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1 / 1)

无意间看到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说:如果小时候你不拿他当人,长大了他就不是人了!感受颇深,本文就以此作为开头吧!

前年的一天,晨曦初露,刘道(一下就用坏孩子替代吧)骑车出门。穿过那条并不宽敞的小巷,刚拐入村中大街,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由东向西悠闲自得的漫步走来。坏孩子不由地心头一动:这不是刘相华吗?好你个王八蛋,我看你还能拽多久。

坏孩子来到坝顶中央停下了车子,右脚触地,静候刘相华到来。与刘相华交汇时,坏孩子怒视着他,咬牙切齿的说:“混蛋畜生!我瞧不起你!”

刘相华就像过电一样,瞬间打了个。在村里像坏孩子这样见了就骂他的一个没有。

坏孩子第一次骂刘相华是在五年前的初夏,那年闹虫灾,有种昆虫每年芒种过后,就会在天模糊黑的时候从收割过的麦地或是花生地里钻出,迅速飞到高一些的植物枝茎上交配,时间很短,就会四散飞走。当地人管这种昆虫叫颅椎(方言),此昆虫比花生仁大不了多少,浑身呈黑色,背一副坚硬的铠甲。据说它是地下一种叫地蛆的虫子变的,学名有叫地虎的。这种虫子非常讨厌,每每到了秋收时,都会把花生根茎咬断,严重的地片几乎绝收。农民为了消灭这种害虫几乎穷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不过这种叫颅椎的昆虫,油炸之后,非常好吃,当地人大多喜欢吃。到了晚上七点半前后人们就会仨一群俩一伙的来到野外,有拿方便袋的,有拿饮料瓶的,还有拿蛇皮袋子的。短短半小时不到,每个人就会捉到(当地人叫摸)好几斤。捉颅椎的人岁数不等,有母亲带着孩子的,有哥哥带弟弟的。年纪大的七八十岁,年纪小的刚会走路。因为这种会飞的昆虫喜欢落在春玉米的叶子或是地边的杂草野棵上,很是惹眼。那个时候野外的晚上到处都是捉颅椎的闲人。

因为年龄参差不齐,总有素质差的夹杂其中瞎起哄。庄稼被糟蹋就在所难免;即便不是蓄意破坏,可是玉米枝叶经过人们的多次触摸,也很难长成高个。所有众多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自家地头照看庄稼的。

刘相华在村东北角靠近水库的地方有几亩地,种的就是春玉米。那个时候夏玉米高的也不过十几到二十几公分的样子,可他家的春玉米眼看就要齐腰,格外显眼。

因为那个地方颅椎多,去的人也就自然很多。阿华的家在村子南头,到他的玉米地至少也要三里多路,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玉米地经常被人光顾后,便每天晚上早早的来到地头,目的就是看着不要让别人进他的玉米地。

刘相华当过几十年的教师,身上就像长着渗人毛,人们只要看到他在,不用开口就会很自觉的绕开他家的玉米地。

以前,坏孩子见了刘相华就会不自觉的颤栗,这个毛病在坏孩子身上已经待了几十年,像个魔咒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就在那一年,坏孩子就像变了个人,敬畏心荡然无存,由怯转恨。那些天里莫名的就想找机会和他理论,说白了就是和他挑明内心的怨恨。

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边还有淡淡一抹黄。坏孩子便拿了一个塑料酒瓶子,满腹心事的从小坝顶上快步走过,他无心看小桥流水,径直来到刘相华的玉米地边。不出所料,相华就在那里。

刘相华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坏孩子,然后傲慢的转移了视线。以前,如果看到他如此举动,坏孩子肯定是怯懦的喊一声老师,头也不敢抬的悄然走开,可这次他没有。以暴易暴,坏孩子用同样不屑的眼光来回扫了相华几遍,之后便慢慢悠悠的在他的玉米地边来回晃悠。阿华很诧异,他不知道从前这个见了自己都不会说话的坏孩子,今天怎么就吃错了药。那一刻,坏孩子能感觉刘相华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怪笑。

天慢慢黑了,地下的颅椎像开会似的,先后从地下钻出来,嗡嗡嗡的向着玉米地里飞去。一对对、一团团,越聚越多,一会的功夫玉米叶子上就落了黑压压的一片。

见如此,刘相华便不紧不慢的开始从玉米叶子上拿着颅椎。他轻轻地捉着颅椎,生怕将叶子弄破,他更想不到一旁的坏孩子会有胆量进他的玉米地。

可这次他高估了自己,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坏孩子就是奔着他来的。坏孩子故意抬高腿脚,几步冲到刘相华前头,胡乱的拍打着玉米叶子。

“你、你、你干什么?不要踩坏了棒槌(玉米),赶紧出去!”相华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一听就是用命令的口气。

坏孩子就像没有听到,动作更加的夸张,弄得玉米叶子嚓、嚓……作响,分明坏孩子是在捣乱。看到坏孩子如此无礼,刘相华火冒三丈,声音很大很脏的吼道:“嘲(傻)啊!滚出去!”他边喊边向坏孩子靠近。

坏孩子没有罢手,看着越来越近的阿华,不屑的说:“你叫谁滚出去?你的!”

“你、你想干什么?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出去!”相华的口气更加强硬。

“你是非农业人口,哪来的地!我就是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着?”坏孩子用手敲打着玉米叶子,狂傲的说。

“我就不信了,你嚣张什么?相华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坏孩子身边。

坏孩子瞪眼瞅着刘相华,轻蔑的说:“哼!相华啊相华,你最好离我远点!”

相华做梦也没有想到曾经被自己当猴耍的软皮蛋,今天会对自己如此不敬,他进退两难,不用看就知道他心虚了。估计阿华的头皮开始发炸,声音也已经发颤,刚才的威风荡然无存:“你、你、你……”

“我、我怎么了?我告诉你相华,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学校任你打,任你骂,任你侮辱的穷孩子!你以为孩子不懂事,你就可以任意侮辱、歧视,在学校时你拿我一天当人了吗?扪心自问,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侮辱我的,跟着你四年,你打了我多少,祸害了我多少?是!那时我不懂事,可我记事,我知道哪个好,哪个坏。我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你给我造成的,你教会了我自卑,我恨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坏孩子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我、我怎么对你了,还不是和别人一样?”相华已经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怯怯的收住脚步。

“你比周扒皮还坏……”话没落地,坏孩子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一分钟过去了,相华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相华还没有说话。坏孩子扭头向着相华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人不在。坏孩子急忙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孤零零的背影已经走出了很远。

(二)

幼年的记忆

坏孩子为什么这么大逆不道,破口大骂教了到自己四年的小学老师。事出有因,故事回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

坏孩子那年五岁,父亲一场病,让一家人的日子陷入窘境。感谢母亲的不离不弃,才避免了家破人亡的悲剧发生。母亲毕竟是个女人,她白天黑夜为一家人的生计忙活,又要照顾年幼的孩子。为了不让孩子受人歧视,记不清母亲和人家吵了多少嘴。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是和人家吵架,可他知道这样不好,带来的后果就是别的家长不让他们的孩子和自己玩。为此不懂事的他一度记恨过自己的母亲。

在坏孩子童年的记忆里,上育红班(幼儿园)那一年是很快乐的。那时的育红班在村子的中心地带,几间破旧的土坯房,一群牙牙学语的孩子。

育红班的老师姓田,丈夫姓陈,潍坊人。六十年初,她们家因为成分不好被下放到农村劳动。田老师和蔼可亲,人很善良。说话总是含着一口浓重的潍坊土话。

田老师对坏孩子非常爱护,在育红班的日子,从来没有感觉到被歧视。

有件事一直记忆犹新,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田老师带着他的一群抹鼻孩子,沿着村子的中心街(村里人叫前街)一路向东,走过小河,然后蜿蜒东进。孩子们一路有说有笑,蹦蹦跳跳的去了六七里路外的村子。坏孩子只记得那个村子里有棵长得有些沧桑的古槐树,只是那棵树没有自己村里那棵大。

打打闹闹,美好的记忆直到现在坏孩子也没法忘掉,或许这份记忆注定要在脑子里停留一生。

都说六月的天后老婆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天,突然就阴云密布。田老师看天要下雨,就赶忙辞别拜访的人家,带领他的儿童团急匆匆的往家赶。不出所料,刚刚走出了不到一半路,倾盆大雨便迎头浇下。那个时候,不管是田老师,还是孩子们没有一个人带避雨的工具,惨状可想而知。

就在此时,远远看到一个人,头戴薇笠(方言,戴在头上的避雨工具),手推一辆小推车,迎面跑来。不用细看,坏孩子就知道是娘来了。

娘快步来到近前和田老师七手八脚就抱上包括坏孩子在内的四个孩子,然后一块硕大的塑料布蒙在孩子们的头上。

后来据母亲说,那次为了去借生产队的手推车子,队长还不愿意给,母亲好说再说队长才勉强答应,刚到家就被生产队里一个二流子没有好气的要了去,说车子是他专用的。

坏孩子上学时唯一一次得奖状也是在育红班时得的。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得到奖状的只有四个孩子。奖状上写着:刘某某同学成绩优秀,特发奖状,以兹鼓励!坏孩子特别自豪,母亲把奖状贴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一贴就是十几年,直到后来粉刷墙皮时坏孩子才恋恋不舍的把它从黑漆漆的墙上刮下来。

改革开放,政策变了,田老师他们自然也就回城了。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难忘的总是田老师慈祥的样子。

坏孩子特别怀念那段有田大娘的日子。在一次和母亲聊天时,坏孩子问:“田大娘在咱们村教了多少年育红班啊?”母亲说:“什么多少年,总共一年还不到!她一家在咱们村里待了十几年。”坏孩子有些不相信,他觉得田老师应该教了好多年才对,可能这段美好的回忆在他脑子里太深刻了。虽然不相信,但大人的说法肯定是准确的。

八岁那年,坏孩子肩背着母亲用手精心缝制的青色布书包上学了。学校坐落在村的西南角,学校周围没有院子,分南北两排。前面一排是刚刚建好不久的新教室,四年级和五年级用。后面的要比前面的长些,青砖盖的,看上去比较破旧。学校办公室在后排,办公室的东面有一个狭窄的过道,是学生上学放学时的必经之地。过道的东面有几间更加破旧的土坯房,那就是一年级和学校仓库了。连着一年级的还有几间一样破的草屋,分别住着两个五保老人,一个叫镰头脚(她的一只脚像个镰刀由外向内弯曲着而得名)。一个叫老白毛(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坏孩子的记忆里,这两个老婆子有事没事总爱吵架。她们两个的存在也成了学校边上一道别样的风景。

一年级的老师叫刘相福,在坏孩子的记忆里,他是个不错的老师。对孩子没有偏见,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个用不着编瞎话。第一天上课,老师把孩子们叫到讲台边,逐个问叫什么名字。

坏孩子看着老师把其他孩子的名字一个个记下来,他茫然了,来学校之前,母亲也没有告诉自己应该叫什么啊。坏孩子很着急,胡乱地翻着记忆。就在老师快叫到自己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几天在街上玩时爷爷对自己说的一句话,爷爷说:“等咱们上学时叫刘道就中!”

就这样,等老师问到自己的时候,坏孩子没加思索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同学也没有给他少起外号,坏孩子到现在也不喜欢。

“刘道!你娘给你起的?”老师好像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坏孩子有些害羞,只是点头。就这样老师一笔一划的把坏孩子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写在本子上。坏孩子感觉老师写自己名字时特别潇洒,以至于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经常学着老师的样子写写画画,可无论怎么用功,总是写不好。

坏孩子虽然记不清是哪一年上的学,可他记得那年学校里贴了很多为刘少奇平反的标语。这些就是坏孩子对学校的第一印象。

那个年代的孩子大多都装着两桶鼻涕,特别到了冬天,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即便穿了棉袄棉裤,很多都外露着棉花,脏就不用说了,人也发育的与年龄不成正比,总感觉比现在的孩子缺了些什么。

一年级的记忆是模糊的,但是却很快乐。忘不了那些调皮一点的孩子,踩着教室最后排用水泥抹光的桌凳,爬到与仓库隔开的三角梁上捉迷藏,上课了还不知道下来,最后被老师一个个揪下来,批评罚站是很自然的事。

上学时,坏孩子是班里最小的几个孩子之一,在男孩子当中个子也算得上是最矮的。他也曾试图学着大孩子那样爬到三角梁上,但一次也没有成功。在坏孩子的记忆里,学校的冬天很寒冷的,教室里没有炉子,有条件的孩子就会拿着母亲用碎布加棉花缝制坐垫,坐在屁股底下。像坏孩子这样没有条件的也就只有坐在冰凉的水泥砌成的凳子上接受严冬的洗礼了。虽然那时的冬天很寒冷,可心情却是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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