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同一天回来的,还有郑融。
只不过,郑融说是坐高铁,同样是在下午。
在晚上一同吃饭的时候。华筝说:“那你就去接你妈,我和路路去接郑融。”
正在吃饭的卢璐抬起头来,“嗯。”
卢璐旁边放着一个摇篮车,车上,阿飞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餐桌看着,或许是饿了,手一直向前抓着。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明明现在还不会说话。
卢璐很不耐烦,直接将他抱在腿上,“能不能安生点儿?你有完没完了?!”
华筝皱了皱眉:“你冲他嚷什么,他现在哪儿能听得懂?”
宋予乔听着阿飞原本好好的,又开始哭了,便放下了筷子,“我已经吃饱了,来,让我抱着他吧。”
宋予乔真的觉得这个小孩子挺可怜的,卢璐虽然生养他,肯定也是不喜欢他,作为谋求利益的工具。谁知道了都不会心里好受。不过唯一好的一点,就是这个孩子,应该永远都不会懂什么叫做喜欢讨厌,现在是这样的样子,等到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应该都会是这个样子。
这样想到,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宋予乔抱着阿飞到另外一张空的座位上去了,顺手将摇篮车里的一个玩具车拿了起来,留下华筝和路路说话。
华筝看着卢璐:“那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卢璐吃着餐碟里的一块新鲜竹笋,说:“就那么办呗。难道还能扔了,总是我肚子里的一块肉,我怀了十个月要死要活的生下来的孩子。”
华筝摇了摇头:“但是我看你可不像是想要这个孩子,对他那么苛刻,都一岁的小孩子,就算是脑子没有问题,也是什么都还不懂,你现在该教他说话了,简单的爸爸妈妈应该学了。”
卢璐没有说话,低着头吃着东西。
爸爸?他叫谁爸爸?
宋予乔将阿飞抱在腿上,拿着一辆玩具汽车在他面前晃,哄了有一会儿。小家伙才不哭了,只不过眼泪挂在睫毛上,真的有些可怜兮兮的。
宋予乔叹了一口气,抱紧了这个残疾的小孩子。
她忽然想起了裴昊昱,或许裴昊昱小时候也经常哭闹,却不知道是谁哄他开心的。
这样想着裴昊昱,裴昊昱就打过来电话来了。
“乔乔,你现在在哪里呀?”
宋予乔听见裴昊昱这种童声。嘴角就忍不住向上弯起来,“在和你华筝阿姨一起吃饭,吃过饭了就回去。”
裴昊昱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乔乔,那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啊?”
………………
裴昊昱之所以问出来这句话,是因为老爸带着她来乔乔吃饭的餐厅这边来接宋予乔了。
车停在外面的阴影里,裴昊昱握着老爸的手机,听着话筒另一端,宋予乔说出来好几个地点,他都笑的咯咯的,小脑袋晃着,说:“不对哦,你再猜。”
裴斯承直接从后面将裴昊昱手中的手机抽了过来,放在耳边,说:“还有多久吃完饭,我在外面开车等你。”
裴昊昱噘着嘴,十分不屑。
切,他不就是多和乔乔说了两句话吗,老爸真是太小气了。
裴斯承这边挂了电话,裴昊昱已经溜下了车,“我去找乔乔!”
“乔乔!”
裴昊昱迈着自以为是飞毛腿实际上却是小短腿跑过来,好像是一个小肉球似的在地上滚过来。
但是,当他从一张桌子前跑过去,看见了乔乔怀中抱着的另外一个小孩子,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
为什么会有别的小盆友?!不开心!
于是,裴昊昱跑过去,第一点要做的,就是趴到宋予乔的身上,张开手臂要抱抱。
宋予乔说:“阿姨现在抱着阿飞,小火你先乖乖在一边站一下。”
裴昊昱凑过来,站在阿飞面前,伸出手来与这个小盆友握手,“为什么他长得好像是外星人诶,你好,小外星人。”
宋予乔只是笑笑,并没有纠正裴昊昱的叫法,都是孩子之间应该保存留有的童真,她伸出手来握了握阿飞的小手,“这是哥哥,叫哥哥。”
但是,阿飞只是呜呜了两声,并没有听出来是在叫什么。
“我是哥哥!快叫我哥哥,跟着哥哥有奶吃!”
宋予乔:“……”
裴昊昱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一岁多的孩子,摸着阿飞的手感觉好小好软啊,觉得很有趣。
“他是谁家的宝宝?”
宋予乔说:“这是你路路阿姨的宝贝。”
从桌子那边走过来的卢璐听见了,冷笑了一声,弯腰将阿飞从宋予乔怀里抱起来,看着裴昊昱,说:“这才是宝贝吧。”
而这个孩子,就算是长大了,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华筝没有开车,但是她并没有坐裴斯承的车,而是让路路把她送回去。
对于裴斯承,还是觉得内心有点梗的,还是需要时间去抚平,不见,就是最好的选择。
………………
卢璐原先就知道华筝对裴斯承的那点意思,等到前面看着宋予乔坐上裴斯承的车先开走,她将阿飞的安全座椅固定在车后座,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喜欢裴斯承么?怎么现在来接宋予乔了。”
“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不喜欢了。”华筝低着头看手机,手指随意地点开热门微博开始刷。
卢璐固定好座椅之后,坐到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因为宋予乔?”
“不是,”华筝说,“我自己放弃了,别说这个了,我不想提。”
卢璐便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的气氛都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因为关于华筝和路路之间阿飞的问题,还是后来又提到的裴斯承的问题。
一直到唐氏庄园,开车的开车,在一边玩手机的玩手机。
华筝见到了,才解了安全带下车,“我下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卢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在驾驶位上坐着,一动不动。
华筝向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大对劲,便又转身重新走过来,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玻璃,卢璐没有动静。
华筝便又重新坐回副驾驶位上,“路路?”
卢璐低着头,一动不动,肩膀有些耸动着。
华筝顿时有点怕了,“路路,你别吓我啊,我刚才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问的多了烦了一下,我现在真的已经不喜欢裴斯承的。”
华筝伸出手扶在路路的肩膀上,卢璐从开始,一直在掉眼泪,忽然一下子趴在方向盘上,呜咽声终于传了出来。
后面的孩子好像是有所感应一样,也哭了起来。
这一瞬间,华筝真的体会到了,也许卢璐问那些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她一个人,带着这样一个孩子,真的是太苦了。
这几年来,卢璐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真的是她和宋予乔所不能体会到的,也只有亲身经历,才会觉得心里苦。
哭过以后,卢璐扯出纸巾来擦了擦眼泪,转而对华筝笑了笑:“没事儿了,我哭出来就好了,刚刚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堵,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别说这种傻话,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坚持不下去的,”华筝说,“你先吃了苦,后面就都是甜的,都是对等的。”
卢璐没有说话。
华筝伸出双臂来抱了抱卢璐,“我和予乔,都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嗯,是。”
只不过,华筝没有察觉到,卢璐后背就在刚才,微微僵了一下。
卢璐开车回去,车停在楼下的停车位上,她没有理会后面的阿飞,直接从车里下来,靠着车门点上了一支女士香烟。
她从来都不觉得,人生的苦是对等的。
人生下来,有些人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动动手指,就有钱有美貌有大把喜欢的人贴上来,就如同宋予乔和华筝,而她,注定生下来受苦,现在依旧受苦。
命运的天平,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烟雾渺袅,卢璐只是抽了两口,然后就对着前面的灌木丛发呆,一直到手指中的烟灰快要烧到手指,才皱了皱眉,将烟灰用力地弹掉,烟灰落在手指上烫了一下,烫的他皱了一下眉,随即将烟蒂甩掉。
车里的孩子又开始哭,卢璐心烦意燥,根本就不愿意多加理会,索性便又点燃了一支烟,这一次不再发呆,而是大口的一口一口抽烟,好像是想要将烟气吸入到肺里一样,就好像是那种毒瘾上来的瘾君子。
卢璐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这些年,也有一种异常的敏锐性,她保持一个姿势站的久了,忽然感觉后面有视线在注视着。
不过,她也没有立即掐掉烟,而是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蒂扔掉,才转过身来。
不出所料,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是叶泽南,已经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了。
叶泽南从卢璐下车,就已经站在了后面。
他其实也是无意间看见卢璐的,因为他的一套公寓套房,就在这个小区内,而卢璐,恰好买了这里的一套现房。
卢璐转过身来,掐灭了烟,就当做没有看见,打开后车门,将一直在哭的孩子抱出来,转身直接上楼。
叶泽南跟在后面。
“卢璐,我知道是你,上一次在餐厅里,也是你,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叶泽南眯起眼睛,他觉得卢璐身上的感觉与几年前不一样了,脸上化着妆,踩着高跟鞋,就刚才来看,还会抽烟了。
卢璐按下电梯,将抱着阿飞的手换了一边:“叶泽南,是吧,你找我什么事?”
叶泽南一把抓住卢璐的手臂:“你回来干什么?还想要继续害宋予乔么?你别想了!”
卢璐笑了一声,因为刚才哭了,所以脸上的妆都花掉了,睫毛膏糊在眼睫上,糊了一片。
“我什么时候害过她?”
叶泽南眼睛里你浓黑一片,正在向外滴落这毒汁,他真的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人,做了却不敢承认。
“在宋予乔家里,你给我喝了的那杯水,有问题!”
电梯已经下来了,卢璐抬步想要上去,却被身后的叶泽南拉住了手臂。
卢璐冷冷地说:“是的,有问题,我就是想要让宋予乔看看,她最爱的男朋友,跟她的闺蜜上了床。”
叶泽南直接扬起手臂来,但是在落下的时候,正好对上卢璐怀中抱着的婴儿一张异于常人的脸,手里的动作一顿。
“你怎么不打了?”卢璐冷笑了一声,“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儿子,是个脑瘫,如果你想要看他将来长成什么样子,不用将来来看,去看大街上那种脑瘫,全都长得一样。”
说完,卢璐就趁着叶泽南一时松手,上了电梯。
叶泽南微微愣神,也跟了上去。
卢璐按下十三楼的按钮,电梯门关上,她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结果报应在孩子身上了,无所谓,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那可不一定,祸害都是贻千年的。”叶泽南冷笑了一声,看着电梯镜面里的卢璐,问:“你就不怕宋予乔知道了么?”
“当时的事是我一个人么?”卢璐脸上没有表情,“你也知道,宋予乔现在失忆了,把那段记忆忘掉了,那你是想去亲口告诉她么?好,你可以去,看看她是不是受得了。”
叶泽南右手手指蜷曲起来握紧,然后在慢慢松开。
卢璐真的是一语就戳中了叶泽南心中所想。
他不会主动去说,也不会想让宋予乔唤醒那一部分沉睡的记忆,他宁可让她和他曾经高中时候的爱恋,那两年唯美的时光,不掺杂一丝杂质,只保留这纯真,不要有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要。
“你当初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叶泽南问。
“我喜欢你啊,就想要从宋予乔身边把你给抢过来。”
“你以为我会信么?一个根本把富家子弟都踩在脚下的,你会喜欢我?”
叶泽南记得特别清楚,其实,就算是卢璐不是宋予乔的朋友,他也会知道,因为卢璐曾经交过的两个男朋友,都是他的同学,但是被踹了之后,都骂卢璐是婊子,说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电梯门开了,卢璐将怀中的孩子向上托了托,可能是调整了姿势,不舒服了,阿飞哭了两声。
她抱着孩子走下电梯,说:“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不顺眼。”
叶泽南对着卢璐的背影说:“你这么做就不怕有报应?”
向前面走着的卢璐脚步顿了顿,“报应已经来过了。”
………………
华苑。
自从宋予乔给裴昊昱洗过澡以后,裴昊昱小盆友就再也不想自己洗澡了,每一次洗澡,都要叫乔乔。
只不过这一次,裴斯承严厉地皱了眉:“自己去洗!都多大了,还让大人洗澡!”
“我就不自己洗,我就让乔乔给我洗!”
裴昊昱转过身来抱着宋予乔,给老爸一个后脑勺,这是裴昊昱现在面对老爸的时候,最惯常做的动作。
宋予乔看着裴斯承皱起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伸出手来抚平,“小火今天出汗了,我帮他洗一下头发。”
说完,宋予乔就蹲下来,将裴昊昱脱的光溜溜的,然后抱着他去浴室里洗澡。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裴昊昱是最讨厌洗澡的,特别是洗头发,每一次洗头发,都要裴斯承想要把这个小家伙直接丢到马桶里冲下去,但是现在,完全变了。
就在前两天,裴昊昱填写同学给的一张类似于同学录的东西,裴斯承竟然在兴趣一栏后面,看见写了“洗澡”两个字。休名以扛。
裴斯承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宋予乔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浴缸旁边,给裴昊昱小脑袋上打洗发水,裴昊昱扑腾着水花四溅,将宋予乔脸上身上全都打湿了。
给裴昊昱洗澡,纯粹就是把自己也洗了一遍,头发上还沾着泡沫。
宋予乔将裴昊昱抱出来,裹上浴巾,转身就看见裴斯承站在门口,斜斜的倚着,她便将裴昊昱递过去让裴斯承抱着:“你给他讲故事睡觉,我去洗个澡,身上全都湿了。”
裴斯承将裴昊昱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话,只不过没有发出声音来。
宋予乔疑惑了一下,“嗯?”
裴斯承便直接俯身过来,趴在宋予乔的耳边,“我也要你帮我洗澡。”
宋予乔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将毛巾往裴斯承脸上一盖,转身就出了裴昊昱的小卧室。
裴昊昱不乐意了,不知道老爸给乔乔说了一句什么,结果乔乔就红着脸走了!好奇心啊!
“老爸,你给乔乔说了什么?!我也要听!”裴昊昱抓着老爸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喊着,好像就是故意要喊给已经出去的宋予乔听的。
宋予乔洗过澡,又在卧室里吹干了头发,整理了一下床铺,但是裴斯承在今晚却还没有过来吃饭,她便出去先去裴昊昱的小卧室里看了一眼,已经关了灯,小家伙半张着嘴,睡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宋予乔弯了弯唇角。
那裴斯承呢?
她下了楼,裴斯承躺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遥控板调台。
“怎么不去睡?”宋予乔走过来,转身看了一眼电视,竟然是一个娱乐搞笑节目,她笑了笑,真没想到,裴斯承竟然还会喜欢看这种电视节目。
裴斯承将遥控板丢掉,然后一把拉过宋予乔,宋予乔被他扯得趴在了他的身上,这条睡裙的领口比较大,直接露出半个肩膀,胸前的绵软就压在了裴斯承硬实的胸膛上。
宋予乔扭了一下,嗔怒地瞪了裴斯承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裴斯承一只手按住宋予乔紧实挺翘的臀,一只手扣住她现在正在乱扭的腰,“你妈妈是不是明天就要回来了?”
宋予乔点头,“嗯,明天下午的航班。”
她看了一眼裴斯承幽沉的眼神,向上移了一下,“你要不要去接?”
裴斯承倒是笑了,“你想不想我去?”
“你想去就去了,问我做什么,”宋予乔别开眼,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反正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
裴斯承扣住宋予乔的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向你妈妈提起过我?”
宋予乔眨了眨眼睛,“有啊,我说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发过去你的照片给她看了看。”
“你妈妈说什么?”
“说你很帅。”
“那你觉得的呢?”裴斯承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宋予乔脖颈上垂落下来的项链,因为之前交代过宋予乔,这条项链,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取下来,宋予乔十分乖顺,就真的连洗澡的时候也不取下来。
“很帅啊,”宋予乔笑了,用手指戳了戳裴斯承的胸口,“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妈妈对你的看法?”
“我未来的丈母娘,怎么能不在意呢,”说着,裴斯承已经翻了个身,将宋予乔压在了身下,压着宋予乔臀的手,已经探进了睡裙,一把扯掉了她的底裤,唇已经埋进了宋予乔的胸口,“我更在意你。”
………………
第二天上午,原本定的泰国行取消掉,裴斯承给薛淼打了个电话:“我和予乔去不了了。”
“为什么?”薛淼有点意外,航班全都已经订好了。
“我丈母娘从国外回来了,我总得亲自去接。”裴斯承居高临下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人流,抬手摸了一下一盆绿色植物翠绿欲滴的叶子。
这盆绿色植物,还是宋予乔前几天买来的。
自从宋予乔来到这里以后,每天都会往他的办公室里,摆一些小东小西的,不过看起来却十分顺眼。
薛淼在电话那头啧啧了两声,“丈母娘要来了,那你不就要露馅了?”
裴斯承手指用了一些力气,指甲在绿色盆栽的翠绿叶子上掐了一个月牙痕迹,又用手指抚了一下。
薛淼说:“宋予乔她妈妈,我见过,真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女人。”
裴斯承的声音倒是波澜不惊,说:“这个我比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