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在北极的某处冰山脚下找到他的尸体。
寒冰之下,他的临死前的动作凝结在这片雪白的天地中——
他永远地“趴”在那个地方,右手的冰铲仅仅凿进了一尺多深,他连眼睛都没闭上,人们沿着他那双直勾勾的双眼注视的方向望去,能看见除了冰就是雪。
结果很明显,他死在了地面上。死相惨烈,临死前甚至只是穿着单薄而又破旧的白色病褂。
人们怕破坏他的尸体将他包括他周围的冰块一起裁下来,放在冰棺材里运了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同事纷纷为我道喜。终于摆脱那个怪物了”他们拍着我的肩部跟我说。
怪物,是的,他们都这么叫他。
有时候觉得这个词真是贴切,你难以想象他的力气有多大,身体有多强壮,在他面前一个拳击冠军的队伍都不够他打,在他面前一辆开足马力的兰博基尼就是乌龟,他能徒手爬上沙特的王国大厦对着帆船酒店撒尿,到东非大裂谷玩蹦极,甚至敢在天~安门广场上往身上到矿泉水(就是怎么吊)。他曾经硬是撕开了通了千万瓦电的铁栏,逃出另一间精神病医院。但最后在某个村落发现了他躺在小河旁,一副快饿死的样子。
为了控制住他,不得不把他换了一间军事医院,把它关进地底七层的防空洞里,每天强制输入大量的安眠气体。
但他却从没有伤过人,要是他下定决心要伤人,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东西能困得住他。
他是我的患者,也是我从事几十年来对自己的“妄想”最为肯定,最为奇特的患者。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时零九年的夏天,
当时他被关在笼子里,头上缝了十几针,身上满是绷带,身上除了那双冰冷而陌生的眼睛外,一切都和刚经历车祸的人无异。在发生车祸之前,他只是一个瘦弱,人畜无害的普通公司职员,无名的单身汉,而车祸之后,他却成了手撕钢铁的怪物。
车祸之前他的名字叫做李柏,车祸后却莫名地多了一段记忆,一个身份。
感谢佛祖,我“有幸”成为他的专属医生,常常到地下七楼与那个被迷药迷得昏昏沉沉的他长谈。
也有幸走入他的“回忆”,以朋友的身份去揭开他的另一层身份——一个炽纹大陆的武者。
“你记得你是谁吗”
“~~~记~~~得~~~”在印象中他总是那副嗑药的腔调,头脑也耷拉在一边,但也因为这样你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请问银行密码多少?)
“你受伤了,你记得你是怎么伤的吗?”
“火~~~~火~~好大,好大,好大的火,我有罪~~我有罪~~~火~~要烧死我~烧死我。”他情绪有些激动。
“我认识一个朋友,叫做李柏,不知道你认识他吗?”我用他的名字来引诱他。
“李~~~~~柏?”他缓缓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喜欢听他这样说话,特别助眠。“这是我的名字。”
小伙子还可以啊,还有得救,我想道。
“但是~~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我~~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
穿越啊,我在笔记上写上:可能一、因网络小说看多形成的重度妄想症。
网络小说毒害年轻人啊,他们不知道写网文的写手都有些痴颠吗?(作者:谢谢。)
“这么说,你去过另一个世界?那么说说那个世界。”我必须从他的幻想中入手,才能找到医治的方法。
他的眼神有点迷离,在摇曳的烛光下(防空洞没有灯的思密达)他恍惚好像看见那个世界。
“我出生的地方~~是大陆最西边的一片~~被~遗弃的~原始森林,
这片森林~里~由南到北同时存在着~四个不同的~季节。当你从最南部的~血之海往上走,周围~的白雪裹~着生长了万年参天大树,群居在~大树上的~冰原树人常常唱着~~难以入耳的~民谣。
之后向北~你将看到春天的绿野,谴神之地,那里是~兽人的~领地,狼人~虎头~人~还有各种~鸟人(噗)
兽人大都~野蛮~有时~却也~时常~犯傻。
之后你会步入~火焰山,那是一座~活火山~,每逢早上中午~都有大量的岩浆喷涌而出~~但从未漫~~过止水之~~岭
北部的秋天~是~我的家~我出生的~地方~我们~是~被抛弃的~民族。那里也是~大陆上~最荒芜地方
而在大陆的~~最北边~~”说道“最北边”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被绑住的手脚不断乱抖,眼睛中一抹癫狂神采飞过,“在北边”的什么东西似乎触动了他的回忆,给他带来不得了影响。究竟“在北边”藏着什么秘密?只见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脸庞通红,语无伦次了起来“一切~一切~都将~改变,一切~~皆有~皆有~变数”反复说着这句话。
我看情况不妙,立即拉响警铃。第一次与他见面,我就这样被迫结束了治疗。
往后的几年里,从开始的一周一次到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去地下七层,去听他“慢慢”地讲诉关于那个世界,他把它称作炽纹大陆。期间的治疗期间,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许多令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事。
起初我只是不屑地以为这家伙是网络小说看多了,但后来被他的故事吸引后,强迫我每天都对他所说的“回忆”进行思考。那些他所说的朋友,他所经历的地方还有那个他爱的人。
若再说他所讲诉的故事只是幻想,那么这段故事也未免太曲折而尖酸,就像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实那般,就像一个裹着玄幻武侠斗乱儿女情长外衣的一段历史,一场回忆,一个现实世界的通病。
我曾将这段故事讲给很多人听(只是抽取某个情节),他们也只是笑笑说“病人的幻想真怪。老方你摊上大事了。”
但对于我而言,这段妄想久而久之却真的成为了萦绕我许久的“现实”。那个病人也成为了我长期关注与研究的对象。
而在某一天里,当我搭着电梯前往地下七层时,电梯打开后,在烛光下再看不见他那恍惚的神色。我抱着记得厚厚的工作报告呆呆的站在空空的椅子前面,“去吧,小伙子。去找你需要的真相。”
医院难以相信他从墙角左边挖了个洞一直向上通到了地面(丫的七层啊)。专家解释,长期服用的安眠药,使他对药物产生了抗性(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们信吗?)
几个月后他们终于在北极找到了他。没有签证,没有航班,没有渔船记录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到达北极的、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去北极。
当然,除了我。我知道他想去证明,他想去证明他的这段回忆的真假,他想要证明自己真真切切经历这些事,
他想要去证明自己曾这样轰轰烈烈爱过这样一个人。
我也希望他能去找到他的根据,也帮我从他的回忆中开脱。
但最终,当裹着他的尸体的冰块出现在我面前,站停尸间里,我看着他那轻薄的衣物,那双满是血迹的手,我明白他死了,我明白或许他就只是妄想症而已,他的死也终于为时常烦恼的我“开脱”。
“那不过是一段比较真实的幻想吧。”我这样开导自己。我竟然离谱到相信这样一个妄想症患者,方一念,你他娘的专业课都上到大西北去了吧。终于,他的死让我过上了久违的正常生活,我似乎就要忘记有过这样一个怪人。
直到一天,我整理他的档案上交给上司。无意间看到救援人员在北极现场拍摄的图片,
在他的冰铲旁边的冰块上,依稀可以看见刻着一些字。由于冰雪的侵蚀,字纹断断续续,救援人员把它当做是冰铲无意凿开的裂痕,但这些纹路对于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一切皆有变数”他常常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也成了我常常写在本子上的句子。
他的故事如同汹涌的潮水一咕噜地涌进我打脑海,阿达,肖乔莹,肖迂余,麦过城还有那个他的柳云夕。众多人物又一次在我脑海里上演一次“历史”。
原来我还没忘掉,甚至直到今天,我仍然坚信这是一段事实,一段毫无凭证,毫无根据的事实,但我就是相信的事实。
为了完整地重现这段“幻想”,让我更加完整地系统地了解他的回忆,辨别这个死人的虚实。
我决定以小说的记录形式,写出这段回忆,站在更客观的角度,去体会每一个人物他的曲折与变化,去感受每一段故事对于人物,对于那个世界,那个原有系统的缓慢变化与割离。
我以我的方式去验证故事的虚实,我以我的笔尖去评判那些人物的爱恨,我以我的步伐去走过他走的路,看他看的风景,听他听的声音。
这是一本因一段“虚假”的回忆写出的不真实的故事,我希望到结尾,我们能看到所有世界里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