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信,上面只是寥寥几句,无非就是许久不见、十分想念的客套话。就真实情况来说,我和李晔也不过仅仅见过了两次面而已,谈不上上面深交。此时说上面想念之类的话,到是有点虚伪了。所以我了了扫了两眼,便仍在了一边。
倒是这黄帛不错,也只有皇宫里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握在手中细腻柔软、舒适异常。如果能多送一点,做个贴身小肚兜也好!
突然,我发现黄帛的四周边上,做的异常厚实。虽镶着金丝花边,可握在手中的厚实感还是令人疑惑。
随即,我抽出脚套里的匕首,将边线挑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卷卷薄纸,纸张薄如蝉翼,甚至可以穿透纸张看见我托着纸张的手指螺纹。
尝听闻在南京云锦博物馆里,有一件出自汉代的薄如蝉翼的素纱禅衣,仅重49克,揉起来如鸡蛋大,可装入火柴盒,精妙绝伦令人称奇。现如今看来,令人称奇的可远不止这一件禅衣,中国人的智慧那该有多大啊!我们的祖先到底还有藏有多少令我们现代社会人都啧啧称奇的事物?
摸着这犹如蝉翼般的薄纸,我内心深深震撼了!这种技术,一定要流传下去。
想归想,手中还是没有停止动作。将一卷一卷的薄纸摊平,竟是有十二张之多。里面的话骈文对仗,看得我眼花缭乱,换述成白话就是说他自己已经深知时日无多,朱全忠已经开始准备要对他下手了。现在他手边仅有二十万禁军护卫在他身边,明着逼宫的话,他倒是不担心!二十万禁军,怎么着也能坚持到他安全离开。可是,唯一最怕的是,朱温这厮给他来暗的。至于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怀疑。朱温做事一项狠辣杀绝,为达目的,从来都不择手段。他十分担心,在将来不远的某一日,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所以希望我能去勤王。
这一些倒还罢了,后面的几张纸却让我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将纸团团作一团,恨不得沾沾酱油生吞了!
一个月前,昭宗说自己梦见了前宰相杜让能。昭宗上前执杜让能的手,泣曰:“爱卿,朝中再无朕可信忠臣矣!”却不料,杜让能却摇摇头,越行越远,淡淡留下一句话:“河东之南,乱世红颜;凤起天下,盛世开元。”听闻这句话,昭宗顿时精神一震,梦中醒来,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他如镌刻般深印在脑海之中。
思虑再三,唐昭宗才书信给我。希望我能尽快过去勤王,他会在那里尽量的拖延时间,朱全忠打算绕过我的山西,经到达陕州(今河南三门峡)然后再到洛阳。自己身边仅仅跟着皇后、裴夫人和李昭仪。陈氏和德王、端王、颖王、蔡王还有新安公主和德清公主目前正被朱温扣留着,已先抵达长安了。希望我能尽快派人去营救。届时,他在陕州之内借故拖延,希望我能尽快到达,到时候里应外合,斩除朱温。另外,在写信给我的同时,他已经秘密派自己的贴身护卫蒋坤将他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送往晋州,然后再从晋州到我隰州。其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将会分批的被人送来!
“……”我冷冷地坐在凳子上,信纸已经被我焚化,可是那股无言的怒火还是无处宣泄。
凭什么?我一不偷二不抢,我将山西境内治理的井井有条,凭什么要接纳这些麻烦?我有凭什么要来勤你这个末路君王?勤完以后呢?得你赏的高官厚禄?还是封妻荫子?你却还是坐你的一家天下?还是维护你们的皇权尊严?将来我要是准备改革或者制定法律,是不是还要接受你的批准,或者还要看你的脸色?
恨恨地,我关上门窗。
在书房乱砸一通,将心中不可言喻的怒火和郁闷统统宣泄出来。
“啊——”
“啊——”
“啊——,我咒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去见鬼吧!!!”我发了疯一般狂喊,内心的积郁达到了顶点,撑的我快要爆炸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稍稍平定下来的我听到了门口西西索索的声音。想必是府上的卫士和仆人,听到了我撕心裂肺的吼声才匆忙赶来的吧!听到我没有事情,却又不敢进来。
“回去!我没事。”打开门,我睁着血红的眼睛,冷道。
待人都走光了,我狠狠地关上门。静静地看着房内凌乱的一切,无力的瘫坐下来。
“尽管如此,就仁义道德上来说,他们也并没有错。历史上,唐昭宗可以说是一个悲剧性的皇帝,二十一岁嗣位,是一个聪明而又有才能的年轻人,他充分了解阻碍恢复唐朝力量和权威的形势,并发誓自己要复兴自己的王朝。奈何时代并没有给予他这个机会。我是有这个能力,却白白放弃了施救他们的机会。我是不是太残忍?还是……先试试看?”我仰头靠在门边上,闭上眼。
说到底,李晔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如果现在我自己仅仅是想做一方大吏的话,那就不用去搭理他了!可是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名气来说,还是不够的!女子当政,古来也就武则天一人而已,况且,她也是由皇后升上去的,和我这个商贾出身、军事起家的平民女子不同,我有着太多的阻碍。可是如果我是一个保皇有功,有皇帝撑腰的权臣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我还需要时间,需要等所有人接受我这个人的时间。
暗暗攥紧了拳头。
等我再次睁开眼,嘴角却扬起了自信的微笑。
“来人!”
“在。”
“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再通知司琮他们到议政厅集合,我有事相商!”
“是。”
抓紧不多的时间,我快速的洗了一个澡。简易的束起辫子,就套上了那件许久没有穿的官服。虽然平时我一直以简单的男装打扮,可真正穿官服的时间并不多!主要还是规矩太多,这实在不符合我懒散地个性。
想不到今天突然穿在身上,倒也“一表人才”!
蒋坤是北方人,打小见惯了鹅毛大雪。听说山西阴冷,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当回事!却不想,才到山西边界,却是已经叫苦不迭。更不用说身边几个早已娇生惯养的皇子公主,被逼着改头换面就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遭受这阴寒干燥,夹杂着风沙的北风。
“将军,山西地界已经到了么?朱逆的追兵应该不会再追来了吧?”说话的,是景王李祕,年轻的脸上满是稚嫩,却已是这些皇子中间最为成熟的一个。一路之上,朱温的爪牙几次突袭,都被他机智的避了开去。
“听说这狂暴悍野的朱逆是怕极了这山西刺史,是真的么?可我听说这刺史是个女子!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么?”祁王李祺一听说没有追兵了,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一路上都犹如惊弓之鸟般的他,此时也不由加入了谈话。
摇摇头,蒋坤望了一眼身后茫茫的戈壁。忧心道:“臣也不知道,关于这梅刺史的很多事,也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既然皇上这么相信她,我们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皇子、公主,几位还是快回到马车上去,趁着现在日头还早,最好是能赶在正午的时候,咱进晋州城内好好饱餐一顿。”
“真的?蒋坤,那本公主要洗澡,可以么?”娇小的太康公主一听见可以进城吃饭,小脸上仿佛是绽开了花朵。
“啊——蒋坤!有追兵!”刚下车去解手的登王李禧提拉着裤子,脸色苍白,飞快的冲了过来。
果然,蒋坤定睛看去。遥远的地平线上,正有几个黑点飞快的由远及近奔冲而来。
“快上车——”来不及收拾散落一地的小凳子、小茶具。蒋坤一把提起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和王李福和普安公主,道声失礼了,便将他们塞进马车。
马车,带着一帮子身骄肉贵的皇子公主在马道上飞奔着。蒋坤心急如焚,晋州城门已经在望,胯下的健马却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渐渐有腿软之势。看着身后却越追越近的黑衣人,蒋坤恨不能将自己的双腿换给那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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