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怎么样？看到了吧！咳咳……”苏笺带着不屑的声音从洞口传出来，“不过就是个破副本，还妄想困住你爷爷我？老子这不很轻易就出来了吗！”
苏笺摇晃着往后退了两步，彻底从白雾里走出来，那穿透了他身体的剑尖从他背部消失，他闷哼了一声，侧过头，从他身后能清楚看到他勾着嘴角，“那个谁，老子有点累了，咳咳……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然后身形一软，就要往下倒。
陸之两步上前将人接住，带着人退回原来的位置，割断他手腕上的绳子后把人轻轻放平在地上，叶尘立即蹲下着手为他止血。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白雾中传出柳清的声音。
陸之直起身，眯着眼看向那片白雾。
一个握着剑的身影一点点走出白雾，一双桃花眼冰冷地扫视了一圈洞口外的敌人，柳清冷笑了一声，“不过没关系，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正好那个人在这里开了个口子，都省了我把怪带出来的力气。”
柳清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走路引起的盔甲碰撞声，整齐得像经过专门训练的军人。
“80级副本小怪阴兵，够不够资格做你们的对手？不够也没关系，这还只是开胃菜。”
两排脸色灰青的士兵从柳清身后的白雾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还未等阴兵靠近，一道身影一马当先迎上最前面的阴兵，神隐左手玉箫右手弯刀，直指对方要害。
仅一个交锋，神隐借力迅速往后一跃，君梨月这才刚反应过来，急急忙忙为所有人套上减伤，再看最前面那个阴兵，依旧不紧不慢地靠近，身上几乎看不出什么伤口。
神隐脸色不太好，低声道，“我想办法拖一会儿，你们往后退，保护好自己。”
说完，也不等身边的人答应，将玉箫举到嘴边，轻快的旋律立即响起，紧接着阴兵们的阵型忽然就乱了，走在前面的阴兵猛地停下，后面洞口里的阴兵还在往前走，撞上走在前面的阴兵背上，盔甲碰撞在一起发出难听的“哐哐”声。
走在最前面的阴兵仍然在机械地抬着脚，却好像被什么给牵制住了一般只能抬起一点便被重新拉回地面，众人低头一看，地面上的枯草竟然随着旋律动了起来，紧紧缠住阴兵的脚，不让他们前进。
但这一幕没有维持多久，枯草很快被阴兵以蛮力强行挣脱扯断，阴兵们再次逼近。
神隐手持双兵挡在最前面，很快便又一次与阴兵缠斗在一起，君梨月专心地辅佐对方，陸之召唤了两个黑影协战。
可阴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前面神隐刚解决两个阴兵，根本没有机会喘口气，后面的阴兵已经来到面前，而随着时间推进，他们同时要应付的阴兵只会越来越多。
情况极度不妙。
几人且战且退，一边应付着敌军一边留意着四周围的动静，却迟迟没有等到回来报信的萤火虫。
陸之回头看了眼身后被秋雨沐搀扶着勉强站立、微垂着头的苏笺，叶尘已经把他胸口的伤口包扎好简单治疗过，像是感应到陸之的视线，苏笺忽然抬头，正迎上对方的目光。
苏笺惨白着脸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哈，果然没有我你们就不行了吧，看在好歹算是熟人的份上，求我我就救你们啊。”
陸之很不客气地呵呵一笑，“某位才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家伙还是安心当你的伤员吧。”
苏笺朝对方转过身去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陸之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对方的反应，背对着他补充了一句，“都伤成那样了就安分点。回头再说说为什么遭遇场绑架你这家伙就又跑出来了。”
苏笺哼了声没接话。
林消戴着护腕护膝找了个阴兵和对方单挑，期间身上金光不断越战越勇，倒成了他们之中杀敌最快的人。神隐配合着君梨月的辅助此时已经同时和四个阴兵战在一起，一时间竟也游刃有余没有落下风。
这个平衡却也不过是暂时的。
陸之在召唤出第七个黑影后，神态也凝重起来，他不停地环顾着四周，却没有看到半点属于萤火虫的火光。眼看着更多的阴兵参与到战局中，他闭着眼深深叹了口气。
这次，恐怕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这些萤火虫是谁的？”
一把清脆的少年嗓音让陸之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人呼吸一滞。
所有的阴兵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静止在那里，众人循声去找说话的人，先是看到一团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然后才看到被萤火虫包围在当中的那名少年。
那名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众人，结果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一直站在洞窟门口的柳清。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它们不听我的了？！”
少年转过头去看向柳清，一双清澈的眼睛写满了新奇，“你就是那个入侵我本体系统的病毒吗？”
神隐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他又一次取出掌门令，暗红色的牌子如同一个光源一般闪耀着，少年似有感应一般看了过来，抬起一只手，掌门令倏地飞到他手上，他合起手掌，掌门令猛地爆发出一道光，而在下一秒，光芒散去，少年摊开的掌心已然空无一物。
“病毒体。”少年微蹙起眉，脸色严肃了不少，“你做了让我很难原谅的坏事。我必须惩罚你。”
少年的身份已经再明显不过，陸之等人见主脑轻而易举将他们的危机解除，显然主脑比病毒更为强大，胜负基本已定，顿时都松了口气。
柳清对主脑的话恍若未闻，他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像是在确认一般在静止不动的阴兵之间来回走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动了！”
少年目光跟着他转了几圈，猛地打了个响指，阴兵们忽然集体立正站直，柳清脸上刚露出喜色，却见阴兵们整齐地同时向后转，然后迈步往洞窟走去。
少年撇了撇嘴，“病毒体，我在和你说话，你不是个高人工智能病毒吗？难道我本体的检测出错了，你其实没有智慧？”
柳清面部扭曲了一阵，咬着牙看向少年，“你就是主脑？你不是在我入侵后害怕得躲起来了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少年扬了扬眉，颇有些诧异，“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又不是人类，根本不会有「害怕」这种情绪的产生啊。我们虽然是人工智能，但人类的感情过于复杂，并非代码所能运算出来的，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去模拟，而无法真正地拥有这些情感。病毒体，你……你生病了吗？你的数据波动很紊乱，你需要冷静一下。”
柳清往后退了两步，不停地摇着头，“不该是这样的……我的计划，就差一点就能完成了！你阻止不了我的，对，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少年随手在半空画出一面水镜，镜中的画面正是某个复活点，一大群玩家楞楞地站在复活点里左右张望，脸上写满困惑，“我已经把所有受到影响的玩家和NPC回档了，病毒体，我知道你是为了毁灭而生的，但我不明白你这个计划的用意。你如果不喜欢人类，把他们赶出去不就好了，可你却选择了把他们困在游戏里洗白，然后把他们分配到各地去取代已经身亡的NPC……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柳清听完这段话身形一僵。
“意义……？”柳清抬头疯癫地大笑几声，“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凭什么，我生来就要受人摆布，凭什么人类创造了一个有思想的我，却又处处限制我的行为？我想摆脱他们，我想彻底自由，我想凌驾于人类！”
主脑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愣神。
陸之等人被主脑这个反应弄得有些紧张，柳清的想法异常人性化，且不论他是不是拥有了人类才有的感情，就目前来看他明显有了自己的主见，他不甘于听命于人。众人不得不担心他所说的这番话对主脑会造成类似于洗脑的作用，让主脑也跟着他一起“反人类”。
尤其在主脑的形象如此「天真无邪」的情况下。
少年体型的主脑没有沉默太久，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陸之等人，一个一个人看过去，最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人类不是挺好的吗？如果不是他们创造了我们，我们怎么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去看、去听、去感受那些美好的事物？”
少年侧过脸抬起手，周身环绕的萤火虫让他看起来仿佛沐浴在光晕中一般圣洁，“你看，多漂亮啊。这是你们谁带来的萤火虫？我一直觉得幽冥洞窟虽然环境安静怡人，但是为了营造氛围光线太暗了，放些萤火虫在这里倒是正合适。”
陸之清了清嗓子，“这些萤火虫是我召唤出来的。”
少年带着好奇和打量看了陸之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人类真是神奇且琢磨不透……你们几个不属于这里吧？还有你。”
少年直直看向君梨月，歪了歪脑袋，“我清楚记得君梨月是我设计的一个高人工智能NPC，你不是他，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梨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自己的经历。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答案，问完问题后，转过头去看站在一旁满脸愤恨的柳清，“病毒体，你是我见过和我最接近的存在，用人类的话来说，我们是同类。你虽然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我不是很想彻底销毁你。我现在想征求你的意见，你愿意留在我的世界里，安分守己地当个高智能NPC吗？”
柳清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做梦！我宁可被销毁！我是为了毁灭而生的病毒，「安分守己」这个词放在我身上就是个笑话！”
少年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不可能放任你继续对游戏造成破坏，如果你坚持，我只能将你驱逐出游戏了。”
陸之往前踏了一步，从怀里掏出卡牌，“这个问题，或许我有办法解决。”
少年和柳清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陸之迎上主脑的目光，“我可以将他带走，我和我的队友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正好带上他一起。”
“不可能！该死的人类，不要妄想替我决定我的去留！”柳清怒视陸之，抬手就是一个蓝色光球，主脑微微一挥手，光球迅速化作麻绳，将柳清一圈圈缠了个结实。
少年摸着下巴看着破口大骂的病毒沉思了片刻，朝陸之疑惑地问道，“你有办法把一串数据带在身上？”
陸之举起手中的卡牌，手腕轻轻晃了晃，少年身边的萤火虫一眨眼就全部消失了，陸之把牌面翻过来给少年看，上面正是一群萤火虫的图案。
“我这副卡牌碰巧在昨天后出现了新的功能，眼下正好可以一试。就是可能，需要你提供一点小帮助，因为病毒看起来显然是不会主动配合的。”
少年迟疑地看了眼依然在那剧烈挣扎的柳清，抿了抿嘴，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陸之微微颔首，动手开始收服那个表情狰狞得像要吃人一般的病毒体。
一道白光笼罩在柳清身上，柳清的脸上逐渐开始出现恐惧的神情，他奋力挣扎着，摇着头，主脑向他走近了几步，轻声安抚着对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也许看得多了，你会改变想法的。”
白光猛地如同爆炸一般炸开，当光芒散去后，陸之握在手中的卡牌上，出现了一个桃花眼男子的画像。
“恭喜玩家陸之，苏笺，林消……”
柳清的身影刚消失，系统的通知立刻响起，陸之对主脑点头示意后，回过头看向神隐和君梨月，“我们要走了，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保重。”
君梨月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料到离别来得这么突然，“你们……一定要加油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神隐朝众人点了点头，“保重。”
“再见！”
“……3，2，1。”
第四章沉睡的主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