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的表情,虽让舒眉困惑不已,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儿子这老大难题,遂没有深究下去。
见她拿私事,郑重其事跟自己讨论,这份信任让萧庆卿备受鼓舞。只见他思忖片刻后,安慰舒眉道:“殿下不必担心,文大人如今统领江南事务,寻访名师应该不算太难。毕竟,先前文大人在南楚朝主政过不短的时间。”
听到他宽慰的话语,舒眉微微一笑,解释道:“并非名师的问题。你是不知道,念祖那孩子活泼玩劣,一般夫子不定降服得住他。”
原来是这缘故!
萧庆卿转念一想,文家这小公子由曦裕先生启蒙,一般夫子恐怕不敢接这样的差事,再者又是贵胄子弟,寻访到合意的夫子,确有困难。
他倒是理解舒眉为难之处。
舒眉无计可施,不由叹道:“以前听爹爹提过集贤书院,知道那里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就是不收十岁以下的孩童……”
舒眉说到这里,想起后世完备幼童教育体系,再一看儿子孤独的童年,不由感慨万千。
萧庆卿这才弄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是在替儿子张罗同窗,并非寻不到良师。
当下他心中一喜,试探着问道:“殿下问及犬子,莫不是想让他跟小公子做伴?”
“正是这个意思!”舒眉放下手中茶盏,无比认真地解释道,“若能召集三到五个年龄相仿的学童一起读书,那是再好不过了。莫有几位同窗比着学习,他也不会太过调皮!”
其实,无论是京城还是金陵城,稍大点的世家一般都有族学,也是这样教育子弟的。若是以前,没她现在这层身份在,无论安排小葡萄到哪户族学跟着读书。都是正常不过的事。
而如今事情有些难办。
听爹爹的意思,他似乎倾向请夫子在府里开馆。可舒眉知道,以小葡萄的性子,这种模式未必可行。
弄明白她的初衷后,萧庆卿拍胸脯保证:“这有何难,若贵府真打算开馆,到时让犬子跟在小公子身边便是。文氏一族家学渊源,有这等机会,草民求之不得。”
见他一口应下,舒眉心头的石头落下。
没过几天。萧庆卿就赶到苏州的集贤书院。陆士纶从他口中得知。舒眉一家准备在江南定居。不觉倍感惊讶。
“不是说宁国公回京了吗?之前齐四爷跟高家虚以委蛇,是为了迷惑高贼,他俩怎地竟然没能破镜重圆?”
自从得知舒眉是被齐峻接回京城的,陆士纶知道从此无望。遂收起心思不走仕途,蜗居苏州的书院里,执起了教鞭。如今听说文家父女又回到了江南,他心底无端升腾起一丝念想。
“里面的事一言难尽!”萧庆卿叹息了一声,遂把齐文二人之间的纠葛,告诉了自己久不问世事的表弟。
“世间竟有这等糊涂之人,活该他众叛亲离、千夫所指!”得舒眉回京后的遭遇,陆士纶噌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义愤填膺地朝北方怒喝道。
“可不是怎地。自打你哥哥我头次见到那人,就觉他是一纨绔,亏得殿下熬了这些年头。萧庆卿感慨之余,眼睛斜睨了表弟一眼,“现在好了。离开京城总算彻底摆脱了那家人。这不,殿下都开始替小公子寻找伴读,打算在府里开家学了。”
听到这一消息,陆士纶坐不住了,一把抓住萧庆卿的胳膊,问道:“她要找伴读,夫子可是请了?”
“这就不知道了!”萧庆卿故作不知情地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哪有不请夫子先请伴读的道理?”
陆士纶闻言,失落地坐回椅上,嘴里嘟囔道:“有文大人在,延请名师怕是不难,是我想多了……”
扫了眼表弟的神情,萧庆卿自知有戏,遂喃喃道:“那倒不见得!听说那孩子是由文大人亲自启蒙的,一般夫子怕是难入文家父女的眼睛。有真才实学的,多数人在功名还有想法,可若真去公主府教一名幼童,将来即便金榜题名了,难免有攀附权贵之嫌,难呀!”
说到这里,萧庆卿停了下来摇头叹息,似是为舒眉难处感慨。
听了这话,陆士纶心里一动,对他表哥道:“不知小弟可不可前去一试!”
“你?!”萧庆卿故意露出错愕的表情,“你堂堂两榜进士,何故去教一名幼童?你不要前程了?”
“什么两榜进士?!不过,生不逢时的落魄文人。”陆士纶神色颓然,自言自语道,“咱们在南北朝廷都当过差的,还哪有前程可言?”
“两个朝廷当差怎啦?听闻那位季大人,也是在南楚当过差,如今都成文大人的左膀右臂了。”见表弟枉自菲薄,萧庆卿谆谆劝道。
陆士纶摇了摇头:“小弟跟季大人不能相提并论。当初他就是跟着施大人的,而且在地方上历练多年,哪像小弟,庶吉士都没散馆,就回家守制……”
见他垂头丧气的,萧庆卿心里一动,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你这情况较为特殊。不过,若是去了公主府任教,以后想回到仕途,怕不那么容易了。”萧庆卿故意不提舒眉劝他这表弟出仕的事。
陆士纶哪能不知,自己若去公主府教一名幼童,以后再难回头了。
可是,只要忆起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他心底就伸起一股冲动。
如今天下三分,战乱频繁,多少名士遁世。又有多少文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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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位着装考究的婆子,带了一群着红戴翠的媳妇和丫鬟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路上辛苦了,太夫人刚才都还在念叨着。说等你们到了,她们好才正式开席呢!姑娘快快跟奴婢们进去。”说着,她伸出手来,就要扶过眼前的小客。
还让老人家等着,舒眉有些受宠若惊。她回头望了一眼施嬷嬷,后者嘴角带着笑意,微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小姑娘敛起脸上的异色,把手伸了过去,搭上那名仆妇手背,轻声细语地问道:“这位嬷嬷怎么称呼?”
那婆子眼角带着笑意,忙不迭地回道:“老奴娘家姓沈,如今在太夫人的上房当差。”
舒眉以沈嬷嬷呼之。
双方寒暄了几句,由两名提着灯笼的小丫鬟引路,迈步跨入了旁边的侧门。
沈嬷嬷众仆妇领着她们一路向前。过了垂花门,就有几位粗壮的婆子,抬了一顶软轿过来。舒眉见状上前钻了进去,被她们一路抬着,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后花园,辗转来到齐太夫人所居的院子——霁月堂门口。
“请文姑娘下轿吧!太夫人在里面等着呢!”沈嬷嬷的声音重新响起。随后,轿帘就被人撩开了。
舒眉深吸了一口气,钻了出来。她抬眸一望,发现此处有道月形圆门。她扶了旁边丫鬟的手,跟着前面引路的沈嬷嬷,一路经过穿堂,踏上正屋前面的台阶。
接着,见到一大群媳妇丫鬟,等候在门口。舒眉被簇拥着进到厅堂的瞬间,屋内原本喧阗的场面,顷刻间安静下来。
“是文家的丫头吗?过来,到老身这里来。”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
舒眉慢慢抬起头,看清了太夫人晏氏的样子:满头的银丝,梳成一个圆髻,插了两根古朴的簪子,勒住发际的抹额,中间镶着一块碧玉。穿了一身棕色五蝠妆花褙子,黑色马面裙,长得很是慈眉善目,脸上的褶皱,仿若岁月的年轮。
舒眉挺直腰杆,朝罗汉床那边挪了过去。然后,她按施嬷嬷之前的交待,走到炕前地毯上,扑嗵一声跪下,跟老人家磕头行礼,嘴里说了一些吉祥话。
老妇搭了旁边媳妇的手,从炕上起身下地,一把将舒眉亲自扶起,问道:“不必多礼,到了老身这里,就当成自个家吧!”
旁边一女眷赔笑道:“老祖宗念叨那么久,总算是见到了这孩子……”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熟稔。
舒眉从眼眸的余光望过去。那妇人年近三旬的样子,眉眼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观之让人觉得可亲。
对面另一位年纪稍长的贵妇接口道:“可不是!再不来啊,你姨母怕是亲自骑上快马,要亲自沿途去寻了。”
听闻此言,舒眉面露出讶然之色,扭头望向先前发话的妇人——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姨母施氏了。见小姑娘看过来,那妇人微微颔首,舒眉回以腼腆的一笑。
这边早有仆妇将晏老太君重新扶回罗汉床上,众人重新坐定。
“听说舒儿顺利进京了,我是既欢喜又伤怀。先前听说接她的船只,在扬州遇到了风浪,我那心里头啊,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小妹可就只余下这点骨血了……”说着,施氏开始用帕子擦拭眼角。
那位年长的贵妇,在一旁安慰起她:“弟妹切莫伤心,这不,亲人好不容易相聚,该高兴才是……”
正座的晏老太君微微颔首:“你大嫂说的对,过日子要往前看才能有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