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狂风不歇,只见苍天大树连根拔起,卷入狂风中扶摇直上。
谷间耸立一约有十人高的水榭汀台,汀台上空浓云密布,闪电雷鸣,云雾翻腾不止,似有银龙穿梭,云雾如落霜般铺盖下来,笼住高台,缭绕一片。
一柱银色闪电划破天际,积絮如棉的浓云裂了一个口子,闪电直劈高台,在云雾里碎裂如千片闪鳞,电光火石间,高台上似有剪影浮跃雾间。
一女子穿了一袭红衣,背影隐隐约约,挥了水袖,谷间不知从哪传来哀叹,带了戏腔:“郎君,莫走。”
随后千军万马踏川而来,一把长剑贯穿女子胸膛。
继而雷声大作,高台上,大河决堤,一溃千里,一稚童卷入激流,沉浮间没了踪迹。
云雾散去,台上却有熊熊烈火不尽,燎尽了千里河山,浮尸遍野,哀嚎遍地...
无歌抱着头匐在地上,神色呆滞望着高台上走马灯般的光景,余光里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别处,唯有眼前高台上震撼心神的剪影。
凌空又传来方才那带了戏腔的哀叹:“西北宿,孤独舟,莫道黄粱不尽愁,血雨沧澜荡九州。”...
无歌忽然眼前一黑,云雾中的“玲珑台”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无歌在黑暗中心脏狂跳不止,方才台上种种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散。
四下里静的可怕,她匍匐着摸索,手下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球状的东西,凹凹凸凸,上面还有窟窿眼儿,无歌摸了半天,隐约在心里描绘出一个头骨的形状,反应过来,当下大叫一声,将那头骨一把推开。
黑暗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有人吗?”
无歌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周身很冷,她僵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她纠结了许久,鼓起勇气低声回道:“有。”
半晌,无人回应。
无歌只好小心翼翼向前爬,爬了一会,两掌突然腾空,上身失了重心,身子一下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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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童,仙童...”无歌感觉谁在猛力的晃着自己的身子,脸上还隐隐有些疼,胃里翻江倒海。
“还弄不醒吗?你让开,我来。”
无歌的脸火辣辣的,头疼的要裂开,随着她意识逐渐的清醒,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她眼珠子滚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一着了紫袍的陌生男子蹲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张着五指高高举起,似是要扇她嘴巴子...
“你总算是醒了。”男子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无歌被锁着脖子,艰难的喘气:“咳咳,你把手拿开...”
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有些微红:“不好意思...”,说罢从她身上起来了。
“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无歌抚着被勒的生疼的脖子,胃里反酸,扶着船舷干呕。
突然身下一个颠簸,数人惊呼出声。
无歌赶忙环顾四周,眼下自己竟在一水流湍急的江面上,她慌了神,低头一看,身在一只残破不堪的木船里,抬头一望,身前几人互相搀扶着。
她人有些懵,心下警钟大作。
船上除了方才照过面的万古天三皇子,二皇子,那凤珏公主,竹子,其余全是不认识的人。
“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无歌扶着船舷起身,抓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家都是正看那“玲珑台”上正唱着戏,突然一黑,再醒过来就在这孤舟上了。”一侍女打扮的女子如是说。
船头伫立了一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声音低沉:“我们入阵了。”
船上几人面面相觑,无歌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入阵了?什么阵?哪儿的阵?干嘛的阵?”
一连几问,倒是精准的表达了诸位的想法。
“玲珑阵,其余不知。”船头那人回身,回答道。
这江上急湍甚剑,水流汹涌澎湃,小船上载着数人,吃水很深。
忽而船身似乎撞到了什么,众人的身体随着船身被撞失了重心,无歌一个趔趄,扑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抬头一看,正是那倒霉催的三皇子,他此时两手扶着她,脸上依旧挂着调笑:“仙童,虽然都说危难之中见真情,但你这投怀送抱似乎很不是时候。”
无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人怕是脑子真被门挤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打趣。
“你们快看!”竹子瞪了圆溜溜的大眼,此时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
无歌顺着竹子的目光望去,顿时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船上。
不远处蜿蜒的江面突然断了,水流断了!
再往远处看,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层峦叠嶂,壁立千仞。
而这江的尽头竟是一个断崖,也就是说,这江,它竟是从低往高倒着流的!
船上几个女子惊叫出声。
“不好!”方才唤醒无歌的紫袍男子此时面色如铁,他曲腿半蹲,双手结印,十指翻飞,然而试了十几遍却发现结不出印枷,懊恼之下一拳锤在了船舱上。
其余几人一看,纷纷尝试着结印,然而却事与愿违。
“三哥,现下怎么办,神灵好像使不出来。”那万古天的公主凤珏此时一双美目里含着惊恐,她望着身侧的三皇子问道。
眼看船身离断崖越来越近,水流更加湍急了,断崖处还有嶙峋的怪石。
三皇子墨星染皱着好看的眉,脸上难得的严肃:“这玲珑阵好生诡异,竟能封住灵力。如果船身按照现在的速度撞上断崖上的石头,无疑我们几人要跌落断崖,而断崖下是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
“那这么说我们要死在这儿了?”一着了一身青衣的女子说道,这不正是无歌醉酒后错认的青蛇精“小青”吗?
“冉泠你别急,先想办法。”紫袍男子安慰着“小青”。
无歌此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心中暗暗咒骂绮渊,要不是他非要带她来这劳什子群雄会,如今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掉到这倒霉催的“玲珑阵”里,害得她小命怕是要不保。
那侍女打扮的女子此时号啕大哭起来,尖利的哭嚎声让人更是烦躁不安。
冉泠厉声骂道:“你哭什么哭,万古天的人都这般禁不起风浪吗,你现在又没死,提前给自己哭丧呢?”
一直无言的万古天二皇子墨空此时听闻冉泠的咒骂,横眉立目道:“哼,从前却不知你对万古天有这么大的见解。”
那公主凤珏一看,慌忙打岔:“二哥二嫂,眼下保命重要,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跳下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如果我们跳船,一来这“玲珑阵”里如此怪异,我们不知这江里有什么,二来,跳船与在船中无异,如此急的水流,我们根本不可能游到岸边,体力再好也难,最终也一样是被冲下断崖。”紫袍男子如是分析到。
忽然船身异动,整个小船剧烈的颤抖起来,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拱撞着船身,且,这个东西应该是活物。
三皇子墨星染大喊:“抓住船舷!”,船上几人艰难的向着两侧移动,纷纷两手抱紧船舷。
只见湍急的江面在临近断崖处流向突然改变,似是断崖前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水流,急流撞上了障碍物,向后翻腾,小船在波涛中眼见就要翻。
“是巨蟒!”无歌突然看见了断崖前翻腾的江水中隐约闪过一段粗如石柱的蛇身,暗青色的鳞片泛着冷光。
她又利声叫到:“船要裂了!”,船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撞上了断崖边的怪石,本来破烂不堪的小木船在水流急剧的冲击下已经就快支撑不住,现下又撞到了石头上,木板与木板间的缝隙越来越大,木船开始分崩离析。
只听不知是谁慌乱中大吼了一声:“抱一块木板!”
眨眼小船已经散了架子,无歌没抓紧船舷,剧烈的冲击力下,她被卷入江中,两脚在水里拼命的蹬着,嗓子眼儿里灌的全是江水,身子在激流中上下翻腾,她只觉天旋地转,她就快憋不住气了,突然,有一只胳膊在狂浪不止的江水中揽住了她的腰...
就在此时,江流“哗啦”一下奔腾着向断崖涌去,就像堤坝上的洪水突然决堤,“按耐”许久的江水猛然冲向断崖,无歌只觉得腿上似乎有锐利的痛感,她此时被江水倒灌了嘴和鼻腔,只觉得这感觉比十天吃不上饭还让她难受。
江水撞击断崖边的石头翻起巨浪,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身子被巨浪推到崖顶,一失重,只觉得身上压了巨石,失重感和压迫感同时袭来,无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感觉有人环抱着她,与她一起跌下了断崖,随后就是不住的下坠,下坠,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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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歌醒过来时全身的骨头像被折断了又重装上一般,她从一泽潭水里吃力的爬起身,身边不远处漂了一块小船的“残骸”,一个男子头朝下浮在木板旁。
无歌掰着自己的肩膀揉着,惊魂未定,脑子里有些混乱,她不确定自己死没死,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身子跟被粉身碎骨了一样,这要是真死了,应该感觉不到疼吧。
她趟到那男子身边,将他翻转过来,定睛一看,这俊脸,不正是那三皇子吗!
“你,你还活着吗?”漂浮在水潭里的三皇子墨星染,像极了一具浮尸。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探到他挺拔的鼻子下,低声念叨:“还好,还好,还有鼻息。”
无歌四周环顾了一下,此时自己身在一个峡谷里,脚下的潭水应该是断崖上的水流长年累月冲击形成的凹陷。
确认了自己小命还握在自己手里之后,她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
倒是潇洒,做妖嘛,就要知足常乐,才能活得痛快。
“唉我说,你倒是醒醒啊。我这费劲巴拉把你捞上来,你要是死了我不就白费力气了。”此时她将三皇子墨星染拖拽着拉到了水潭边儿上,正坐在地上使劲儿拍着他的脸,心想这俊脸打起来真舒坦,没想到她此生还有机会能扇神仙嘴巴子。
这峡谷间杳无人烟,只有瀑布拍打岩石的声音,石壁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她忽而想到了刚刚在江中看到的巨蟒,浑身打了个冷颤,加大力度扇着墨星染的脸。
“咳咳咳...”墨星染有了反应,咳出了些水。
“三皇子?三皇子?你醒了?”无歌一看他醒了,一脸“狗腿”的趴在他头边上。
“脸,疼。”他艰难的吐出俩字儿。
无歌嘴角扯了扯,心想这人五感够发达的,昏迷了还能感觉到疼,不妙,很是不妙...
“那个啥,他们其他人人呢?怎么就我俩被冲下来了?”无歌打岔的功夫那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无歌扶着墨星染坐了起来,一脸谄媚的帮他垂肩膀揉腿。
“咳..咳咳...亲,亲...”墨星染貌似受的伤比无歌重些,说话都有些费劲儿。
“啥?”无歌勾着脑袋俯身到他嘴边。
“亲...亲...”
无歌闻言老脸一红,扭过脸去故作矜持的扭了两下,转过头来,撅着小嘴,“吧唧”一口落在了墨星染的俊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