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笺张了张嘴，却迟迟没有出声。
这就是系统警告的「失序」吗？
苏笺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比如赵天这样的死而复生到底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反复重演、比如像打丧尸一样重创他的头部能不能让他彻底死亡、又比如，如果那样还不能让他停下，分尸有没有用。
可是，自己下得去手吗？
苏笺看着赵天僵硬地一步步走向自己，咬着下唇往后退了几步，“赵天，赵天你听我说……”
袁依雪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冷冷地插嘴道，“你说我们在梦里？蠢货，既然你死了没用，那很显然这不是你的梦。只要把梦境的主人杀了，我们就都可以离开了。”
赵天愣愣地停下脚步，看起来像在消化袁依雪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僵硬地勾起嘴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梦境的主人……不是我……”
苏笺看着赵天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再次迈开脚步。
“赵天！不是我，这不是我的梦，你听我说，我们也在找梦境的主人，我们也在想办法！”苏笺明白袁依雪的话成功煽动了赵天，让他想杀了自己，于是尝试着和他沟通。然而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让赵天再次停下脚步，就像之前在二楼走廊上一样，恍若未闻。
眼看着赵天一步步逼近，苏笺啧了一声，侧跨出一步，“林消！”
林消没有应声，但苏笺话音还未落，他已经一个下蹲，长腿扫向赵天的下盘，随着嘭地一声，赵天狼狈地扑倒在地。
苏笺和林消默契地同时转身，迈开腿就开始向不远处的建筑物跑去，眨眼睛便已跑出好一段距离，身后却迟迟没有传来脚步声。苏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天趴在地上没有动静，袁依雪则抱臂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冷眼旁观。
虽然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追上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暂时与那二人拉开了距离，定了定神，苏笺转回头面朝正前方，边跑边问身边的林消，“我们去哪？”
林消没有马上回答，他们前进的方向建筑物较密集，林消在一一打量过几栋建筑物后，指了个方向，“那里。”
苏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栋设计比较特别的建筑物，白得发亮的墙壁让苏笺联想起圣洁的教堂，建筑物整体像一个金字塔一样，最顶端有一个尖顶小阁楼，最底层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宽。
“那是什么地方？”确认了目的地，苏笺加快了脚步，“你有什么计划吗？”
林消摇摇头没接话。
两人很快来到那栋白色建筑物脚下，苏笺在跑过来的时候就瞥见建筑物一侧的门边好像写了什么，凑过去一看，上面用中英两种语言写着“蓝莘高校图书馆”。
原来是图书馆，苏笺平复了下呼吸，从自动玻璃门看进去，图书馆内灯火通明，但一个人影也没有。
林消跟在苏笺身后，推了推眼镜，神态平静得完全看不出他和苏笺一样刚跑完大半个操场，“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他们不见了。”
苏笺扭头往身后一看，果然，实验楼下面空无一人，放眼望去，视线所能及之处，半个人影也没有。
苏笺干笑了笑，“至少不用和他们拼体力，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林消无奈地摇摇头，语气极为严肃，“你觉得他们现在消失了就没事了吗？系统既然警告我们「一切将会彻底失序」，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会更加超乎常理。”
苏笺脸色难看愣愣地盯着广阔的操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消叹了口气，“我是有一些想法，我们先一起分析一下吧。”
苏笺抿了抿嘴，点点头。
“第一个想法，我个人觉得比较异想天开，我不清楚这一系列梦境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困在梦不同层面的人是完全没有办法接触的，还是会在这个校园里某个角落相遇？如果是后者，我想试试通讯器能不能联系上其他人。”林消皱了皱眉，“当然，前提是其他人已经破出了第一层梦境，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且和我产生了相同的想法。这个可能性太低，不过试一下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笺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个想法是关于破出梦境的，我又仔细想了想，赵天跳楼前说自己被找到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或许你当时让他独自一人在走廊上，让那个「他」有机可乘，对赵天下手，这才是破出梦境的条件？是……让梦境的主人成功拿下猎物？”林消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啧，好像也不对，这不符合系统一贯的作风，除非……”
“除非……是复仇？”苏笺迟疑着接话，“罪有应得？”
林消沉默了片刻，“这么分析的话，你觉得这几个高中生做了什么？袁依雪我就不说什么了，按你形容的，赵天那样的性格，他敢做什么？”
苏笺无言以对。
林消推了推眼镜，“所以这个推测目前还站不住脚，那么我接着说我第三个想法。”
“关于失序，还有赵天那样死而复生的情况。我有些顾虑，赵天那个伤口我刚才观察过了，没有痊愈的迹象，血液已经停止流动，胸口没有起伏，他的身体的的确确是死的，但他可以说话，可以思考，可以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无论他受多重的伤，他依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继续走动？他这样算不算是「不死之身」？”
“假使「失序」会导致所有在梦境里死亡的那些人死而复生，并且他们都和赵天一样认定你是梦境的主人，那我们的处境……实在是很不妙。”
苏笺脸色白了白，抹了把脸，“我们刚才应该动手试试的。”
林消呼出口气，闭着眼道，“其实……我刚才试过了。”
苏笺一怔。
林消睁开眼，“赵天倒下的时候，我将那把军刀也扔了出去，军刀刺进了他后脑勺。本来看他倒下后没有动静，我以为他这回彻底死了，可是现在……我不敢下定论了。”
苏笺愣怔地看向实验楼，“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袁依雪不会带着赵天的尸体一起走，所以赵天只能是自己站起来离开的。”
林消推了推眼镜，“嗯。袁依雪在「失序」后看到赵天站起来毫不意外，还引导他攻击我们，显然她也受到了「失序」的影响，彻底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但她对赵天表现得很冷漠，明显不把对方当回事。”
苏笺点头，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么我们就当赵天还在，再加上个精神失常的袁依雪，两个危险人物此刻有可能潜伏在学校的任何角落，而且他们还死也死不掉，不管杀了多少回还会再站起来……嘶，想想就特么的头疼。”
林消也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地道，“我先试一下联系其他人吧。”
林消从储物空间里拿出通讯器，神色严肃地戴在耳朵上，苏笺静了下来，屏息观察着林消的表情反应。
林消单手盖在耳朵上，等了一会儿，眼神忽地一闪，眉头微皱，像是在凝神听什么动静。
苏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林消静听了一阵子，忽然不确定地开口，“听得到吗……？”
苏笺瞪大了双眼。
林消却没有再说什么，眉头皱成一团，将通讯器摘下，递给苏笺，“有很严重的杂音干扰，我听不清楚，你试试？”
苏笺接过通讯器匆忙戴在耳朵上，果然耳朵里瞬间充斥着杂音，听得苏笺连连皱眉，在稍微习惯了杂音后，苏笺集中了精神，仔细辨认着杂音以外的声音。
好像有呼吸声。
苏笺仔细聆听了一阵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人吗？”
然后屏息等待。
“嗞——嗞——谁——”
苏笺愣了下，和杂音混合在一起的人声显得很失真，但苏笺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喂！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苏笺！听得到吗！”
“嗞——苏——嗞嗞——苏笺？嗞——”
苏笺眼睛一亮，对方听到他说的话了，“是我！你是谁？你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嗞——嗞——是——嗞——陸——嗞——你——嗞嗞——怎么——嗞……”
苏笺眨了眨眼，断断续续的话让他听得特别费劲，但是他很肯定他听到了一个「陸」字。
陸之！
如果是陸之的话，的确有可能轻易破出第一层梦境，还能和林消一样想到用通讯器联系其他人。
可是对方说的话大部分被杂音掩盖，苏笺没能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想了想后回头看了身后的图书馆一眼，清清嗓子开始和复读机一样反复重复同一句话：“我和林消在图书馆等你！”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苏笺口干舌燥地停下，再次静听对面的动静，好半天，才从杂音中辨别出两个关键词，“嗞嗞——等——嗞——我——嗞——”
苏笺忍不住勾起嘴角，对上林消看向自己的目光时，心情格外地好，“他说，等他。”
成功联系上队友让两人精神一振，苏笺将耳边的通讯器挂断，揉了揉因为听了大半天杂音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刚想问问林消接下来怎么办，一扭头，就见林消正神态凝重地盯着图书馆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