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姑娘你说笑了吧，这荒山野岭的，哪个长相好的跑到这里来吃苦受罪啊？说实话，姑娘你已经是老头子我在这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玉京山附近的村庄里，洛凌霄正在打听莲肆的消息。
这沿路走了这么远，却没有任何人见过莲肆。
说话的是一个老伯。他坐在门槛上往石板上磕着烟杆倒烟丝，而他的老伴在后头的院子里晒着谷物。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那老太忽然皱眉，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走过来道：“老头子，你记不记得几天前那个人？”
老伯一愣：“哪个？”
“就是那个半张脸有道伤疤的男人。”
洛凌霄蹙眉：“伤疤？”
“啊，这么说起来我想起来了。五六天前有个男人在村外晃荡了一段时间，他左半边脸有一大块伤疤，看着怪吓人的。我斗胆看仔细看了一眼，好的那半张脸是长得特别俊，老头子我这辈子也就见了这么一次这么好看的人。当然，另半张脸——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肉都没有一处好的，洒了一肩膀的血。”
老伯想着，似乎还有些发怵。
洛凌霄瞪大眼睛，急忙问道：“他穿着什么样的衣裳？多高？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大约是她问的太过急促，那尚未好透的咳嗽又起了，引了一串咳嗽。
“诶……姑娘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老伯见她憋得脸都红了，赶忙道，“老婆子，你去给姑娘端碗水来。”
老太忙进屋子给她端了个土瓷碗出来，洛凌霄喝了几口，顺了气，方才对老伯老太致谢。
老伯点了烟吸了一口，“我记得那人穿的是白色的衣裳，个子非常高。他是一个人来的，不过是路过村子外停着休息了一段时间，看样子是往玉京山去了。我们村子里有人看见他，本来看他快晕倒的样子，还想上去搭把手的，但是那半张脸——再加上他的眼神实在是能吃人样，谁靠近都不行，所以最后我们都随着他去了。唉，这外乡人也当真是奇怪，又没人想要害他，这么凶作甚……”
她可不可以认为，那人就是莲肆？
终于找到一丝线索，洛凌霄怎么能放过？向老伯问了下去玉京山的近路，她便离开了这个村庄。
只是刚出村子，她就被人堵上了路。
是个小少年，他浑身脏兮兮的，下巴很尖，两颊也陷下去，面黄肌瘦，只有那双眼睛看着非常亮。
“这个姐姐，我听见你问六叔玉京山的事儿，你要不要我做向导？我带你上去，很便宜的！”
洛凌霄看了他一会儿，摇头：“我自己能上去。”
不是她多有能耐，也不是她多有自信，只是玉京山上既然住了莲家人，必然此途就不会太过太平。她要是一人上去，可能还能自保，若是两人一起，那他必然受连累，而且，她也没有任何想要救别人的打算。
“姐姐，没有我带你上去，你是上不去的！”见洛凌霄转身就要走，他急了，忙道。
洛凌霄停下脚步，猜疑道：“为何？”
“那上头有神仙的。”小少年严肃地道，“外人轻易进不去山里，只在山脚下往上走不远就会迷路。”
“呵，”洛凌霄轻声笑出声了，却是和气地看着少年：“既然有神仙守着，你难不成就不是外人？就轻易进得去？”
少年笃定道：“我以前进去过，还找到过上去的路，只不过后来遇到了神仙，把我给送下来了，不让我再上去。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走的是哪里，他们以为我是误打误撞走大路上去的。”
“哦？”洛凌霄直到现在才开始正视少年。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少年以为她还不信，急得有些脸红。
“我信。”洛凌霄点头，“只是你若只是为了银子，我可以给你些，你不需要和我一道上去，和我一起走，你怕是得有危险。”
她很诚实地道。
只是少年却摇头，眼神清澈：“我奶奶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不劳而获。我年纪不够大，没有人要我做工。但我也想自己赚点钱，不能天天靠着村里大家接济了。我现在就是专门等着给路过的人带路，这附近到处我都熟悉得很。姐姐，雇我吧，真的很便宜的！”
见少年坚持，洛凌霄叹了口气，觉得若是今日她不答应，这个少年怕是得缠着她一路了，便点点头：“行。我雇你，不过到差不多的地方你就停下，给我把路指了你就回来。”
也算是她做次好人吧。
“谢谢姐姐！”少年的眼睛一下亮了，他笑起来道：“姐姐，我叫文征！”
“不错的名字。”洛凌霄赞许了一句，然后道：“我姓洛，你叫我洛姐姐就行了。”
文征少年点点头，然后跟上她的脚步，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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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山长峰指天，高耸入云，山中经年云雾缭绕，据说山顶有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不过一是山势极其陡峭、山中雾气恒绕，二是周围几个零星的村庄都说上头是有神仙的，三是村人所需要的食物、药草之类的在山脚下就能找得到，就没有几个人敢冒险进山去犯了神仙的冲。
文征带着洛凌霄饶过玉京山正面，从山背面走。
他拨开一丛丛的树丛，终于在一处悬壁底下停下，然后指着从山腰上垂下的一根长藤道：“这根树藤有大约三四十丈，只要爬上去，就有路了。”
三四十丈，不算高，上一回她和牌九他们在清禅峰上耍着轻功玩，那高度比这不晓得多几十倍了。
“上去的话，是不是就好走了？”洛凌霄掂量着，若是这里上去就能走到比较隐秘的路上去，她就可以让文征先离开。
“不。”文征摇摇头，“上去还得我带路，不然有好几处是没有路的。”
洛凌霄无法，只能把藤条往文征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道：“我先上去，然后我再把你拉上去，比你自己爬的快。”
文征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不用藤条怎么上去。
洛凌霄有轻功，只是几个飞身，手上往藤条、脚上往凸起的山岩上结了力，就很快上去了，然后她把已经看傻了眼的文征给拉上来：“待会儿你自己下来的时候，记住绑几圈，安全些。”
文征点点头，随即忽然道：“洛姐姐，等到你办完事回来，能不能把我带上？我想和你学武功！”
洛凌霄不置可否：“学武并非是难事，只是也并非是好事。”
文征听得云里雾里，洛凌霄没有多解释，只是让他继续带路。
果然如同他说的，若是没有他带路，怕是她根本找不到那些隐匿在半山腰的泉水后的山洞、树枝草丛里的路。不过这路也必定是极少有人走的，看那些树木那般茂盛、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就知道了。
终于，有一条看着有人踩踏出的路出现在两人前方，文征也道：“就从这上去，就能真的进山了。进去不算难走，只是有神仙看着。洛姐姐，你找的人也是神仙吗？”
“不是。他是凡人，但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神仙把他给带走了。”不知道为何，洛凌霄情不自禁就这么跟文征解释了。
文征发出一阵赞叹：“连神仙都觉得好看，那姐姐找的人得多好看啊！”
“他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也是最爱美的人。”洛凌霄想起莲肆迤地的长发、修长的身体，还有那无论何时都染着血墨的瑰丽眼眸，不禁唇角弯弯，轻哂。
“洛姐姐肯定很喜欢那个长得好看的人吧！”文征看呆了。“不过洛姐姐也好生好看。”
喜欢？洛凌霄怔然。她真的是喜欢吗？真的如此喜欢吗？
她其实越发不清楚了。
以前以为喜欢，应当是愿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只是世间男人喜欢的，哪里曾是循规蹈矩的女子？譬如她与洛凌凤，凤齐长公主与林黛儿。
只是遇上莲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早已经习惯于有他的气息缭绕在生活之中，再无法过他不在的时光；她和他互视为己物，像是最原始的野兽一般规划着自己的地盘，小心翼翼踩入对方的，然后对再外来的所有东西都龇牙咧嘴、包含敌意；她愿意与他一起孕育生命，无数次幻想着他若是当上父亲，又该是怎么一番模样。
只是越是在乎，却越不敢大胆承认，那是因为爱。
爱情太过复杂，他们真的都能透彻吗？
“到这就好了，文征，你先离开。这是一些散碎的银子，大约有十几两；另外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小心保管着，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洛凌霄拿出一个锦包和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他。
文征本来还想送她上去，但洛凌霄却不肯了。她隐约能感觉到离这里不远已经有人气了。
少年遂而乖巧地拿过那大笔的银子，也没有推辞，只觉得现在洛姐姐忙，他不该拿这些小事缠着她；等到她回来，他拜师让她教武功，那时他就把钱再还给她便是了。
洛凌霄不知道文征还有这种想法，只是看着他消失在树影之间，舒了一口气，开始凝神观察前方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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