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远将军府出来,齐峻好似游魂一般,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浑然不知自己要去何方。就在他行至西安门大街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四弟,你这是要上哪儿?”
闻言齐峻身子僵直,拉过马头,转头朝后面望去。
只见他大哥齐屹,带着一群人,打东边街道过来。
齐峻微怔,盯着齐屹身旁那位中年人发怔。
见他呆在那里,齐屹忙朝他招了招手:“还不赶紧下马,来见过施先生……他到京城,正准备进宫去见殿下”
齐峻这才会过意来,朝马下一跃,稳稳地站在了街面上。
“见过施先生!”他双手抱拳,朝来人恭敬地施了一礼。
施靖忙过来,扶起了齐峻,回望一眼齐屹,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讲那些虚礼。”
听到“自家人”这三个字从他口里说出,齐屹没有接话,只瞅着他兄弟但笑不语。
一边敛去唇边的苦涩,齐峻一边陪笑着和施靖寒暄起来。
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齐屹觉得有些纳闷,心里正计划着回去如何盘问一番,他就听到施靖先问出了声。
“舒儿还有念祖,他们都还好吧?!”施靖初来乍到,自然关心起外甥女和那好动的小家伙。
闻言,齐峻面上微僵,讪然道:“劳舅父大人挂心,他俩都还好。因与三婶多年未见,前几天去陪陪老人家了。”
施靖听到妹妹回京,眼睛一亮,朝齐屹打探道:“她单独回来的,还是跟着她夫婿一道回来的?”
知道他急欲见妹婿的心情,齐屹笑着答道:“三叔也赶回京了。专程为着明日宫里登基典礼来的。”
听到齐敬熹还在京里,施靖不禁喜出望外。
齐屹知道他的心思,对齐峻问道:“三叔是在府里,还是出去了?”
“三叔进宫还没回来,三婶去孟府了,府里就舒儿她娘俩在。”齐峻如实禀明。
施靖听到大妹不在府里,颇有些遗憾,齐屹在旁边建议道:“先生不如先进宫面圣,返回后,三婶自然就回来了。”
施靖点点头。接着就跟着齐屹一道朝紫禁城的方向行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身影,齐峻心里颇不是滋味。
等新帝的登基仪式完成,大家各就各位后。到时,他跟舒眉之间,肯定还有一番大战。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宁国府的方向返回。
给母亲请完安。齐峻就朝梅馨苑走去。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到秦芷茹的陪嫁春枝,走过来跟他打起招呼:“爷回来了?”
齐峻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下午,聪儿没闹着夫人吧?!”
春枝朝他福了一礼,笑着答道:“闹倒是没闹。就是没瞧见大少爷了,二少爷总是四处寻到。”
齐峻闻言,微微一笑。想起儿子在的时候,陪着聪儿玩耍时的情景,心里不觉淌过一丝暖流。随即,他想到那对抵死不肯留府的母子,心里又升起一股怨念。
以至于秦芷茹迎出的时候。一眼便瞧出他神态里,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就在齐峻到霁月堂跟郑氏请安的当口。她已经从尚武口中,得知了今天下午,齐峻跟舒眉那场不愉快的人会面。
此时见到他的表情,秦芷茹哪还有不明白的?
想到齐峻此时肯定需要倾诉,她给屋里侍候的大丫鬟春心使了个眼色,暗令她们把孩子带下去。
收到指示后,春心和春枝一道,领着屋里伺候的从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厅堂。
见屋里没人后,秦芷茹给齐峻斟了一盏茶,亲手送到他跟前。
“怎么?师嫂她还是不肯回来?”她坐到齐峻旁边的椅子上。
无奈地摇了摇头,齐峻一副沮丧的样子。
秦芷茹神情一滞,提议道:“要不,还是我跟聪儿搬出去吧?!本来,这个家就是她的。”
齐峻闻言,抬起头望向她:“为何要搬出去?这里面没你们什么事!”
听了他这话,秦芷茹眸光微黯,喃喃道:“师嫂,她不是因为我……”
齐峻怕她多想,忙打断她后面的话:“真不关你的事!她知道你有苦衷。如今她在气头上,等气消了之后,自然而然会回府的。”
“真的?”秦芷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齐峻道:“那还能有假?她是恼母亲当时不跟她南下……你也知晓,当时宁国府是什么情况了。”
秦芷茹点了点头,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齐峻突然觉得,周旋在几位女人之间,实在是力有不逮,遂交待秦芷茹道:“母亲那头,望师妹多劝着点。虽说她如今有聪儿承欢膝下,可念祖到底在同一座城,不肯回家,我怕她老人家心里不好受……”
秦芷茹点点头:“你就放心吧!这事只管交给芷儿。保准婆母没功夫再想那件事!”
交待完毕,齐峻起身欲离开,秦芷茹突然出声道:“要不,我上将军府去找师嫂谈谈?可能,她对你我之间的事,有一些误会!”
齐峻停下脚步,怔怔地望向秦芷茹,过了好半晌,才缓缓摇头:“不用了!并非是你的原因。或许,她真的钟意不喜这个人……”
“怎么可能?!”一听这话,秦芷茹不可置信的望向齐峻,“若她不钟意你,当初就会留在南边,根本不会随殿下北上了。”
齐峻苦笑着摇头:“是殿下亲自相劝,才说服她的。而且,人家早就准备周全,回京了就跟咱们齐府脱离关系。”
“脱离关系?”秦芷茹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那大少爷怎么办?她不会不要孩子的!”
没否定她的猜想,齐峻苦笑着颔首:“你料的不错!念祖现在是她的命根,哪里会轻易放弃的?不过,现在孩子还小,又是她一手带大的,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们分开。”
秦芷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事实上,从尚武口中,她早已知道他们下午争执了些什么。
可人家两公婆之间的事,本不该由她一外人插手的。再加上,自己是导致他们劳燕纷飞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来,她更没有立场,搅和于其中了。
离开梅馨苑,齐峻来到修缉一新的竹韵苑。
在他南下接舒眉母子的同时,大哥特意找了工匠,在竹韵苑的原址上,重新修建了一座崭新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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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掉,赶紧给小姐拆掉!”施嬷嬷跨步上前,一把夺过雨润手里的梳子,“平白无故梳这晦气发髻作甚?!”说着,她将脸转向舒眉,“小姐,还是让老奴,替您重新梳个吉祥如意髻吧?!”
舒眉不禁苦笑起来,古人还真是迷信!
见到她这副表情,施嬷嬷眸光一黯,上前忙劝道:“小姐,您莫不要当一回事儿!几年前您是客居,自然不必顾忌她们的想法。如今您都嫁进宁国府大门,成了齐家妇。自然得时时留意,步步小心。当高门大户的媳妇不是那么容易的!昭容娘娘那边……唉,小姐,您既然嫁了,就该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老奴看,他的本性并不差,只不过前些年,被有心人教唆成那样了……”
舒眉心下骇然,本尊这命还真苦,不仅被人嫌弃,还从马上摔死了。连洞房花烛夜,都过得这般凄凉。
见她一副痴傻的模样,以为她还在伤怀,施嬷嬷继续劝说道:“小姐不必伤心,国公爷总归还是护着您的。虽是亲兄弟,他也不能让姑爷由着性子乱来的。”
舒眉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她,脸上露出几分困顿之色:“嬷嬷,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把以前许多事都忘了。许是已经喝了孟婆汤,才被那什么太医给拉回来的。您能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小姐,您的嗓子?”施嬷嬷倏地抬起头,急切地望着她。
舒眉蹙了蹙了眉头,双手抚着颈脖,一副痛苦万状的表情。老仆妇这才惊觉,小主子的声音彻底嘶哑了。
“想是前天夜里,小姐在外头受了寒,今儿个才发作出来。”雨润在旁边解释道。
施嬷嬷眉头紧拧皱,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一脸忧色地问道:“小姐,您真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舒眉摇了摇头。
施嬷嬷长吁了一口气,喟叹道:“不记得也好!不是什么欢喜的事,彻底忘掉更好!跟姑爷重新好好过日子,总归是件幸事!”
舒眉本来打算从她们口里,套出之前经历的。没想到,最后竟得到这样的结果。
瞧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施嬷嬷关切地问道:“小姐,您哪里还不舒服?赶紧回去躺下!
其实,您不用着急去请安的,老奴到太夫人那儿,给您带句话就成了。”
舒眉原来还在担心,怕日后见到更多熟人后,自己被戳穿。听到她这样说,正好借坡下驴:“也好!嬷嬷帮我说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