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见变暗,梁伯尘的一个属下李克帮我点上了两盏油灯。火苗在透明的玻璃盏里像是一个过分活跃的精灵,在夜色中燃烧着生命的花火。
——是山西产的琉璃吧?果然是好东西。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三四年前的自己。虽然不像现在一样的有钱有势,但是在那个时候,有安八鲁、牛徽、司天辰等人的陪伴,一腔热血,恨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知识都掏心挖肺的教给所有人,一心想要发展、改变世界,正兴中华民族。
而现在……,我苦笑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从什么时候起,我一直在勾心斗角总苟延残喘着,失去了对理想的殷切?!
“枭王——,请过来看一下。”梁伯尘手中端着油盏,站在一具尸体旁边眉头紧锁,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一愣,站起走了过去。
昏黄的烛光下,僵硬的尸体发着青灰色的光芒,可能是由于天气热的关系,尸体的温度下降的不是很快。四个时辰左右之后,它的肌肉竟然还有弹性,只是尸斑在火光下显得有点僵硬,我伸手翻开它的眼皮,球结膜已经开始浑浊、皱缩,呈现出黄灰色的三角形斑点。
梁伯尘用力扳开死尸的下颌,“卡啦——”一声,下颔骨完全脱臼,我将火光凑的更近,青灰色的舌头肿胀,挡住了我的视线。梁伯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竹片,将舌苔压下,一颗指甲片大的黑色胶丸滚了出来,滑落到牙龈处。
梁伯尘用银镊子夹起,不一会,镊子就完全变成了黑色,很显然,那黑色胶丸有毒,而且是很毒的东西。
我皱起眉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巫蠹。”
“巫蠹?!”
“这种邪术的来源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很幸运,小人却偏偏是这些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中间的一个。大人,宋誉应该还没有跟您说小人是南方人吧?”
“恩。”我点点头。
在我看来,梁伯尘应该有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样子,长的倒也是五官端正,留着修的颇有特色的小胡子,一副沧桑江湖浪子的意味,比起宋誉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却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其实,小人的老家是在南诏,点苍山脚下。”
云南人?我一愣,脑中灵光一闪,睁大嘴,惊愕道:“你是说……这个黑黑的玩意是蛊毒?!”
梁伯尘点点头,用手中发黑的银镊子比弄了一下那颗黑丸,道:“这种毒蛊名叫金蚕蛊。据说金蚕是一种无形的虫灵,选用蛇、蜈蚣等12种毒虫,埋於十字路口,经若干日取出存於香炉中,成为金蚕。中蛊者,或咽喉肿胀,不能吞饮;或面目青黄,日就羸瘠;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变成一具死尸。在南诏,通常是在嘴裏含一块鸭蛋白,其上插一枚银针,如果鸭蛋白和银针变黑,就可以判断其是否中蛊……。方才,小人检查尸体的时候,突然发现尸体将而不硬、沉而不浮,当下便有所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南诏人?”我一愣,南诏,就是后来的大理国。唐昭宗天复二年(902年),南诏权臣郑买嗣发动宫廷政变,建立了大长和国,南诏就已经是名存实亡。倘若我没有来这个世界的话,后唐天成二年(927年),将会改建成大天兴国和大义宁国。可是现在……?
我不由不快道:“吴袆公个老家伙是不是脑壳子坏掉了,进来掺这么一脚?!”
“大人可能有所误会了。”打断我的思路,梁伯尘摇摇头,将手中的毒物放在一边,漫天斯里的坐下来,道:“大人,小人和宋誉宋兄是在南诏认识的,当时他为了采一种只有南诏才有的狼蛛草儿不惜只身涉险进入了点苍山。因为他不知道那种狼蛛草一般只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宋兄在点苍山三天三夜翻遍了整座山头,也没能找到一株,正在心灰意冷之际,却在点苍山脚下发现了在下正被一伙黑衣人追杀的小人。”
“你……?”我一愣,正眼看了梁伯尘两眼,不像是混迹在江湖中人的样子,居然会被人追杀,看来其身份委实可疑。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样,梁伯尘对着我点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小人确实是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我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宋誉将我指点到这里来,也是别有深意的。梁伯尘的身份不一般,他攀着宋誉的关系,找上我,原是为了求援而来。
苦笑,闭上眼。
淡淡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见我好似并没有生气,梁伯尘“嗵——”的一声跪倒在我面前,高仰起头,拱手道:“大人英明。其实这一次梁某也是拜托了宋兄很久,宋兄才答应让小人见大人一面,大人请不要怪罪于宋兄……。大人,小人的真名是叫吴崇煦,吴祎公正是家祖。自唐乾宁三年(896)起,吴家从会稽(今绍兴)迁居永嘉郡库村,唐天佑元年甲子(904)从永嘉郡库村迁居松源肇基,就一直居于渎田。”
我有点惊讶,上下打量了梁伯尘一眼,道:“你就是吴崇煦?!”
“正是。”梁伯尘见我竟然知道他的名讳,显得有点大好。
“呃……?”吴崇煦看着我的神态,眼中有点迷惘。好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大笑道:“哦……!对对对!这个吴崇煦果然是武功高强,来去如风,大人身负国家社稷,此一涉险前去,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不错,是个聪明人。我点点头。
——看来,我又要消失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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