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最疼爱顾蓝,见此,心中不悦。脸上也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阴沉的很,唬得一旁虎子娘心中一跳。
这丫头的眼神怎么瞅着这么渗人呢?再一细看,顾琴也只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眼神也不见阴森,虎子娘也只道自己看花眼了。
顾琴仔细替顾蓝擦着泪水,耳朵听着来人的讲述,心里一股火烧了起来。
虎子娘见顾琴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就开口说道,“顾琴,你娘呢,把你娘叫出来吧。”
顾琴瞟了一眼虎子他娘,见她一双鼠目,一张大饼脸,脸上黄斑点点,肤色黝黑,一看就是村里的村妇,语气登时不好起来,“大娘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我娘不在。”
虎子娘见顾琴脸色不好,心道,你还甩脸子,还要说什么,见一旁的顾刘氏给自己使眼色,赶紧改口,“你一个娃子能主什么事,我看还是赶紧把你娘叫来最好,省的別人说我们欺负你们娘三。”
顾琴细细瞧了顾蓝,听了这话,把顾蓝拉到身后,缓缓道,“既然如此,大娘你在这儿慢慢等吧,我娘一会儿就回来,家里还有事忙,就不陪着了。”说着拉着顾蓝就要进屋。
话音刚落,一道哭声响起,“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呀!打人了不赔礼道歉!大家都看看呀,瞧瞧我家孩子被抓的啊,这要是破相了,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这满脸血,该找谁呀!这还有没有公道啊,有没有天理啊!”
顾刘氏一边哭一边观察顾琴的神情,果然,就看见顾琴皱起了眉头,哼,就知道这丫头成不了事情,看她一个人怎么撑场面。
顾琴听了顾刘氏那尖锐的声音就头疼,眼看着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无奈道,“大娘,明明是你们说家里没有大人不能做主,怎么现在倒怨起我们来了?”
顾刘氏,顾家大房,顾琴的大娘,闻言哑然,随后扬声反驳,“瞧瞧这张小嘴厉害的,说的倒成了我们的错了!你们伤了我家顾明,当然要赔钱了!”说着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人纷纷应和,尤其是虎子娘,叫喊的最厉害。
顾琴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冷哼,一丘之貉,对着顾刘氏,顾琴脸色倒没那么差,似乎还停留在在上次的好印象中,“大娘,那你的意思是?”
顾刘氏一听,眼睛一亮,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大家都看到了不是吗?你家顾蓝伤了我家顾明,不信你问问虎子!他们可是都瞅见了!就是你家顾蓝那丫头推的我家顾明。”
顾琴不着急了,道,“我家顾蓝平日里最胆小,连个蚂蚁都不敢踩,大娘你说我家顾蓝伤了你家顾明,我倒是不信。既然大娘你都说我家顾蓝伤着顾明了,那大娘你可有证据?”
“这么多孩子都瞧见了,我还骗你不成?”顾刘氏瞪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顾琴的伶牙俐齿。
顾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见小孩多有闪躲之意,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咧着嘴道,“那大娘你倒是具体说说。”
顾刘氏听了,吧啦吧啦把事情说了一通,顾琴听了直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是避重就轻。刚才她给顾蓝擦脸时,发现顾蓝手上全是擦伤,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回屋的原因。
顾琴双目直追顾刘氏,厉声道,“我倒是好奇,顾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身强体壮!是如何被一个四岁岁不到的小女孩子推倒并挠伤的!”
话音刚落,周围人声纷纷,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顾刘氏躲开顾琴有些凌厉的目光,搪塞道,“我不管她是怎么推倒顾明的!你看看,我家顾明都被破相了!现在还流着血呢!我不管你怎么着,今天若是不赔钱!我就不走了!!呜呜!我真是命苦啊!!儿子被人抓的破相了!还不赔钱!这是想赖掉啊!果然是有爹生没爹养的孩子!”顾刘氏说着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顾琴开始听着还没什么感觉,在听到“有爹生没爹养”的时候,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脸色一沉,小小身板挺得笔直,“我有没有人教不劳你操心,但大娘你!是个长辈!趁着我家没人来讨!可是欺我家无人!可是以大欺小!”
顾琴故意咬重大娘两个字,果然大家又开始纷纷指点顾刘氏,把风向转向顾琴这儿。
顾琴见此,转而泫然欲泣,对着周围的人群说,“各位乡亲大伯大娘,顾琴自小丧父,是我娘辛辛苦苦拉扯我们长大!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我顾琴是没有学过字,但还是晓得什么是死者为大,什么是孝!什么是长幼!什么是尊重!”
顾琴咬牙,脸上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一字一句道,“今日大家也听见了,我顾琴拼着不孝不尊长辈,也要为我爹讨回公道!什么有爹生没爹养!还请大娘说个清楚!”
说罢仿佛不解气似的,扯过顾蓝,然后把顾蓝的袖子撸起来,道,“众人且看看,这到底是谁伤了谁!”
众人本就觉得顾刘氏的话说的过分了,顾琴一番软硬皆施的话更是让大家把同情心转移到她身上。再一看顾蓝血淋淋的手,想到刚才顾刘氏有些模糊的证词,心中都有了计较。
待顾刘氏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怒声传来,“这是作甚!”
众人一看,是顾氏回来了,纷纷让路。
顾氏正在田间拔草,村里的张家媳妇儿跑来说,自己孩子被欺负了,自己赶紧回家,就见一群人围在自家院子门口,指指点点,她担心自己一双女儿被欺负,赶紧进来查看,偏巧不巧看见顾蓝的手血丝呼啦的,登时发作了,“是谁伤了我的女儿!”
顾琴此时没了刚才那般强硬,哭着跟顾氏说刚才的事情,顾蓝早就被一群人吓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琴是有私心的,她故意说“有爹生没爹养”这样的话,她看到了顾氏眼中闪过的伤痛,但她不后悔。顾氏的性子太软了,是需要磨练的,不然以后怎么能护得住顾蓝。
顾氏听完,双目都红了,胸脯剧烈的起伏!都说护犊子护犊子,任谁伤了自己的儿女都会发疯吧!顾氏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外哄顾刘氏,不由分说,发疯似的。唬得顾刘氏赶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跑了出去,远远的叫喊等着什么的威胁话。
顾氏把大门一关,把顾刘氏的怒骂也关在外面,然后转身差看顾琴和顾蓝,摸着她们,慌张道,“让娘瞧瞧,都没伤着吧!”
顾氏的一番作为,顾琴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娘亲是真心疼爱自己,心里的那层隔阂终于消失了……
顾氏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疯的作为在顾琴心里留下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就只剩下两个女儿了,谁敢动自己的女儿,自己就跟他拼命!
这就是母亲!
好在顾蓝身上没什么伤,只是手上擦破了些,但这也让顾氏心疼不已,赶紧去乡村郎中那拿了些药,回来给顾蓝包上,这才安下心来。
待哄着顾蓝睡着后,顾琴才细细跟顾氏说起今日的事情来,顾氏听了,沉默不语。最后还是顾琴开口问,“娘,我瞧着大房是冲着咱家钱来的,直说要咱家赔钱!”
顾氏诧异顾琴的敏锐,只是道,“你还小,不要操心这些,万事有娘在呢!”
顾琴抓住顾氏的手,目光坚定的望着顾氏,道,“娘,我长大了,可以分担家里的事情了,而且,上次大娘来咱们家,我不是不知道大娘居心叵测,只是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能等娘回来。”
顾氏欣慰万分,原来这孩子是记挂着自己的。知道顾琴不记得家里情况,就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顾家有三个儿子,顾琴的父亲顾安排行老二,因为出生时受了寒,身体一直不好,在顾蓝刚生下来时就病倒了,不到半年,就撒手而去。老大顾平是家里长子,为人敦厚老实,娶了隔壁村子的刘春做媳妇儿,可惜这个媳妇儿好吃懒做,爱贪小便宜,嫌贫爱富,最会挑拨人。三子顾宁,家中幺子,最受疼爱,为人自私,去年才娶了媳妇儿。
顾蓝出生的时候,正好家里分家,顾家老太偏心,把顾安分到村边上最小的庄户上,还分了三分薄田。本来靠这些,顾安一家也过得去,偏偏在一次聚餐中,顾家大媳妇儿说丢了一个银钗子,非说是顾琴去过她的屋子,然后才丢的。顾家老太听信大房的话,责罚顾琴,当时顾琴才四岁不到,生生在厅堂跪了一整晚。第二日,大房的人就说钗子找到了,偏生顾琴便得了风寒,恰巧大房的顾明也生病了,顾老太非说顾琴是灾星,把顾琴扔出顾家,等顾安去了时候,顾琴就在门口半死不活的躺着呢,顾安想讨个说法,偏生顾老太闭门不见,顾安一气之下也病倒了。
顾氏要照顾顾蓝,家里又有两个病人,很快,家里就捉襟见肘。无奈之下,顾氏只好去大房借钱,没想到大房不但不借,反而态度很差!去三房,虽然不像大房那般说话难听,但也是没借到。回来以后,顾氏把情况一说,顾安气的生生吐了一口血,直说断绝往来。
不过几日,顾安去世了,因为办丧事,大房和二房在顾家老太的压迫下,还是出了点钱救济,但此后,顾琴一家也就过上了艰难的日子。
听完以后,顾琴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缓了半天才问,“那咱家还了他家钱了吗?”
顾氏叹了口气,像是陷入回忆,“还倒是还了,只是从那以后,大房就觉得咱们亏欠她什么似的,老是找茬。那时顾蓝还小,我也就忍了,只是这些年,她越发厉害了。”
顾琴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忍让她?
顾氏解释,“那人一直在你奶奶跟前伺候,我怕她说你们坏话…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一个村子,撕破脸,对谁都不好。”说完,顾氏怜惜的摸摸顾琴的脑袋,叹道,“娘还想给你俩找个好婆婆家呢。”
顾琴挺了非常窘然,自己才多大,就开始打算嫁人的事情了,但她也是非常理解这种掣肘与人的感觉,最后只得安慰,“娘,没事,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顾氏听了,也只道她是安慰,摸了摸她的头,便出去伺候顾蓝去了。留下顾琴,一脸的若有所思。
却说大房的顾刘氏回到家后,跟老大顾平一阵闹,偏生老大老实,不听她的。直说二房也不好过,让她安生些。
顾刘氏不服,拉着顾明去顾家老太太那哭诉。老太太平日里最喜爱顾明和顾亮两个孙子了,今日见孙子的脸挠了几下,立马就发作了。
一听是二房顾蓝那丫头弄的,气的拿着拐杖在地上猛戳,直骂二房贱蹄子,说着还要去二房讨个说法。
恰好三房媳妇过来送饭,听了事情的经过,笑道,“娘,这天也晚了,咱们不如明天再去吧,再说,你看顾明的脸还没处理,这要是伤了可就不好了,要我说啊,再怎么着,还是孙子最重要对不?”
顾家老太太一听,也是这个理,只得先放下,给顾明治伤,期间,少不了骂顾家二房。
远处的顾氏正收拾屋子,狠狠打了个喷嚏,瞧着夜色渐浓,赶紧收拾好钻进被窝,想着明日去地里看看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