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在跟顾怀安耗着,一直耗到晚饭后。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种改变不存在也许。苏景觉得自己跟顾怀安一块生活,像是训练,训练的是细心程度,忍耐力。掩藏自己,话变得少了,观察也无奈的必须要变多,又像是每天都在学习心理学
,否则分析不明白许多复杂的事情与人心。
原来的苏景没有单纯的跟白纸一样,但做什么也属于直来直去不一定都过一遍脑子的。
比如在嫁给顾怀安的这件事上,苏景并没有深思熟虑过,全看他的脸和气质了。
父母去世的n个月后,林端妮出现,她主动出击跟他把夫妻关系坐实,出发点仍旧没偏离过初心。
只看中脸和熟男气质的初心。
总的来说,老天待苏景并不算薄,顾怀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是个爱女儿的好爸爸,更是个有极强责任感的好男人。在能分析懂他的心理的情况下,苏景知道,在这一刻顾怀安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担心她搀和进来有危险,他想让她置身事外,他认为这是男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跟女人无关,他的女人就该在他背
后受他保护。可她想问他,你不会累吗?
顾怀安这两天的心情其实很差,他耐着心在楼下陪老太太吃完一顿饭。
老太太说话,他都有答,但是心思完全在别的地方。老太太只以为他累了,说出差太累,回来就早点睡觉,别总熬夜,瘦了一圈,身体恐怕都要熬坏了。
……
苏景跟着他上楼,小声地在他身后说:“我打个电话问一问,试一试,也不一定会问出来。”
顾怀安依旧不发一言。
苏景又说:“東子是我的同学,是我小叔,是我朋友。不管我看的是哪一层关系,我都应该帮忙找出这个凶手,让法律来制裁他,给東子报仇,让東子能好好的闭上眼睛。你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凶手吧?”
这会儿提起東子,苏景都还是接受不了他不在了的事实,说话有些哽咽。
说了这么多,苏景仍是没有得到顾怀安的回应。
到了夜里,苏景开始严重发烧。
吴姨没敢立刻下楼跟老太太说,只好去敲客房的门,就是顾怀安今晚住的那间客房。
顾怀安睡得很浅,听到敲门声,掀开被子直接就起来了,担心女儿生病,担心生病中的苏景病情严重。
看到皱眉推开门的顾怀安,吴姨就说:“小景发烧,我摸了摸额头太烫了,这样下去烧坏了怎么办?去趟医院打针吧,大过年的。”
顾怀安听后直接走向卧室。
苏景拒绝打针,白天的时候怎么说都不去。
苏景烧迷糊了似的躺在床上,顾怀安伸手摸了摸苏景的额头,很烫,又反手用手背探了探额头,仍旧很烫。
“拿件羽绒服来。”顾怀安说。
吴姨转身就去拿,拿回来说:“多半是前两天大半夜的出去冻着了。这两天就蔫,时不时地反复发烧,唉,今晚上怎么就严重了!”
顾怀按轻轻地把苏景弄了起来,让苏景趴在他的怀里,苏景失去重心,身子往他的怀里扑去。整个烫烫的小脸儿都贴在他的怀里,喘出来的气都特别热。
被他穿上了羽绒服,身体顿时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抱在怀里。
“冷的话就搂着我脖子。”下楼的时候他对怀里的人说。
苏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还是觉得身上发冷,牙齿都冷得打颤,可身体明明那么烫人。手心很烫,缓缓地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肯放开一点。
顾怀安抱人出去的动静很小,回头说让吴姨不用跟着。
人离开别墅,没有惊醒老太太。
……
医院里,苏景昏昏沉沉地在打着退烧的吊针。
测量体温,医生说高烧已经39.6度。
苏景这两天都在反复的发烧,不过没有达到39.6度过,也只是在家里吃了点退烧药,但发现反复的严重,烧就没有彻底的退下去过。
“少想東子这件事。”顾怀安又摸了摸苏景的额头,近距离的跟她说。
苏景睁开了眼睛,眼睛无神,眼眶很烫,嘴唇也很干,直直地望着他说:“发烧的原因挺多的,冻着了,跟東子的这件事没关系。”
顾怀安似乎叹息了一声。
苏景的身体算不上特别好,却也不能说是特别的弱,早也有过发烧感冒严重的时候,但是这回,确实是在東子死后就开始生病不愈。
東子死后,每一个人心里承受的压力都巨大,无法接受事实,不能自然的面对老太太,又迫切的想找出真正的凶手。
苏景近乎央求地说:“就让我给陈萌打个电话吧。”
这个电话,顾怀安不发话她就不敢打。
如果换做是以前,即使他不同意,她也敢自己做主打过去问一问情况。可现在她却没那个胆子,狠心杀及无辜的人太可怕了。
顾怀安不告诉她怎么说,她就不知道说什么,很担心自己好心最终却办了错事。
认识了陈前这么久,苏景却是第一回害怕陈前。
“先打完针再说。”
顾坏安思绪惆怅地坐在病床边上,而后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白水。
苏景伸另一只手接了过来,轻抿一口,嘴唇上终于觉得不干了,稍微湿润了些。
……
打完吊针,凌晨两点多了。
苏景不想除夕这天住在医院里,打完针就要回去。
顾怀安点头同意,除夕能不住在医院里尽量就不住在医院里。苏景要自己走,但顾怀安嫌苏景走的太慢,索性直接又打横抱着离开,如此省事儿。
凌晨两点多的天还漆黑,不比夏天。
苏景靠在副驾驶上说:“東子哪天下葬?”
有一些沉重的话题,避免不了的都会提起。
顾怀安的心上像是被狠狠地戳了一刀子,鲜血直流,他说:“本应该是今天,但是,但是……”早都过了零点,这是18号了,除夕。
苏景看着他的侧脸,心疼。
最后他目视前方地说:“徐阳那天在医院里哭晕了过去,还没恢复。我跟我爸商量过,不走这边的三天风俗,干脆走其他地方的七天风俗。”
苏景眼里又闪着泪光,微微皱眉地点头,转而把视线望向了车窗外漆黑的夜里,无尽的黑。
東子,一定很不舍得这个世界。
……
顾怀安带着打完吊针的苏景回来,老太太听到车声就醒了。
“有点发烧,带她出去打了个吊针,过年总不能病着过。”顾怀安跟老太太说完,看向苏景。
苏景强扯出笑容撒谎说:“感觉好多了。”
“你们两个,现在都上楼快去补一补觉。除夕这个日子总要精神一点。”老太太说。
苏景点头。
顾怀安也点头。
老太太望着孙子和孙媳妇上楼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好像是两个人突然就变得恩爱了?不呛着了?
老太太没往别的方面怀疑,摇头叹气,心说年轻人就是爱变来变去的,三天两头吵架的也是他们,说和好就和好的也是他们。
上楼的两个人很疲惫,脱了衣服直接躺下睡觉。
顾怀安拿起遥控器,将遮强光的那层窗帘紧闭上,抱在一起睡觉时,两人同时都有发觉,为了让奶奶高兴,是不是表演的太过了。
苏景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顾怀安也一样,抱着苏景,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些,在她睡着的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
除夕这天,家里很热闹。
苏忱没有过来这边过年,原本是打算来的,但是听说顾怀安回来了,并且要在这边过年,苏忱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像去年一样,跟邹哥和邹母一起过。
苏景没有强让苏忱过来。
苏忱说她考虑了一晚上,有多方面的考虑。
苏景想了想自己认为的多方面。
第一,邹哥跟苏忱很有可能互相有好感,虽然这好感太不明显了。
第二,顾怀安面对苏忱会是尴尬的,苏忱还好,15号東子被车撞那晚苏忱说的话,能听得出来不太计较了。
第三,顾怀安失去弟弟,还要强装开心的陪着老太太,有点辛苦,但那是他的亲奶奶,不装也不行,所以,苏忱就不想来再给伤心的人添另一层愧疚了。
2月18号这天白天,顾怀安跟吴姨负责哄着顾想想。
苏景病着,怕传染给女儿,抱都不敢抱一下。
顾怀安时常抱着女儿躲到楼上,避开奶奶。
苏景十分心疼,太难为他了。
顾怀安不敢长时间面对老太太,强装开心,不好装。苏景在一旁看着,都怕他装着装着就会眼里泛出泪光。
……
别人家的除夕欢声笑语。
顾家却不是。
吃饭之前,顾振厚跟彭媛都过来了。
一家人又跟去年一样不在一起过年,老太太早已习惯,顾振厚和彭媛也都早已习惯,包括顾怀安,顾璐璐,東子。
顾振厚带了一些东西,司机搬进来。
苏景在楼上没下楼,跟彭媛没有见面的必要,大过年的也不想给自己找气生,病的难受,索性不起来打招呼了。去打招呼的话,一不小心还会被扣上拐了他们儿子的罪名。毕竟两人现在是离婚的关系。
顾振厚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仔细看,能发现白头发变得更多了,彭媛还好,总是那一副表情。
徐阳生的孩子,彭媛讨厌归讨厌,但冷不防的听说被车撞死了,彭媛也缓了很久才缓过来,从小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没少骂他,没少打他。
而東子跟那些脾气暴躁的别家少爷们比,算是懂事听话的了。
二十几岁,正是大好的年纪,人就这么没了。
过年这样的日子,彭媛不得不来看一眼老太太,今年老太太见不着小孙子,也接不到小孙子打来的电话,只有一个大孙子能陪着。知道真相的人难免都很心酸。
在楼下说完话,老太太就跟自己的儿子顾振厚说:“上楼去看看你孙女,又长大了。”
顾振厚问了一句:“苏景不在吗?”“在。”老太太眉毛皱了起来:“苏景生病有两三天了,好端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