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耶尔叙述到这里,稍作停顿,从地上拿起一瓶水喝了两口,然后抱着水瓶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苏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听完索耶尔的叙述后显得有些若有所思,“你说你们两人的灵魂融合了?那夜伦已经不在了吗?”
索耶尔听到问题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不,他只是、只是——”
陸之面无表情地接过了他的话,“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在理论上是不可能长时间同时存在于同一具躯壳里的。夜伦之所以至今还能待在他体内,是因为他借了部分灵魂给索耶尔让他能修复自己残缺的灵魂……两个灵魂有了共同的部分,所以非常罕见地和谐共生了。索耶尔并不需要进一步「借用」夜伦剩下的灵魂,但夜伦这点残魂也已经离不开索耶尔的身体了,这才让他们一直保持了这样的状态。”
索耶尔听了陸之的推理没有反驳,眉头却皱得很紧,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夜伦救了我的命,我不想他永远只能在我身体里沉睡,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压在我心头让我非常压抑,我的思想变得有些极端,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复活他。为此我翻了很多书籍,也是在那时候,我发现了一些关于古神遗迹的一些记载。”
“正是这些记载,唤醒了我从夜伦那里得到的部分记忆,也让我整理出了夜伦他们所遭遇的事情的大概轮廓。”
“你们部落里有这个遗迹的记载?”陸之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之前亚修伊不是说,很早之前你们根本无法靠近这里吗?”
索耶尔神情肃穆地道,“准确的说,不是关于遗迹的记载,而是关于古神的记载。”
“神,在神苍大陆上虽然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但没有人质疑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因为他们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实际上,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很多法术都是古神的传承,而他们为什么会离开这片大陆,我们一直以来都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有些人认为他们只是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并没有真正离开,有些人则认为,神已经给予我们足够多的馈赠,所以不会再插手这个世界的一切了。”
“那本书,是我从巫医藏书中翻找到的。”索耶尔垂下眼睑,“说起巫医,我想亚修伊应该没有和你们提过,他继任的时候才十四岁。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前任巫医毫无征兆地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没有和任何人说他是去哪儿了,也没有留下字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甚至没有巡逻的护卫看到过他。部落派人出去找了好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找到。部落不能没有巫医,所以即便亚修伊尚未成年,他不得不接手了这个职务。”
陸之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们的巫医是怎么选定的?”
“天定。每一代巫医都会定期进行占卜,如果下一代巫医出世了,占卜结果必定会提及,然后这个孩子就会从小跟在巫医身边学习。”
“难怪你会对占卜结果持不在乎的态度。”陸之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一闪而逝,“就是因为这个前任巫医吧。是这个不负责任的前巫医让你改变了观念,认为天也是会犯错的。”
“亚修伊很尊敬他的老师。”索耶尔的眼睛盯着地面,语气很平淡。
苏笺呵了一声,“行了,他人又不在这,你就直说了吧。”
索耶尔却似乎不愿意继续说这件事,而是将话题又带回了之前所说的,“在我近乎疯魔地寻找复活夜伦的方法那段时间里,亚修伊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我不肯说,他也没有逼我开口,而是尽可能给我提供了所需的援助,甚至主动提出准许我进入保存着世代巫医藏书的书房中寻找对我有帮助的书籍。我在其中发现了一本特别的书。”
“一本关于,如何成神的书。”
陸之和苏笺同时一愣。
索耶尔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我翻开那本书的时候是冲着书中可能提及的古神传承去的,可当我翻完整本书后,我意识到撰写这本书的人有着怎样的野心和痴心妄想。在这本书的最后,我发现了前巫医做的笔记。”
“一些对这座遗迹的猜测。”索耶尔突然冷笑了一声,“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加上被唤醒的记忆,我成功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索耶尔说到这里,陸之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这个前任巫医,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了。
苏笺挑着眉显得有些不耐烦,“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搞鬼?包括那见鬼的黑雾?”
索耶尔皱了皱眉,“恐怕是的,但是我猜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导致了这个结果。”
陸之扫了苏笺一眼,“那你知不知道他对夜伦做了什么?”
索耶尔抿了抿嘴,脸色有些难看,“是黑法术,他活生生剥离了他们的灵魂,然后用阵法炼化了他们灵魂中的能量,夜伦的灵魂就是因为被炼化过所以残缺不全的,他是部落当时最英勇的战士,硬扛着炼化之痛成功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我。”
陸之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放轻了些,“那他们的身体呢?”
索耶尔愣了一下,看起来有些不解,“我……我并不清楚。”
苏笺撇了撇嘴,“夜伦是不是和亚温长得很像?也是红头发红眼睛的。”
索耶尔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我们刚才就是被一个红头发红眼睛的青年,引入了那个迷幻阵中的。”陸之轻轻道。
索耶尔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陸之靠着石壁闭上眼睛,“休息吧。别的等早上再说。我守前半夜,实在困了就喊你们接班。”
索耶尔沉默着点点头,挪到墙边侧身朝里躺下了。
苏笺瞥了陸之一眼,蹙着眉起身走到通道另一边,才面朝着陸之索耶尔二人躺下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通道里便彻底静了下来。
陸之睁开眼,目光落在对面闭着眼的苏笺身上。
明明是一样的眉目,却会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神态,让人很难错将他们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半晌,他才移开视线,转而若有所思地看向索耶尔,眉头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第二个灵魂……
可是,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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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是被苏笺近乎粗暴地摇醒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陸之自觉地坐了起来靠在石壁上,让自己尽快清醒起来。
索耶尔正靠在一边就着一盒牛奶吃着干粮,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没睡够精神不好,还是在想什么事。
苏笺坐在二人对面,抱胸瞪了陸之一会儿,掏出一支手表向陸之扔了过来。
手表砸在陸之胸膛上,然后落在了他大腿上,陸之瞥了苏笺一眼,伸手捞起手表看了一眼。
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陸之又把手表扔了回去,抹了把脸,慢吞吞地拿出食物开始吃早饭。
苏笺对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很不客气,“我刚才用通讯器试着联系了林消那边,他们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起床准备出发了,要不是索耶尔说他们那条路线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我早把你揪起来了。”
陸之细嚼慢咽着嘴里的食物,没理会苏笺。
索耶尔吃完了他那份干粮,盯着对面的石壁开始发呆。
陸之眼角瞥见他的举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开口道,“我们的目的地?你已经确定了那个人的位置吗?”
索耶尔显然没料到陸之会突然和他搭话,反应慢了半拍才转过头来,“啊。算是有点头绪吧。应该就在那附近了。”
陸之微微点了点头,喝了口牛奶,没再说话。
待陸之吃完早饭,苏笺已经因为等得实在不耐烦了,起身在他们四周走动了一番。索耶尔来时的路线和他们走过的路线显然都不是通往目的地的路,这么排除下来,也就只剩一条可以走的路线了。
对于苏笺贸然一人探路的行为,索耶尔一开始强烈反对过,但苏笺根本就懒得和他争辩,一个瞬移和他拉开了距离,兀自走向了左边那条通道。
索耶尔似乎有些被他露的这一手惊到了,在原地呆了呆才急急忙忙追上去,紧张地盯着他以免出事。
于是等陸之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后,看到的就是苏笺一个瞬移来到自己面前,凶神恶煞地催自己快跟上,而后才看到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索耶尔。
三人在那条通道上没走多远,索耶尔就启动了一个机关,通道的石壁在他们眼前重新进行了排列,将一条新通道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这之后,索耶尔一路熟门熟路地为他们开路,三人路上没有半点停留,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奇特的石室。
因为遗迹大多数地方都是封闭式的,即使外边天已经亮了,他们一路走来依然是点着照明灯的。但刚走进这间石室,三人眼前突然一亮,陸之微眯了眯眼定睛一看,这间石室似乎没有天花板,看起来像是完全露天的。
石室很大,因为此时的光线正好,陸之站在原地便能将整间石室的模样尽收眼底。这石室看起来似乎是个大厅,两排刻着纹路的柱子衬托着中间那条小路,而这条小路的地面上,是如同地毯一般从这一头铺到那一头的黑色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