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朝他一抱拳,解释道:“是的!听施府仆妇讲,在此之前,姑奶奶那孩子,还嚷着要将玉送给叶公子。说是萧大当家到这里的船上,另送了块玉给小家伙压惊,所以,他才想着把从小贴身戴着的玉,另送他人的。”
这番话让葛曜陷入沉思。
“有没有查到玉玺的下落?”他重新抬起头,盯着陈琦的眼眸。
陈琦摇了摇头:“东西应不在几位少爷身上。咱们赶到堰塞湖的时候,他们身边没带什么东西。若是有东西在,是骗不了人的。”说着,他觑了葛曜一眼,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将军找东西怎会找到这里来了。若真在她身上,文家姑奶奶也不会丢下孩子,一个人北上入梁。况且,施府如今已成废墟一片了。再宝贝的东西,也都埋在地底下。
觉察到陈琦投来目光中,似有闪烁不定的质疑,葛曜哂然一笑,跟他解释道:“临行前,邵将军再三交待,便是请不来文家姑奶奶,也要打听到那东西的下落。虽说她跟齐四爷如今和离了,知玉玺的下落,最有可能还是她。”
陈琦点了点头,一脸恍然的表情,进言道:“将军!既然她不肯去山东,不如让末将留下来吧!就说是帮他们安置灾民。”
葛曜听了,会心地一笑,走过来拍拍对方的肩头:“那就辛苦兄弟了!”
陈琦一抱拳,单膝跑地:“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葛曜点点头,嘱咐道:“你留在她身边的任务,一则是贴身保持她娘俩,二是打听古玉还有玉玺的下落。若有可能,能劝服她移居山东。便是大功一件!起来吧!”
“末将得令!”陈琦闻言,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葛曜,“将军,那古玉到底是什么来头?您是从何处知道的?”
没料到他会问及此事,葛曜停滞了几息,随后避重就轻地解释:“据说,那东西是先帝留下的信物!弄到那东西,将来咱们将军登位。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一时难以理解,陈琦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项家江山早被人夺了。就算自立,也没有什么人说三道四!邵将军何必还打着项家的招牌……”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怎奈葛曜耳力十分好使,将对方所讲的每个字都听在耳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不过。他自然不会对此疑问,主动替陈琦解惑。要知道,这里的牵扯太大,不到时机成熟,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二日,葛曜就出发了。临行前。朝众人告辞,特意将陈琦留下的事,跟舒眉以及施靖解释了一通。
“就先留他在这里帮你们救灾。等本将军从金陵回来,再一起离去。”葛曜特意跟施靖以及季县令解释道。
施季二人自然求之不得。要知道,名义上虽是陈琦留下,可他手里还有一队人马。有他们的参与,本地的治安以及清理工作。都能帮上忙。
一众人跟葛曜再三道谢。
可以说,他最后离开。几乎在是众人的簇拥下上路的。
不出意外,其中最舍不得他的,当属跟他十分投缘的小葡萄了。
小家伙没有像以往那样,哭得唏里哗啦。不过,当他转身望向母亲的神色,让舒眉肝儿一颤,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之意。
这孩子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
舒眉无不遗憾地想到。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又到了深秋。
太平县大部分房屋尽毁,不过,好在道路打通后,雨润也跟着进来了。舒眉让她派人回了趟金陵,将悦已阁铺子周转的银两,抽了一部分过来,用于重新兴建施府。
待大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时,天气已经日趋寒冷。
全家人坐在一起取暖时,望着焕然一新的府宅,舅母贺氏心里颇不是滋味。
“没想到,你舅舅到温州府为宦多年的积累,一场天灾全都化为乌有。若不是姑奶奶你,咱们今年的年节,怕是都难得捱下去了。”贺氏无不感触地说道。
“舅母别这样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有人没事就好!”知道舅母的心结,舒眉忙安慰道。
“话虽没错!珞儿好不容易及笄了,府里如今的状况,若是有人来提亲,拿什么做嫁妆……”贺氏无不遗憾地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之前大家忙着重建家园,此类婚嫁丧娶之事,自然是搁置了下来。等众人将事情一忙完,生活重新回到原先轨道上来时,许多问题又都冒了出来。
例如,珞表妹嫁妆的问题,还有,舅母贺氏挑中的亲家候选等等。
突然间,舒眉意识到一桩事——陆老爷子新丧,陆公子要守孝三年。舅母此时提到嫁妆,该不会是动摇了吧?!
果然,贺氏接着就提到了此事。
“幸好,当初他家没有开口。不然,咱们珞儿岂不要等他三年?”趁着没人的时候,贺氏跟舒眉说起了掏心话。
舒眉虽然早有猜测,可她也不敢造次,不动声色地问道:“舅母,您的意思,莫不打算跟陆家结亲了?”
贺氏扫了她一眼,道:“我就是想,也不可能了。你想想啊,这三年他家不可能上门提亲,你表妹能耽误得起吗?三年不说亲,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珞儿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毛病。”
这倒是大实话,连舒眉也忍不住点头认同。
贺氏见她点头,以为对方也赞成,遂继续跟她道:“我听你舅父说,在这里他应该呆不了多久了。你老实跟舅母交个底儿,是不是金陵发生了什么变故?你舅父是不是要调进京了?”
舒眉闻言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您也知道,这次回来,我根本没落金陵。听到这里发生地动,就直接赶来了。”
似是不满意她的说话,贺氏摇了摇头:“你舅父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想来,你爹爹在朝堂获胜了,所以邀你舅舅上京同朝。郎舅俩互相帮衬,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盟友要来得可靠。”
贺氏有自己的理解,给此事做了注解。心里约摸猜到一些苗头的舒眉,只得暗自咋舌。
舅母可真是个人才,见微知著,仅凭舅父安慰她的几句话,就能筹划得如此长远。
这让她不禁想到另外一位擅长算计的妇人——陆士纶的母亲。
那天,舒眉去陆家帐篷去探望陆家长辈时,又见到了萧大哥的姑母,也就是陆公子的母亲。
从对方话中的言外之意,以及当时的态度表情,她大体可以估摸到那位陆太太的意思。
“士纶这孩子实心眼,平日接触的人不多,多谢姑奶奶在船上对他伸出的援手。到时,能促成陆施两家联姻,姑奶奶这杯媒人酒,一定少不了你的……”陆太太说到这里,还别有深意地瞥了眼侍立一旁大儿媳,叮嘱道,“经儿媳妇,到时,你可要跟姑奶奶好生配合,不能丢了咱们陆家的脸面……”
舒眉还记得,陆大奶奶当时的表情僵硬,嚅嚅了一句:“母亲,公公还在山上呢!不如等他了回来了再说?!”
听到这话,陆太太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对大儿媳道:“不用等了,他出门之前,为娘已经跟他商量过了。就是没问题,我才让他走的。你公公很是敬重施先生的人品才华。这些经儿几兄弟都知晓,不信,回头你问问他们去!”
见婆母都这样说了,陆大奶奶没有吱声。垂下头去之前,朝舒眉扫来的一眼,饱含愧疚和难堪。
舒眉是何等敏感之人。
眼前那对婆媳,在她面前公然发生口角,这不是明摆着另有意图吗?
她随后想起萧大哥的几次试探,还有到陆家做客时,陆老爷子对小葡萄说的一些话。
当下,舒眉就替她们打起圆场:“陆大嫂此举也是孝顺长辈。就像我那珞表妹,在家事母至孝,舅父跟舅母发生口角时,她为了从中调解,竟然斋戒日夜祈福。”
一听她说这话,陆太太立即来了精神,对她道:“这么好的姑娘,合该咱们陆家有福。”
舒眉不失时机恭维道:“可不是怎地?!燕京和金陵那些大户人家,晚辈以前没少走动。陆婶婶别笑我自夸,珞表妹这品貌人材,就算在那两地方也是罕见的。”
许是此番话,让她媒人的角色更加到位,最后说得陆太太喜笑颜开,一扫舒眉刚进门时,那沉闷压抑的氛围。
到她出门时,陆太太竟然亲自送到门口。
解决了这桩事,舒眉当时只觉心头一松。
可若是得知她舅母临时变卦的消息,不知陆太太到时会有何种想法。
不过,还没等舒眉探知陆家的反应,金陵传来了最新消息。
说是她爹爹因通敌,被人关进了大狱。
还没等舅父跟舒眉反应过来,葛曜派人送来一则重磅炸弹——大梁燕京发生兵变,高世海被人暗杀,高家那帮“皇亲国戚”跟起义军街头巷战,打得难舍难分。同时,西北边境瓦剌兵临关隘。
顷刻间,天下又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