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奈特·梅瑞狄斯的右眼皮老在跳。
不过只是随口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眼皮在跳,没想到被住在本家的老东西听到了,就抓着不放,板着脸训了他一个多小时的话,说谁叫他每天贪图享乐,泡血族女人不说,还去逛人类的窑子,夜夜笙歌,生活一点都不检点,没有四大家族当家的样子。
他差点就当着长老们的面喷笑出来。当家的样子?难不成奎音·赫尔伯特那样严肃刻板的就是典范了?真是笑话,在他之前有哪一任是那种类型的,又不是赫尔伯特家!像他这么风流随性才是梅瑞狄斯家的传统。
哦对了,前几天听说奎音那家伙似乎在中国遇上了不得了的麻烦……
梅瑞狄斯家在亚洲的消息总是灵通。
说起来也是无奈,在欧洲拼不过赫尔伯特,在美洲市场斗不过霍齐亚,又不想像泽弗奈亚家那般做个走狗,便只有在亚洲那块儿上多下功夫,可偏偏血族贵族搞产业要受百年前那该死的三方协定约束,明面上的大生意做不得,所以他们只有做毒|品和军火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不过那么多年下来,发展得倒是颇尽人意,东南亚一带的灰黑区域已然是他们梅瑞狄斯家称霸的地盘。
虽然本家在柏林,但整个家族的重心却早已跑偏。
奈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着新冲的锡兰红茶,想起之前待在中国的手下打电话回来说“净夜”在沿海的g市突然有了大动静,连着几天都在找人,后来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原来他们要找的是奎音·赫尔伯特。
现在那女人生死未卜,不知去向。
如果有心的话,霍齐亚家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但他们在中国的分家却没有半点举动。
呵,褚漠这狼崽子……
他完全没往霍齐亚家联手“净夜”这方面想,只以为是褚漠袖手旁观。
毕竟在梅瑞狄斯家的人看来,高贵的吸血鬼与低俗的人类合作,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而又自毁身价的蠢事。
就在奈特越想越开心,兴致勃勃地在脑海勾画赫尔伯特家丧主后的慌乱与狼狈时,管家进来告诉他,英格兰赫尔伯特本家邀请他到府上做客。
“你说什么?”奈特的动作一顿,目不转睛地盯着管家,有些难以置信,“邀请我干什么?难不成他们家的那些老古董以为是我见死不救?要质问我?”
管家不知道自家主子这些稀奇古怪的猜想都从哪儿来的,有些疑惑地答道:“并不是赫尔伯特家的长老要您去,而是奎音大人亲自发的邀请。”
“奎音?!”现实和脑补相差太远,奈特睁大了眼睛,“她她她她回来了?”
“是的,今天刚回来的。”管家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激动,在他印象里,这两个当家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奎音大人说,如果这两天您不方便去,那就只好在之后的四家审判会上见了。”
“……”
奈特忍不住用德语彪了一句脏话。
柯清怡带着肖恩回到英国时,是凌晨三点半,然后在机场理直气壮打电话喊人来接。反正到了这里,谁要是打她的主意,那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除非是该隐兴致来了要醒来自己掌权。
来接她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宾利,司机是加里·芬恩。
只见他身着浅色衬衣灰色长裤,宽肩窄臀,两腿修长,就这么从驾驶座开门走出来,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都带着英国绅士的优雅得体。当他抬眼看向柯清怡时,双眸更是注满了温柔,含情脉脉。
可是在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假的表象后,柯清怡只觉得恶心。
“亲爱的奎音大人,能看到平安无恙的你,真是太好了。”
他牵起柯清怡的右手,弯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神情虔诚,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不可怠慢分毫。
然而柯清怡很快就将手抽回来了。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因为她忽然觉得加里·芬恩有点可怕。
他实在是太入戏了。
上百年的时间,暖男的形象早已刻进他的骨子里,大概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演戏,什么时候是真的自己了。
他唯一铭记的只有那份最初的贪婪与野心。
在长时间的伪装中,他已经渐渐迷失了自己,却仍不自知。这种人,疯魔起来的话,比魔王伊泽德还要可怕。
其实他应该很郁闷苦恼。
本以为可以趁着替柯清怡打理家族事务的这段时间完成一些个人计划,为日后的谋反奠稳基础,可偏偏泽弗奈亚家那一对烦人的双胞胎突然之间像是和他杠上了一般,几乎天天他那儿跑,还派人搞些小动作使他分心,在这样的监视与打扰下,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奈何对方是大家族的老大,而自己不过是分家家主,低人一等,说话都要堆笑脸。
每当那个时候,他对奎音倒台的那一天就心涌热切的期待。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那么急着把手收回去,好像他的吻是什么脏东西一般,顿时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下一秒才是感到惊讶。
“有小孩在呢。”柯清怡也知道自己的举动着实失礼,赶忙找了个借口掩饰,“中国孩子,不知道西方礼仪,我怕他被吓到。”
加里·芬恩这才注意到肖恩的存在。
“他是……”加里微微蹙眉,不明白奎音为何会和低等吸血鬼在一起,还牢牢地握着他的手,就像家人般亲昵。
“他的新名字叫肖恩,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加里一怔,确认道:“真的?”
“假的。”
“……”加里无语了一会儿,随即扬起迷人的微笑,语气带着宠溺,“奎音大人,没想到你也会开这种玩笑。”
“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坦白。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不想瞒你什么事。”
柯清怡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加里,实不相瞒,他是我在中国认识的情人。”
加里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就像是冰壁上出现了裂痕。
褚漠也就算了,他加里·芬恩竟然会输给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孩?!
柯清怡沉重地盯了他好几秒,终是轻笑出来,柳眉挑动。
“你觉得会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指前一句,还是指后一句,亦或是二者皆有。
加里·芬恩望着少女笑吟吟的面庞,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就像是荆棘的尖刺,毒蛇的利鳞,恶蝎的长尾。
他眼色一沉,心想反叛之日不会遥远。
巧的是,柯清怡也这么想。
趁柯清怡不在,泽弗奈亚兄妹和加里·芬恩较劲杠上,这其实并不是偶然。
事情的大概发展走向都在柯清怡的意料之中。
矛盾的源头要追溯到那次五人会议之后。
当时褚漠和奈特都借口离去,只有双胞胎留下来和柯清怡一起喝了“晚茶”,各怀鬼胎,最后埃里克·泽弗奈亚实在按捺不住,又开始向赫尔伯特家要东西,要的是赫尔伯特家在苏格兰的一家机械制造厂。
柯清怡心里感叹了一番血族内的人情冷暖,然后做出以下答复:
“的确我之前说过会考虑考虑,所以后来我就跟加里谈了下这件事,可他并不建议我这样做,他跟我分析了一下,你们泽弗奈亚家之前一直做的是轻工,就算要了这个厂过去,也没有经验,不太可能做好……噢,亲爱的安妮塔,你不要露出生气的表情,加里是没有恶意的,他担心的是这个厂给你们家徒添负担。”
“不过如果你们坚持想要的话,我是可以给你们的,毕竟加里的话对我来说只是建议而已,决定权在我手上。”
挑拨离间谁不会。
你那边想要挖走我的人搞内乱,我这边就泼脏水给你拉仇恨。
然后再在最后一句来个暗示,表明你其实没有多重要,就算对方来找麻烦也不会心存太多顾忌,怕惹怒主人。
战争的号角早在开场就已吹响。
柯清怡回来当天就用本家的电话联系了远在德国的梅瑞狄斯本家,让对方宅邸里老实的管家代为传话。
第二天的深夜,奈特·梅瑞狄斯便已坐在了她面前。
“晚上好,奎音。”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奈特抢先开口,苍白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在中国玩得怎么样?有去看大熊猫吗?熊猫的血味道如何?”
柯清怡微笑道:“晚上好,奈特。首先,我去中国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善后和调查新生儿的初拥者;其次,我没有时间去看动物园看熊猫;最后,我没有那么奇怪的癖好,去喝别人国家国宝的血。”
奈特耸了耸肩,摊手道:“好吧,听起来真是一趟不怎么有趣的旅途。”
柯清怡挑眉:“可是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结果。”
“什么?”
“我知道那个不负责的初拥者是谁了。”
奈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额前过长的头发在今天终于被撩到了一旁,露出一双狭长深红的眼眸,此时正微眯地望着柯清怡。
柯清怡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打印资料,扔给奈特,不紧不慢道:“凯文·罗伯特,从你们本家派到东南亚的人,之前在德国就捅出过一次篓子,所以才被你们丢去了分家。他的血统不低,是和你一同被前任当家给予初拥的,所以连发色都和你一样。怎么赖,都赖不掉他是你们梅瑞狄斯家的人这一事实。”
奈特只有硬着头皮道:“对,我承认,凯文是我们的人,可你凭什么说他就是罪魁祸首?你有任何证据吗?”
他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以为柯清怡是凭主观做下的判断。
可是柯清怡却点头道:“当然有。这次闹事的新生儿中有一个是被凯文带过几天的,所以有理智和意志,他清楚地记得凯文的容貌特征和说话强调,甚至是其他生活习惯等细节。幸运的是,他被我遇上了,所以没有死在血猎手下。我把他从中国带了回来,现在就在这座宅子里。”
奈特无言以对。
在验证初拥者身份上,没有比存有理智的新生儿更有力的证据了。
记忆是一回事,血液之间的感应却骗不了任何人,血族内也有相应的仪器设备来鉴别。
“好,祸害是我们家的人。”奈特仍在死撑,“可那又怎么样?亲爱的奎音,你是想要他给你交一份检讨书,还是让他接受处刑?”
柯清怡用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欣赏他徒做挣扎的姿态:“奈特,为何你总觉得这件事追究下来后,遭殃的只有凯文?”
闻言,对方一怔。
柯清怡继续道:“你身为一家之主,却没有管好手下的人。凯文第一次闯祸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但你没有严惩,然后这样的事又发生了第二次……你难道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责任?这要怪罪下来,你难辞其咎,因为你是家族的首领,手下出事,大多都有你的纵容。”
“听说梅瑞狄斯家的长老们对你的生活作风已经颇为不满了啊,要是再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奈特,你觉得你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说着,柯清怡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奈特·梅瑞狄斯只觉得心底一片慌乱。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