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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善恶难辨(1 / 1)

临山镇通往桐县的省道上,一辆奥迪A6在冬日的余晖下疾驰。

开车是个穿着夹克的男人,戴着墨镜,虽然不露眉眼,却也面容坚毅。

车后座上坐着的两人正在交谈。如果罗彬看见肯定认识,一个是前天夜里在江边被人轰下车的恬静姑娘,另一个却是在临山镇上卖符纸的缺牙老头。

只见那女人侧身问道:“东西给他了?”

那老头面露怯懦,强装镇定的扯了扯脸嘴角,点头哈腰的回道:“给了,给了,都是按你们教的做的,我没敢说多余的。”

那女人点了点头,脸上古井无波,伸手把捏在手里的一叠钱递了过去。

老头脸上的笑霍得绽开旋即又被他收住,抬起眼皮瞄了瞄那女人这才伸手去接。

而那女人把头歪了歪,手上却并没有把钱松开的意思,看着那老头补充道:“这钱自然归你,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不能和任何人提起这两次来临山镇的经过。第二,以后你也不能在临山镇附近出现。第三,只要你做到以上两点,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至于我们是做什么的你也不必瞎猜,你只要记得前头开车的这位可是杀过人的。”

早在去年老人初见他们,就知道不是善茬,毕竟好人哪有这般做派。现在听那女人说杀人两个字,只恨自己见钱眼开。脸上的表情由喜转悲,松了手里的钱,颤动着嘴角便要在车内跪下。只可惜空间狭小,手脚又不活络,车子一顿整个人就扑在了前座的靠背上。

经过个把小时的疾驰,此时的奥迪已经驶进了桐县县城,在一个街口停下,老人下了车刚把车门关上,车子就喷着尾气走了。

老人目送着车子离去,抬手摸了摸胸口,确认内里的钱袋还是那么厚实,这才欣慰的朝前走去。心中暗想,这几个后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小老儿在街巷游荡半生,又怎么会没有防备。你们只当我是桐县乡下的,可又哪里知道我不过是个外省的过路乞儿,在桐县久待了两年罢了,年关将近我且回家,以后再不来了,倒是要看你们上哪找我去。

话分两头,再看那奥迪车内。

那男人依旧开着车,目不斜视的开口问道:“你这么吓人家老头,至于吗?”

身后女声回道:“未免节外生枝唬他回乡罢了。只要他离开临山镇,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有交集。”

那男的轻扯起嘴角笑了笑,继续问道:“要是那小子又把「虫印」给丢了呢?”

身后的女人操作着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的回道:“即使是这样,封建迷信的套路也不该用第三次。”

天色已经黑了,车子钻进一条隧道,手机屏幕上的信号丢失。后座的女人抬起头揉了揉眉间,等车出了隧道,她又低头看起了手机屏幕。

没过多久,她就蹙紧了眉头,努了努嘴说道:“信号完全丢失了,无法尝试联接。”

开车的男人抬起眼皮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苦笑一声:“算了吧,回宁市。现在还不值得跟的太紧。”

女人闻言放下了手机,转头看着窗外默默无言。

……

罗彬在母亲坟前昏睡不久,在父亲的呼唤声里悠悠醒转。

罗父打着手电一路疾跑上山,见他躺在地上,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罗彬此时也答不上个所以然来,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整理着思绪。

罗父看他这神情以为儿子是思念过度,导致气结昏倒了,便叹了口气道:“你妈走了十几年了,你又何必伤心成这样?”

先前的电弧,罗彬是看的真切的,虽说后来失去意识,但也知道,这并不是思念过度导致昏迷,这件事透着蹊跷,仅凭自己的浅薄学问也想不出个究竟,眼下还不知道是祸是福,更不敢和父亲明说了。

罗彬起身活动两下手脚,并没有行动不便。天色已晚,也顾不得其他,跟着父亲的手电光,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罗父是骑摩托车来找他的,回家的路上罗彬就开着车守护在父亲身后。

罗父一到家就开始准备晚饭,而罗彬趁洗澡的时候好好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心才宽了些。只是今天从老头手里求的那张观音符,像似被烧灼过一般,原本红色的纹路都已经焦黄一片,有些地方已经发黑。

难道是这神符救了自己的性命?罗彬这般想着。

等换上衣服,罗彬重新把那张符纸叠好,收在贴身口袋里。只是不知道这被烧过似的神符还顶不顶用,看来下次自己攒点钱还得找那老头求上一张。

罗父随手烧了几个小菜,又热了罗彬买回来的熟食。虽然简单,但等菜上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罗彬把买回来的酒打开,原本父亲是执意不要的,直到罗彬说有笔项目的款子结了,银行的钱已经还了,还有客叔的那份也都已经备齐。罗父这才勉强拿出酒杯,和儿子对饮起来。

父亲以前喝酒,向来都是克制的,每天只在夜里喝上二两酒,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罗彬当然也不会多喝,只是陪着父亲说说话。

叙完家常,罗彬开始有意无疑的提到雷啊电啊的,想探探村里有没有这类有意思的见闻。

罗父起初回忆的都周边村里人往年被电击的旧闻,后来又回忆起了早年间生产队的小型水电站,电虽不入户,但村道上有路灯。每到晚上六七点,路灯闪两闪就是告知村民要断电睡觉了。

聊到水电站以后,罗父却说起罗彬的母亲。

母亲在家行二,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是老幺比母亲小五岁。母亲打小就懂事乖巧,家里大人白天都要去大队里干活挣工分,照顾弟弟妹妹的担子就挑在了母亲的肩膀上。以至于到最后,四个小孩三个读过书,唯独母亲没上过学。

后来村里搞扫盲,年幼的父亲白天上学,晚上做起了扫盲的老师。那时候母亲逃到学校上过两次课,都被家里大人抓了回去。

再后来过了几年,母亲的身子长开了些,在大队干活挑牛粪收苞米,样样不比男人差,担担不比男人轻,但是每天记的工分却总要比男的少几分。

她反抗无用,又气不过有人欺她不认字,就揽了小队里开松脂油挣工分的活。那会儿大伙都吃的大锅饭,只要人从众干什么都行,偷奸耍滑照样拿工分。唯独这深山里开松脂油是不乐意去的,人更辛苦不说,收成还不稳定,都怕影响工分少了口粮,那会母亲只要不受气,是哪里都肯去的。从那以后她每天天不亮就上了深山进了密林,怕自己不够勤快,短了工分,每天都习惯了黑夜里摸山回家。

一个夏日的中午,天气骤变,乌云盖顶宛如黑夜。母亲还独自在山巅用铲刀铲着松树皮,直到倾盆大雨当头浇来,她才披着蓑衣躲到了一棵宛如华盖的大松树底下,可怜的母亲她又哪里知道雷雨天的树下不能藏人。

一直到了第二天,家里仍然没见人回来,村里便组织人手上山找人,父亲便是其中一员。

父亲记得当时在山顶看见母亲的时候,她正裹着蓑衣靠着树干睡着,而她的身周全是被雷劈断的枝丫。

罗彬听到这,自然就联想起自己的梦了,难道在梦里看见的是自己年少的母亲吗?,只是不明白这画面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他把玩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

罗父抿了口酒,继续说起母亲的故事。

在发现母亲无恙后,大家也都放下心来,只是后来支书就不再让女娃进山开松脂油了。

再后来有件事是母亲自己告诉父亲的,她当时只是想找个学过文化的问个究竟。

有一天晚饭过后,村里的女娃们结伴在路灯下散步闲聊,一路走到了村尾的水库,村里的水电站就建在那。

水电站其实很小,水库的水也不深,结伴的女娃们挤挤攘攘的在坝头玩耍。这时母亲为了避让,一个不妨跌进了水库里。

此时只见道旁的路灯骤然发亮,然后嘭嘭嘭的全都碎了,电站的机房一声爆响,轮机冒起了黑烟。姑娘们哪顾得上这么多,只知道人落水了,赶忙找了根竹竿把母亲拉上岸,一起摸着黑跑了。

后来大队里请了专家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因果,最后以操作不当处罚了当时值守的村民。

当然父亲也不知道这事和那几个姑娘上坝头玩耍有什么关系,回答不出个一二三来,母亲便失望的走了,她把疑惑藏在了心里,后来也再未跟人提及过。

罗彬听完父亲的讲述,嘴里嚼着未咽的菜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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