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经历是真是假?虽然感觉有些亦真亦幻,但是我却仍然觉得它就是真实的发生过。时间还早,我决定偷着返回学校寻找一些线索!
诺大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我蹑手蹑脚地来到我们班的教室门口,趴着窗子向里看,只见里面的桌椅摆放整齐,并没有发现有闹过运动的痕迹。我又小心翼翼地在操场上转了两圈,试图找到有关于秋美的任何蛛丝马迹,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其实我并不记得于秋美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班的,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对于我来说,她一直都像是班上的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
当我失落地往回走时,迎面遇见了马映萍,还有她的母亲!
马映萍的母亲为人想当热情,还没有等我打招呼,她就老远地先和我说话了:“这是徐丘海不是,和我们马映萍一个班的?”她说着,就从手里的一卷塑料书皮当中抽出两张蓝色的,递到我的面前接着说道:“书皮还没包呢吧?拿回去用!”
“婶子,我不要!”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回推。但是她却硬是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小声谨慎地对我说道:“吴板成他儿子吴富禄是不是蹲班到你们班了?那小子可不是好人,她要是欺负我们马映萍,你可得向着点,听见没?我回头跟李海成也得说说去!”
听了她的话,我感到格外震惊!看来于秋美的遭遇是真的了,吴富禄欺负人事情连女生家长都知道了!
我手里拿着她给我的那两张塑料书皮,看了一眼马映萍,猜想是她把于秋美的事情告诉给她的母亲的。可不想她却白瞪了我一眼,似乎是不太相信我能保护她。是呀,当吴富禄在班上揭批于秋美是资产阶级的时候,我不是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吗?可现在她的母亲竟还指望着我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她,想到这里,一种强烈的愧疚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手里攥着那两张塑料书皮,低着头便跑掉了。
“明天别忘了上学,上学别忘了戴上红领巾……!”
身后传来了马映萍的声音,我并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眼圈里已经充满了伤心和懊悔的眼泪!
这一年的9月1号是星期五,我们将利用这一天的下午包书皮、买作业本,然后从明天,也就是星期六开始上学。那个时候我们休息小礼拜,也就是星期六上半天课,所以,这将是一个连续7天半的漫长星期。
我把马映萍母亲送给我的那两张蓝色的塑料书皮,分别包在我的语文书和数学书上,其他的书我也不打算包了,我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我要保护班上的人,我要与吴富禄,哦不,是‘五葫芦’做不可调和的斗争!
第二天的早上,我是在恶梦中被惊醒的。我梦到了于秋美被吴德君与范德水押着,正在接受五葫芦的批判,于秋美惨叫着,一边摇头一边痛哭……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学校,因为我急切的想知道我们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一早醒来,浑身总是大汗淋漓,而且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我一闭眼回忆就会充满恐惧以及自责!
可不想在教室门口,我被正在值班检查仪表美的生活委员马映萍挡在了外面。
“徐丘海,你的红领巾呢?”
“啊,红领巾?”我低头一看,白衬衣上果然没有红领巾。
“星期六我是怎么提醒你的,这你居然都能忘了带?你还是少先队员不是!”她用眼直瞪着我,一副绝不通融的神态。
“我,我一着急就忘了戴了。”我磕磕巴巴地说道。
“你着急什么呢?你怎么不把自己忘在家里呢!”
“我着急……我着急于秋美……”我神秘兮兮地马映萍说道,我想这样她一定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于秋美,于秋美是谁?你姐姐?”马映萍说歪着头、好奇地问我。
“不是,就是穿裙子那个!”见她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急得直跺脚!
“你有个姐姐穿裙子?”马映萍瞪大眼睛问我。
“你怎么老问哪?”我有些生气了,心说你怎么跟我故意装糊涂呀!
“好吧,下不为例,听到没有?”终于,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教室的门。
马映萍好歹还是对我网开一面了,跟在她的身后,我胆怯地站在了教室门口,伸着脑袋向里张望。发现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只有几位男生正在追逐打闹的。但很快,他们就遭到了站在讲台上的班长刘春雪地训斥,只好又嬉皮笑脸的坐下。
刘春雪训斥完他们,就扭过头来看见了刚刚走进教室的马映萍和我。她用眼睛瞄了一下我的胸前,就对马映萍说:
“马映萍,徐丘海没有佩戴红领巾,你怎么就要他进来了?要知道,上学第一天可一定要带个好头呀!”
“我本来是想让他回家去拿红领巾的……”马映萍上前一步,满脸堆笑的对刘春雪说道:“可他说他有个姐姐穿裙子,他就迟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马映萍的话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他们齐刷刷的把目光汇集到了我的身上。
“谁呀!谁呀!”我顿时被臊的满脸通红,低着头对马映萍不满地支吾着。
“大家不要笑了!”刘春雪“啪”的一下拍了一下讲桌,同学们的哄笑顿时停止了。然后她把头扭向我,说:“徐丘海,我不管你家来了什么亲戚,但是你上学来不佩戴红领巾就是不对的。按说应该叫你回去取,不过既然马映萍让你进来了,你就坐到座位上去吧。不过你这周的纪律小红花,恐怕是不好评上了!”
我低着头、红着脸,径直的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个男同学的声音对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哼,还穿裙子呢,看你穿件破白汗衫我就气饱了!”
说这话的人是五葫芦,我不敢与他进行任何眼神上的交流,可我却总感到觉他是在盯着我。耳畔边,我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失时机的寻找着有关于秋美的任何踪迹。然而,我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就连她的座位也没能找到。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难道于秋美就这样的被他们清除了?难道她已经带着自己的桌椅被关进了黑屋子吗?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一直的精神恍惚,上课分心走神。我被王老师无数次的点名批评,一次次的遭到了同学们的哄笑,同时也一刻不停的忍受着吴富禄鄙视!
升国旗的时候,我被安排在了最后边。我远远看到今天的司仪是李圆圆,两名护旗手是两位六年级的男生,而升旗手,居然就是马映萍。
中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了,我跃起身子就往教室外面跑。就在穿过那条通往家里柴门的狭窄阴森的死胡同时候,我感觉时间格外的漫长,似乎总也跑不到头。我真的很担心,五葫芦会带着一帮人追上来打我!
好不容易跑到了屋里,我“砰”的一声就将里屋的那扇折扇门死死的关上,然后重重的趴到了炕上。紧张的心,这才稍稍的有所放松……
“徐丘海……徐丘海……”
“谁在叫我?”
突然,似乎正在昏睡的我,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因为我好像听到了一位女同学的声音,她在叫我的名字!
“徐丘海……徐丘海……”
“你是谁,怎么到这找我?”
终于,我不得不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强烈的光芒刺痛着我的眼!
“徐丘海,你可真行,怎么在这趴着?”
“那我不在这,还在你家?”
眼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挣扎着抬起了脑袋,渐渐的,过了好久我才看清,原来是马映萍,她正半蹲在我的面前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责备!
“你可真行,我让你回家拿红领巾,你居然趴在这给我耍赖!”
这,这是哪儿?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哪里是趴在我家的土炕上,我分明是爬在了学校草场上的一片青草上。马映萍穿着一件洁白的白衬衣,胸前飘荡着鲜艳的红领巾!
“你的红领巾呢?你回家拿了没有?”
“我的红领巾……?”
我猛地低头一看,我的白衬衣洁白透亮,似乎还散发着月亮般的光芒,可就是没有红领巾!
“啊对了……”我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坐了起来,对她说:“你不是对我说‘下不为例’吗,然后就让我进了教室!”
“你做什么青春美丽臭美梦呀!”马映萍一字一顿的对我说:“‘少先队员不系红领巾,决不能走进教室半步’这是王老师定的死规定,你难道忘了?既然你没有佩戴红领巾,我有什么权利让你进去!”
啊也对,马映萍的话提醒了我,我想起来了,9月1号开学第一天,王老师好像亲口对我们说过:“少先队员不系红领巾,决不能走进教室半步”,当时全班同学都在场,我就坐在我的座位上。
没错,早上马映萍让我快速地跑回家去取红领巾,她还承诺在周末评比纪律小红花的时候他会帮助我。可我怎么就这么的不知好歹,不但不知道积极主动地抓住这次机会,反而却是趴在草地上向马映萍耍赖!
“马映萍,我知错了,我这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我觉得我的脸上已经变得滚烫滚烫的了,在这个女生面前,我表现得是多么的幼稚!
“来不及了!”
马映萍说着,就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我能够感觉到,她手掌下面的我的白衬衣,像绸子一样滑。
“五葫芦他们马上就要批斗于秋美!”马映萍急切的说道:“全校师生都要参加!”
“于秋美,是于秋美?”
“于秋美”三个字从马映萍的嘴里说出来,让我的脑浆子都在翻涌,我似乎之前一直都在寻找有关于秋美的任何痕迹,但她像是已经被完全清除了一样。然而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对于秋美的批判,才仅仅是个开始!我的脑袋一会向上,一会向下,一会向左,一会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