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来的速度还挺快,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营口的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看来跟着一起来的人还不少!
站起身,我双手负在身后,面带笑容的等着他的到来。
左臂一紧,只见金成毗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单手抓上我的手腕,将我拉至他的胸前。紧贴着我的后背,金成毗小声的警告道:“我就站在你身边,别想背着我耍什么花样!”
我晒笑,道:“放心——,我会当你祖宗一样的供着你!”
一骑火棕色的烈马穿过营口,杨行密一马当先,暗红色的丝绒大氂披风随着风俗飘扬在半空,可见来势之快。
“啊——,哈哈!贤侄女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夫可当真是要急的要封了这金陵城才行啊!”烈马奔驰到离我五十米的地方停下,杨行密猛的一拉僵绳,烈马一声长嘶,直直的站立起来。
我笑道:“杨伯伯果然是老当益壮,恐怕普天之下,也难找出几个能够有您这种如此精湛的控马技术的人了!这次我本是不想惊扰到什么人,一个人静静的过来的。想不到还是被您先得到了我的消息!”
看见杨行密如此红光满面,想来应该因为在我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才会这样吧?一看见他那双眼放光,犹如看见了财神爷的样子,我的额角就不由渗下黑线。
“贤侄女——,这位是……?”看见金成毗紧贴着我的身后,杨行密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渝,上下打量了一下金成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朋友——。”我淡道。
按着墨家的消息网,杨行密不可能不知道我被金成毗挟持的消息,看他此刻警惕又疑惑的表情,应该是在思索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吧。
“来的人这么多?杨伯伯是怕我跑了吗?”我呵呵一笑,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一点,毕竟大庭广众和金成毗在这里打起来也不好。
了然的看了我一眼,杨行密呵呵大笑,道:“是啊!就是怕大侄女不给老夫的面子,不让我好好招待你一翻,就走了啊!”
“哦——,既然您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正好我还有事,需要在这金陵留滞一段日子,伯父如果不嫌气我自作主张的话,能否先找个地方给我住?”
“贤侄女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到了自家的地方,还要请示不成?这不是要让我杨某遗笑天下嘛!你呐——哪也别去,伯父已经早就给你准备好啦——!”杨行密走到我身边,而轻的拍上了我的右肩,一掌拍下,不动声色的用拇指在我的肩肌穴轻轻按了三下。
我扬起头,对着他笑笑。
“大——大人!请——请达人赎罪……下官……下官韩尽忠来迟一步……阿步。”
正在我和杨行密相互交谈的心照不宣的时候,一个身穿着知州府尹正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却姗姗来迟。只见他衣衫不整,奔走的是气喘吁吁,狼狈的撩着冗长的朝服朝这边奔来,厚底的官靴上沾满了尘灰,看样子应该是赶了许多的路。
在男子的身后,四个青衣斜帽的小厮共抬着一顶萃花绒布的枣红色凉轿,纱作帏幕、轿顶用锡,看样子应该是这知府老爷自己的官轿。
“韩大人何以如此狼狈——?”正在我讶异的时候,身边的杨行密却突然冷笑出声,扭头看见了这人的狼狈样后,面上的不渝越加明显。
“禀……禀王爷——,这小的也才知道摄政王大人到来啊!”苦着一张脸,韩尽忠将自己的五官挤成了一个“囧”字,一脸的委屈。
杨行密也不再理他,让身边的随从帮我提及包袱,却见到了一边表情仍畏畏缩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的船家。
“这位是……?”杨行密问道。
“恩?“我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不由一叹,转身道:“韩大人——,这几位你还是先带回你的知府衙门,暂时还是先不要为难他们。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明天再到你的知府衙门来问明情况吧!”
看了看一脸忠厚老实的船家,我当时的内心一软。只是一时的好心,却没有想到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下带着面无表情的金成毗一起随着杨行密前往吴王府去。一路上,虽然乘坐在韩尽忠的官轿之内,可还是接收到了沿途百姓们的指指点点,这让我原本平静的心中有点小小的不愉快,拉下撩起软轿的窗帘,我干脆斜靠着窗口闭目养神起来。这一次金陵之行,将会有很多的事情发生,先把自己的身体和心理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总是不会有什么坏处。
苍茫的夜色下,萧白斜躺在一棵巨树底下,拔开手中酒坛的酒筛,猛的灌下一口。擦了擦嘴边的残迹,呼出一口长长的酒气。眯眼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萧白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对着月色,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的光彩。指腹摩挲着虎符上光洁的玉文,带来一阵阵温润的触感。
“为什么总跟着我?!!”萧白淡道。
“因为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帮忙?!!”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巨树的另一侧转身而出,昂然的身躯的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琥珀色的光芒。
“说!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去伤害她!”
“……!”人影沉默半晌,拉起袍角也随着萧白坐在了一起。
“我才是真正的路梏。”
“……嗯?”萧白一愣,转头却见到一边男儿的腮颊上流下一滴清泪。月影的隐射下,才显露出一张俊美无比的容颜,柔黑的长发散落在男子的额际,让他看起来十分苍白。
萧白不语,静静的等着男子说下去。
“阿保机身受重伤,被房莫劫去养伤之后。那一阵子,我总是心神不宁。终于,在利用了水月洞探得的消息之后,我追到了峨眉,只是却没想到见到了一幕令人难以相信的景象!”说道这里,路梏的眼中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
“我当时刚准备进山,却无意中在山脚下听到了房莫和一个女子在争吵。当时,只听那女子叫房莫为大哥,并一直哀求着让房莫不要伤害梅葚,那女子泪眼婆娑,任谁见了也会心软。
在我印象当中,房莫这人虽然冷情,却不像是一个邪恶的人,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难以置信,他冷冷的掐住了女子的脖子,残忍的笑着,‘你只不过是佟家的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佟家的人都下地狱了,你为什么还苟活在这世上?’,我亲眼看见房莫突然就杀了自己的妹妹。那女子的头颅朝着我歪过来,借着月光,我才发现,那女子正是先前一直跟在梅葚身边的那名麻风女子,房飒。”
萧白静静地聆听,脸上仍然面不改色,只是身侧紧攒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内心。
“可能是当时房飒的死亡吸引了房莫的心神,他并没有发现躲在一边的我。而我当时躲在一棵树上,想要在房莫的监视下逃走,也是不可能。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只是……,房莫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彻底的如坠入了冰窖……。”
久久,路梏盯着自己的手指不发一语。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白侧过头,却发现身边的路梏双眼无神,双手抚上手臂不停地颤抖。
“他吸……他吸血……我看着他吸光了房飒的血……,他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房飒的脖子,房飒就这么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任凭他吸,……诡异的情况让我浑身血液凝结,我想到了逃走——。”
“后来呢?”路梏的形容让萧白一阵毛骨悚然。
“后来……,房莫就地埋了房飒的尸体之后,转眼就朝着我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他知道我躲在那里!是的,他一直都知道。他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我问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我可以称他为复仇者,因为,他想要颠覆这罪恶的大唐江山……,我说他疯了。他却笑的很开心,他说我不了解他,不像是我大哥,能够和他志同道合……。我知道我大哥在受到梅葚的连番打击之后,便有些疯狂,有时候甚至会在漆黑的屋内滴水不进待上整整四五天,就连身边伺候着他的仆人都害怕的不敢接近他。作为他的替身,虽然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我哥,可是……我实在不想看着他堕落下去。”
萧白看着路梏,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可怜这个男子。看着他仰头靠在树干上,自己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酒坛递过去。
“为什么不将事情将给梅葚听?或许……或许她会有什么办法!你知道的,她有时候还是……”。
路梏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仰望着星空,低声道:“是啊!她总是这么神奇!只可惜……晚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变成了和房莫一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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