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一脸为难,在边上宽慰她道:“娘娘,文太傅这是从严教学!毕竟,这么多位师傅,恐怕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场面……”
抬头飞眼觑了她一记,严太后郁郁道:“哀家岂能不知?当初从燕京出来,皇族宗室,就咱们祖孙俩逃脱了。若不是林爱卿还算是位忠臣,恰好无林家血脉的皇亲。不然,哪轮得上咱们昶儿坐上那位置……”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感叹道:“若是昶儿母族在南边就好,随便找一个人出来,都比隔了好几代的严家族亲要强。而文太傅家的老二,又是位公子哥,连他的女儿也只生了位哥儿。就是想订下娃娃亲,许以将来的后位都没法子……”
聂姑姑听了这话,只能陪太后娘娘苦笑。
没有娘家人就是这等窘况,就连坐上这高位,整日里也是过得战战兢兢的日子,生怕哪天下面的人压制不住了,将这青天又翻了个儿。
聂姑姑想了想,忙给对方献计道:“奴婢瞧着文家姑奶奶,不像是个有心计之人。前日,承娘娘恩典奴婢出宫探望亲人,曾碰见过一个人,就是文家姑奶奶身边侍候过好几年。她的言谈间,似乎那位姑奶奶性子有些特别。”
听聂氏说得有鼻子有眼,严太后顿时来了兴致。
“知道是她什么人?是在内院侍候的,还是在外院干些打杂的?”
聂姑姑摇了摇头:“皆不是,说是做她生的那小公子贴身的乳娘,打从燕京起就一同逃出来的。”
“哦?!”听到这里,太后娘娘眼睛倏然一亮,问道,“齐府的世仆,还是文家的世仆?”
聂姑姑摆了摆手:“说是林府当年送到她身边的。专门为她照顾小公子的。”
严太后听到这里,略微一顿,随之便沉吟起来。
他们两家走得可真近。林隆道面上忠于昶儿,背地里却四周勾结朝臣。
恐怕立昶儿,他也是逼不得已吧!
若是四皇子还在的话。
最近一些日子,金陵城里可谓是暗潮汹涌。
有人说,燕京皇宫起火的那天晚上,传国玉玺便被齐家那位招为大梁驸马的四爷拿走了。还有传言,说先帝爷早料到高家会走那步,生前他早拟好一封罪已诏书。痛斥高世海的种种逆行。他原打算将四皇子早早立为太子的,没曾想到,此时林太后突然出事。一时措手不及。被高家钻了空子,匆匆忙忙篡了位。高家费尽心思强留齐氏一族,恐怕就是冲着那份诏书和玉玺来的。更有甚者,竟有人传言,四皇子其实还活着……
不顾四皇子是生还是死。先把文家牢牢攥在手里,孙儿这皇位才能坐稳。
便是活着又如何?文太傅还能再择新主不成?
想到这里,严太后手指突然停了下来,紧紧地掐着那紫檀雕琢的佛珠。
只见她略一回头,望着聂姑姑吩咐道:“让你那亲戚尽量跟那位乳娘多来往。最好控制住她,让她经常能传一些消息过来。”
一开始聂姑姑没听明白。待她瞟见主子眼底的厉光时,浑身不禁打了哆嗦。
“是,奴婢知道了!”她躬身行礼。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
而在文府养脚伤的舒眉,不知有人已经把主意,打到她儿子的乳娘身上了。
因为爹爹官拜太傅,府里凭空又添了许多应酬。加之小弟文执初最近跟父亲闹别扭,作为中间桥梁。她少不得两边相劝。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这种天气好的时候。小葡萄就像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跟他小舅舅在草地竞相追逐,玩得不亦乐呼。
此情此景,让舒眉片刻间有了一丝恍惚。
想起了自己刚到京城时,她跟表姐齐淑婳在茶香苑打闹的情景。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当时谁也没料到老国公爷这么快就离世了。紧接着,便是她在热孝中嫁进了宁国府,开始过起如履薄冰的日子。
如今她是不用再那般战战兢兢了,可是有些亲人、朋友,都不在身边。还好,小葡萄还在,为她打发那些无聊的光阴。
想到这里,舒眉不由沉重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咋又哀声叹起来,小心气叹多了,未老先衰哟!”
是雨润的声音。
舒眉扭头望过去,可不就是雨润跟她的夫婿蒋勇。
“你们来了?”她一边寒暄,一边吩咐端砚几个,为这两口子搬来椅子。
蒋勇忙推辞道:“姑奶奶不用麻烦了,我是要去找先生的……”
舒眉点了点头,也没有强留他,忙吩咐徽墨带对方去寻父亲。
望着他离开的背景,雨润眸子有种怅然。
旁边舒眉瞧见,心里暗暗纳罕。
这才要分开多久,怎地就有这种依依不舍的情绪呢?
里面是不是有自己所不知道的?
“你们回来,是找爹爹有事儿?”舒眉随即问了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雨润一怔,脸上微微发红,嗫嚅道:“是有件小事,想讨老爷的意见!”
“哦?说来听听,好像跟你有关?”舒眉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对方,那神情似乎在说,看你刚才脸红的样子,怕是不那么简单。
见她一猜就中,雨润顿时愣住了,忙问道:“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眉略一沉吟,蹙起眉头,故作苦恼地猜测道:“莫不是他想上前线打仗,你舍不得分开,想借爹爹之口,留住他吧?!”
雨润惊得眼珠都快蹦出来,望着舒眉讶然道:“小姐,你莫不是修道了吧!怎地算这么准?”
舒眉抿嘴笑了笑,道:“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呢!咱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候,猜中有什么稀奇的?莫不是你已经有了,还要爹爹帮着取名不成?不对,还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哪会这般着急的……”越说到后面,她开始打趣起雨润来。
雨润听了,一张日益白皙的脸蛋,顿时羞得通红。只见她脚一跺,就不离舒眉了,朝小葡萄的所在之外走去。
“姨姨……”毕竟是雨润带大了,小家伙刚一被抱在对方怀里,他便在雨润脸颊上“叭嗒”一声,盖了个响章。
“有没有想姨姨啊?”一边手袖子擦着小家伙的口水,雨润一边柔声地问道。
“想了!”小家伙抬头望了过来,把手里的纸鸢线轴递给对方,“姨姨,你也来玩吧!这只蝴蝶飞得比花丛中的还高还远……你来玩,要飞得比舅舅那只大蜈蚣还要高……”
随手接过线轴,雨润哑然失笑,回望了舒眉一眼,即刻便陪小家伙玩了起来。
在后面见到,舒眉嘴角不由弯了起来。
这便是她向往的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勾心斗角,相互算计。
儿子的蝴蝶纸鸢越飞越高,到后面舒眉只能左手搭起凉棚,才看得见那缩成小黑点的纸鸢。
“哎呀,蝴蝶被风刮走了……”雨润一声惊呼,让众人从恍惚回过神来。
小葡萄顿时傻了眼,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雨润,并急声催促她:“快,快,快收线啊……没,没有刮走,还可以拉回来的……”说着,他一双小脚在地上不停在地上跺来跺去。
雨润见他不死心,依言转动线轴,以十分快捷的速度,飞快地收线。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等雨润将线都收回来时,后面只剩下断掉的线头。
小葡萄见状,眼眶里立时蓄满了泪水,嫣红的小嘴巴嘟起,一副炫然欲泣的表情。
在后面瞧见儿子这表情,舒眉知道即将到来一阵雷阵雨,怕雨润尴尬,她忙出声喝住小家伙:“飞走就飞走了,纸鸢不飞走,那能叫纸鸢吗?大不了让府里的工匠,帮你再制做一个呗!是谁说自个是男子汉的,将来要保护娘亲的?怎地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哭鼻子的?”
本来,小葡萄的眼泪还能忍着,被母亲这样一喝斥,那两泡泪顿时包不住了,像开了闸的泉水一样,滚滚地倾泄下来。
嘴巴还一张一合地,甚是委屈的样子。
许久没见过儿子这副表情了,舒眉一下子慌了神,忙吩咐小弟文执初将他抱过来。
被母亲搂在怀里,小葡萄挣扎着不肯依,哭得更大声了。
舒眉只得低声下气地哄他:“是娘亲不好,不知你最喜欢这只纸鸢,要不,我让人帮你再做一个怎样?”
小葡萄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你会做吗?娘亲骗人,从来没见你做过……”
见被儿子戳穿了,舒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自我解嘲道:“不会还不会学啊,那蝴蝶的样子,娘亲也是会画的,不信,明日我帮你画一个。还可以画好多小动物,之前你也见过的……”
听到这里,小葡萄倒是有些信了。
前段日子,舒眉为了开发儿子的智力,给他画了不少图片,教他认物。给他讲故事。
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不过,他怎会对这一只普通的纸鸢这么在乎,舒眉有些好奇,便问文执初:“这纸鸢是谁做的?”
文执初一怔,随即答道:“是葛将军特意为小葡萄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