐公主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享万民果实,受万民膜拜的皇室,在这国难当头之时,必须站出来挽大厦之将倾,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对于柔弱的女子来说,唯一的武器就是她们的身体!
吐谷浑指点道姓的要她李丽质,她不能死不敢死,至少,在抵达吐谷浑之前不行。
长乐公主凄婉一笑,迷茫的扫视自己熟悉的人们!
她的父皇、母后、哥哥、弟弟、舅舅……无不例外,都怀着深深的悲悯、无奈、愧疚、无地自容!
不是她父皇不爱她,不是她母后不疼她,不是她哥哥不再护卫着她……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因为懂得,所以理解!
一些人,一些印象比较深的人从脑海里闪过。
表哥呢?刚才还在舅舅身边的长孙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呵呵,他不是喜欢长乐么?真好笑!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么?
长乐公主苦涩一笑,也懂了,也认识所谓的喜欢。
蓦然,一个老是惹她生气,老是惹她害羞、从不正经的笑脸自心田深处涌起。
霍然,长乐公主的目光扫向了某处,不远处,罗通闭着双眼依着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抱着那支大枪在打盹!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罗通蓦然睁开了双眼,笑着向她眨了几下眼!又,又“睡着”了!
还是那么坏!
长乐公主甜甜的笑了起来!脑海中那抹坏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终于,汇成了罗通的笑脸,久久未散。
这一瞥的感觉,是千古以来所有的词人墨客都费尽心机想吟咏出来,却又无法吟咏出来的。
因为世间还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字,能描叙出这一瞥的微妙。
既像是踏破铁鞋的搜寻者,在一瞬间突然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又像是浓雾中迷失的航船,陡然找着了航行的方向──
心房的跳动混合了悲梦的初醒。在这一刹那里,她的确已忘记了世间所有的悲哀,虽只是刹那之间,但等她忆起悲哀的时候,她却已领受过人生的至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觉从心田涌向全身,暖暖的,熏得长乐公主双颊红晕如火,如痴如醉!
眉间心上,尽是那让抹她安心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