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璨然一笑,不解地问道:“她难道真信那玩意儿?都到不顾惜自己名声的地步?”
林秀涵听闻,蹙了蹙眉头,说道:“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她从流放之地回来后,性情大变,似乎少了许多矜持和顾忌。不然,也不会在妹妹摔伤后醒来时,特意跑去刺激你……”
舒眉嘴角抽动,心里不由想起,那个提示她记忆的梦境。
说起来,这些也不难理解。当初,吕夫人在高夫人的带领下,上宁国府来问理,吕高两家早没把一闺中女儿的闺誉,真正放在心里。不然,也不会使出那样扯破脸皮的招术。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到来,才让高氏意识到,她表妹嫁入齐府的计划无望了。这才想着采取那种完全不顾体面,铤而走险的路数来。
舒眉讪讪地笑了笑,自我解嘲道:“或许,她对相公真的是一往情深呢!”
林秀涵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
要知道,她早在五年前就认识了吕若兰。
跟京中其他贵女一样,一早就听过传闻,知道高氏为了子嗣继承着想,有意把娘家表妹跟小叔子撮合成一对。
后来,宫中势力各种力量,发生一些变故,这才没上高家图谋得逞。反而倒把齐府推到了她们林家这边。但这些内幕,属于家族辛秘,她不好在外面讲给好友听,只好暂时忍了下来。
林秀涵笑着走过来,继续打趣好友:“妹妹难道不担心,那座‘桃花阵’真的有效。到时,齐四郎……”她话没说完,若有所指地瞟了对方一眼。
舒眉轻笑一声,从窗边踱回原来坐的位置,望了望林秀涵。淡谈说道:“若是这天底下,真有如此凑效的法子,恐怕也轮不到现在她来用,早在十年前,齐府的丹露苑早就有人开坛布阵了……”
林秀涵听闻,不觉嗤笑出声,跑过来舒眉的脸颊就要拧她,嗔怪道:“亏得姐姐之前还替你操心,特意跑过来告诉你。没想到你倒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人家白替你着急了。”
特意跑来。原来是说这件事的?
舒眉心里头咯蹬一响,有种预感袭上心头。听了对方的话气,她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林太后真没什么不妥。不然,以林秀涵这般年纪,哪能如此?不为家族忧心,还跑到她这儿来谈笑风生的?
想到这里,舒眉心情无端好了起来。
竹韵苑这边主宾相谈甚欢。风声传到丹露苑那儿,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什么?你说她们欢声笑语,没有一点伤心忧虑的样子?”灯影摇晃,高氏从太师椅上倏地站了起来,质问跪在地下,跟她汇报的竹韵苑侍女。
不知大夫人为何这般激动。海棠怔忡半刻,随后像小鸡啄米一般,朝她连连点头。
高氏拧起眉峰。继续追问道:“说说具体情况,袁三奶奶是打进门开始,就心情不错,还是后来说着说着,她们才打闹起来的?”
海棠不解其意。思忖了好一会儿,重新抬起头。郑重地对着高氏说道:“奴婢记得,进门的时候,袁三奶奶还沉着险,奴婢接着就被人支使开了。待返回正屋门口侍候时,四夫人跟客人已经说笑起来了。”
对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高氏略一沉吟,心里有了基本的轮廓。
“随后你悄悄回去,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注意观察你们夫人这几日的心情,有什么异状,再找机会过来汇报。”高氏沉声说道,接着,朝身边的程嬷嬷望了一眼。后者把海棠扶了起来,再三交待她,要在竹韵苑继续当好她们的眼线。
海棠点了点头。
“回去吧!不要让人发觉了。这里有十两的银票,下次再有些类的重要消息,记得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丹露苑来……”程嬷嬷把海棠从院子的角门处送出去,临别分手时,再三交待后面的安排。
听了她的交待,海棠的脚步顿了顿,不解地请教程婆子:“嬷嬷,您能否告诉奴婢,到底大夫人这是希望奴婢,继续打听哪些方面的情况?刚才报告的消息,好似大夫人并不高兴……”
连不得打听主人家目的这种规矩都不知,程嬷嬷心里甚为失望。心想,跟青卉和紫莞相比,这丫头脑子果然笨多了,难免有些看不上她。
想到这里,程婆婆斜觑了海棠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吩咐道:“不该问的莫要多嘴多舌!只要是四夫人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都可报告过来。像她见了什么客人,跟四爷闹了什么别扭,避开人说了哪些话,都可以传过来。到时,大夫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厉声的喝斥,让小丫头朝黑暗里缩了缩,想半天也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她又不敢再问下去。
跟程嬷嬷福了福,海棠踏着月光就离开了。
望着她的身影在角门后头消失不见,程嬷嬷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才回去跟高氏覆命。
丹露苑的主仆,所不知道的是,在海棠离开丹露苑后不久,一个身手敏捷的黑影,跟着也迅速地离开了那里,朝碧波园听风阁的方向行去。
程婆子回到院子,轻手轻脚走进内室,一眼便见到高氏倚着美人靠上,望着不远处案桌上的烛火发呆。
她只得静静地侍立在一旁,等着高氏回过神来。
早在前日,太尉府那边就派人递来消息,说是宫里的林太后快不行了,在殿前跌了下来,当场就昏厥了。后来,经几位太医轮番抢救,硬是没救醒过来。
当时,自家夫人听到这消息,大喜过望,兴奋得半宿没睡着。一扫之前听闻太夫人要将柯姨娘的母亲,留在宁国府住下来时的郁气。
“若是林家那老妖婆一命呜呼,或者从此不再醒过来,朝堂上现在的格局就要变了。咱们也不必在宁国府里忍气吞声了,我看,竹韵苑那黑妇还能得瑟个什么劲儿……还有郑家、柯家,想生出庶子继承爵位……做梦去吧!”高氏扫十多年来的纠结,在屋里头走来走去。
本来,前夜不归她值夜的,后来自己被激动得睡不着觉的高氏,派人到后罩房那边唤醒,硬是叫到身边侍候。
当时,程婆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纳纳道:“不会搞错吧?太后娘娘身边怎会没有人扶着……这也太离奇了!会不会是林家故意放的烟雾?”
听她这样一提醒,高氏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她道:“也许有这可能!不过,那也太冒险了。听说,有好多宫婢、嬷嬷和太监当场亲眼见到。陛下为此还大发雷霆,把慈宁宫侍候那老妖婆的女官、宫女和公公,打发了不少到暴室问罪。这么大的阵仗,应该不会是假的……”
见对方自信满满,言之凿凿的,程婆子也不好泼高氏的冷水,随后就解释道:“老婆子也是担心跟几年前一样,来个空欢喜。小心使得万年船!”
听了她的劝说,高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派人给竹韵苑的海棠传去指示,让对方留意舒眉这几天的动静。
“把人送走了?没被人发现吧?!”程婆子正在愣神,高氏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过来。
程嬷嬷神情一凛,走上前来跟对方福了一礼,答道:“夫人请放心,没被任何人发现……”
高氏扫了她一眼,指着对面的杌子,吩咐道:“你也劳累一天了,坐下来说话吧!”
程婆子福了福,依言坐了下来,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夫人。
“你怎么想的?从两个小的举动看来,宫中那妖婆,又不像是快死的模样……不应该啊?若真是她们的靠山出了事,还能笑得出来,还能一起打闹戏谑?那也太没心没肺了……”高氏盯着程嬷嬷的面部表情,一脸郑重地问询她的看法。
程婆子不明所以,嗫嚅道:“或许那小蹄子使的障眼法……要不,就是她们怕被人确认太后娘娘不行了,故意做出来糊弄咱们的。以便让她们的人,乘着这机会,赶紧抢先一步行动,拉拢朝中势力起事……”
程嬷嬷帮忙分析着。
说实话,这种男人在外头的大事,哪是后宅女人想得明白的。只不过,自家夫人从小时候起,就带着她经常出入宫闱。对大内里的争斗,她两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伺候在夫人身边二十多年,她早已习惯在一些大事上,帮着夫人一起参详。
高氏先是不置可否,过了好一阵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是了!竹韵苑住的那位,若是齐淑娆一样的性子,没准真是本性流露,把持不住自已。可是,那黑妇是她的堂妹,最是诡计多端。上一次,咱们就着了她的道,不仅将‘休书’这么好的把柄给弄丢了,还惹上一身骚……”
程嬷嬷忙附和道:“可不是……夫人您想想,她当初为了引咱们入局,费心布了多少步?连紫莞都用上了……”
听到这里,高氏冷哼一声:“她倒学会摆空城计了……上一次,反间计让她得了手,这回要是还让她得逞,岂不是显得咱们太蠢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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