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一听,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杜恪辰很惆怅,楼解语病了一直不见人,他这边有重要的客商即将到访,这几日他几番宣召她商议,都让她给拒绝了。这次的客商是大魏近几年声名雀起的商贾,拥有大魏陆上及海上的运输,他家的货物临时停放处比大魏的官驿还要多。他此次前来,是为了与西域各国通商,利用凉州的互市,把西域诸国的珍稀物什以最低的成本运到中原腹地。同时,他也是为了购置拉车的牲口而来,想与厉王府打好交道。
杜恪辰打仗在行,可经商却不拿手。本来还有一个管易可以帮他打理,可是世家出身的人,总是看不起商贩,认为贩夫走卒,不足以相交。且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更是远远地躲着。楼解语的兄长楼解言曾出使西域诸国,那时楼解语女扮男装随他同行,认识了不少的胡商。她到凉州后,各国胡商闻讯而来,要求开设互市,以利各国友好通商。西北荒凉,民生并不富裕,杜恪辰便把这事交给楼解语操办,帮助改善西北民生,缓解朝堂日渐苛刻的赋税。
可自从楼解语被高敏推下池塘,高敏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便生气不理他了。
眼瞅着过几日那大商便要到了,楼解语还是足不出户,杜恪辰只好亲自去请。
楼解语偏爱各种香药,往常还未踏进她的兰草苑,已是阵阵香气扑鼻,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可杜恪辰大老远的闻到的不是水沉馥郁、兰草清冽,却是极浓的药味扑面而来,气味并不好闻。
午后本该是偷懒贪睡的时辰,侍婢们都在忙碌,没人看到杜恪辰轻袍缓带,在院中转了数圈。
“咳咳。”无人相迎,杜恪辰只能抬阶而上,清咳两声,以示自己到访。
锦衣下跪请安,起身时眼眶红了一圈。
“解语呢?”
“回王爷,夫人从石阶上摔了下来。”锦衣指着门外那一排石阶。
兰草苑地势较低,湿气较重,在兴建时避免冬日寒凉,特地加高了基底,屋前台阶也比别处多出几层,一共是二十一级台阶。
杜恪辰抽了一口气,眉头紧蹙,“怎么会摔下去的?”
“是……是……是自己摔的。”
杜恪辰自然是不信的,把脸一拉,沉声道:“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
锦衣扑通跪地,“回王爷,王妃不让说。”
“王妃不让你说,你便敢对本王撒谎?”杜恪辰甩袖负手,上位者的威仪尽显,“本王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锦衣咬牙落泪,身子轻颤,“王爷,奴婢不敢说。奴婢即便是说了,也是没有用的。高敏是您和太妃的心头宝,她千错万错,都不会被责罚。受苦的只是我们这些奴婢,还有王府中没有名分的侍妾,求王爷不要再问了。”
又是高敏!
“起来吧!”杜恪辰大步流星,朝萧云卿的西院而去。
钱若水也听闻楼解语摔得不轻,不由得拧起秀眉,杏目微眯,陷入沉思。这高敏未免也太于嚣张,被柳嬷嬷带至偏院管教,竟然还敢到兰草苑挑衅,把楼解语推下台阶。这已经不是年幼无知可以掩盖的罪责,可萧云卿依旧以她孩子心性,将此事圆了过去。
她二人表面上不睦,高敏对她甚是不满,几次三番当众讽刺她趋炎附势。可她却仍是宽厚仁德,纵容高敏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说,高敏的骄纵嚣张,不服管教,都离不开萧云卿的宽容大度。她为何要这般隐忍退让呢?不过是一个故部之妹,就算高寅对厉王有救命之恩,萧云卿也犯不着对她如此忍让。
“大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王妃为何不提从高敏房中搜出来的止痒药含有剧毒,试药也是她执意要做的,我们当时并没有坚持一定要试药。”夏菊从前院回来,听到杜恪辰进了内院亲自过问楼解语的事情,心中疑惑满满,“而且阿晴还特地把药丸化了药汤,这分明是让人打翻的。可她却没有追究此事。”
“要我说,这药丸分明是王妃给高敏的。化成药汤意在减弱毒性,她也能在服下后安然无恙,等待小姐服用之后,她再服下解药。没想到,楼夫人突然冒出来,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银翘哪也没去,一晌午听着兰草苑鸡飞狗跳,“高敏犯了错,楼夫人数次要王妃把她撵出王府。是以,高敏怀恨在心,先是把她推进池塘,现下又把她推下台阶。”
钱若水千头万绪,仍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申大夫拎着药箱走了进来,垂头丧气,“钱侧妃,您要是不需要大夫了,便让在下出了王府。”
“发生何事了?”钱若水不解。
申大夫叹气,“这王府内院龌龊太多,为保您,在下自然是义不容辞,可这楼夫人没病装病,也要让在下诊脉开药。”
钱若水无奈地笑起,“谁家的内宅不是这样?”
“可是这王府的内斗也太过凶残了,这一摔可是断手断脚的下场。”场面太过血腥,申大夫于心不忍,“苦肉计都要演成这样,这也太拼了吧?”
“你是说楼夫人是自己摔的?”钱若水吃了一惊。
申大夫却说:“她是不是自己摔的,我不清楚。只是那个距离离台阶太远,高敏的力气不足以把她推落台阶。且那时候,石夫人正站在楼夫人的后面,伸手拉住她绰绰有余。”
钱若水对自己下的狠手,也是不见血光,没有疼痛。要真让她从二十层高的台阶上摔下来,她还真没这个勇气。
这王府的表面平静,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